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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兰因僵立在水榭边缘,傅栖鹊那句“懂的未免也太多了些”像是一根细针,精准地刺破了他精心维持的平静表象。他眼尾那颗浅褐色的泪痣,因着他骤然绷紧的面色和眼底一闪而过的慌乱,果然晕开了一抹极淡的绯色,如同雪地点燃的胭脂,秾丽得惊心。
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辩解,但最终只是更紧地抿住了唇,将那未出口的话语死死封住。他垂下眼帘,浓长的睫毛在冷白的皮肤上投下淡淡的阴影,掩去了所有情绪。
“小姐琴艺高超,一点即通。”他声音干涩,试图将刚才的指点归结为偶然,“是属下僭越了。”
傅栖鹊却不接他这故作镇定的茬。她起身,步步生莲,走到他面前,距离近得能闻到他身上若有似无的、如同雪后松针般的清冽气息。
“僭越?”她轻笑,仰头看着他微微泛红的耳尖,目光灼灼,“谢侍卫,你方才指点我的那一句,可不是寻常‘略懂皮毛’的人能说出来的。力贯指尖,而非用臂……这是极内行的说法。”她顿了顿,声音压低,带着蛊惑般的意味,“你弹的,恐怕不止是《雪溪吟》吧?昨夜那曲《平沙落雁》……琴音孤高,技法精湛,我可是隔着院子都隐约听见了。”
谢兰因猛地抬眼看她,眼底的震惊再也无法掩饰。他没想到,昨夜他自认为隐秘的抚琴,竟也被她察觉!
看着他终于破裂的冷硬外壳,傅栖鹊心中升起一股奇异的满足感。她不再紧逼,反而后退半步,给了他一丝喘息的空间,语气恢复了平常的慵懒:“罢了,不愿说便不说。不过……”
她拖长了语调,转身走回琴边,指尖随意划过琴弦,带起一串散音。
“我这人有个毛病,好奇心重,尤其见不得有人明明身怀绝技,却偏要藏拙。”她侧过头,阳光勾勒出她优美的颈部线条,笑意在明艳的脸上绽开,“谢兰因,在我身边,你这‘皮毛’,怕是藏不住多久了。”
这时,晚晴抱着琴谱小跑着回来了:“小姐,琴谱拿来了!”
水榭内微妙的气氛被打破。谢兰因迅速收敛了所有外露的情绪,重新变回那个沉默寡言的侍卫,对着傅栖鹊微微一揖,不等她发话,便主动退回到了之前守卫的位置,只是那挺直的背脊,似乎比平时更加僵硬了几分。
傅栖鹊接过琴谱,却没有翻开。她知道,今天已经逼得够紧了。有些线,需要慢慢收,才更有趣。
接下来的几日,傅栖鹊果然没有再刻意试探谢兰因的琴艺,仿佛那天水榭中的对话从未发生。但她对他的“关注”却并未减少,只是换了一种更“自然”的方式。
她会让他陪着去府中的藏书楼找书,故意在摆放琴谱和书法字帖的区域流连,观察他的目光会在哪些书册上停留;
她会在他值守时,坐在不远处临帖,写完后“自然而然”地问他一句“谢侍卫,你看我这字间的架构可还稳当?”;
她甚至会在花园里摘下一朵开得正盛的玉兰,转身递给他,笑吟吟地说:“喏,觉得这花衬你,赏你了。”
每一次,谢兰因都依旧是那副恭敬疏离的模样,应对得滴水不漏,接花时也只用指尖小心翼翼地捏住花梗,仿佛那是什么烫手的东西。但傅栖鹊却发现,他耳根泛红的次数越来越多,那双清冷的眸子在她不注意时,落在她身上的时间,也似乎……越来越长了。
这日午后,傅栖鹊有些犯懒,靠在窗边的软榻上小憩。晚晴轻手轻脚地为她盖上薄毯,瞥了一眼窗外廊下如青松般屹立的身影,悄悄对傅栖鹊耳语:“小姐,您睡着的时候,谢侍卫悄悄去小厨房吩咐人温着燕窝粥,说是等您醒了用,最是滋润。”
傅栖鹊闭着眼,唇角却弯起了一个浅浅的弧度。
她知道,她撒下的网,正在慢慢地收紧。
是夜,月隐星稀,夜色浓稠如墨。
确定傅栖鹊已然安睡,整个栖梧阁都陷入沉寂之后,谢兰因如同一道融入夜色的影子,悄无声息地避开了巡夜的护卫,来到了国公府后花园最偏僻的角落,一处假山背后。
那里,早已有一个穿着深灰色劲装、身形魁梧、面容精悍的中年男子在等候。他腰间佩着一把毫不起眼的短刀,目光锐利如鹰,正是谢家旧部陈武。
“公子。”陈武见到谢兰因,压低声音,抱拳行礼。
“陈叔,不必多礼。”谢兰因虚扶一下,声音压得极低,“情况如何?可有新的线索?”
陈武面色凝重,从怀中掏出一块用油布包裹的物事,小心打开,里面是一块质地上乘、却明显只有一半的玉佩。玉佩边缘参差不齐,像是被强行掰断,残留的部分雕刻着繁复的云纹,中心隐隐是一个“赵”字的起笔。
“这是我们在清理当年谢府……废墟时,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发现的。应是当年那贼人遗落,或是与老爷争执时断裂。”陈武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痛楚,“这云纹,是宫内御用纹样。而这‘赵’字……”
谢兰因接过那半块玉佩,指尖冰凉。冰冷的玉石触感,却仿佛带着灼人的仇恨。他紧紧攥住玉佩,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赵,国姓。当年构陷谢家通敌,主导那场血腥清洗的,正是当今圣上的第二子,二皇子赵珩!
“我们查到,当年负责抄家的一个副将,后来被二皇子安排去了京畿大营,如今已升任参将。”陈武继续道,“或许……可以从他那里打开缺口。”
谢兰因眸中寒光凛冽,但那寒意深处,是蚀骨的痛。家族冤屈,血海深仇,这三年来无一日不啃噬着他的心。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二皇子势大,耳目众多,我们需得万分小心。那个参将……先摸清他的底细和行动规律,不可贸然接触。”
“是,公子放心。”陈武点头,看着谢兰因在月光下愈发显得清冷坚毅的侧脸,眼中闪过一丝欣慰,随即又化为担忧,“公子在府中……一切可还顺利?镇国公他……”
“傅公待我甚厚,只是……”谢兰因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傅栖鹊那张明艳笑靥,以及她带着探究的灼灼目光,语气微微一顿,“府上这位大小姐,心思玲珑,观察入微,我已数次险些被她看破端倪。”
陈武眉头紧锁:“如此……公子更要谨慎。在沉冤得雪之前,您的身份绝不能暴露,否则必招致杀身之祸,甚至牵连傅家。”
“我明白。”谢兰因颔首。他将那半块玉佩小心收起,贴胸放好,那冰冷的触感时刻提醒着他肩头的重担。
就在这时,一阵极轻微的、似乎是猫儿踩过落叶的沙沙声,从不远处的花丛后传来!
“有人!”陈武脸色一变,身形瞬间绷紧,手已按上了腰间的短刀。
谢兰因眼神一厉,反应更快,他一把拉住欲要上前查探的陈武,对他做了一个“噤声”和“快走”的手势。陈武会意,不再犹豫,身形几个起落,便如鬼魅般融入了更深的黑暗之中,消失不见。
谢兰因则迅速整理了一下衣袍,收敛起所有外露的情绪,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从假山另一侧缓步走出,目光锐利地扫向那发出声响的花丛。
月光黯淡,花影扶疏。
那里,空无一人。只有夜风吹过,枝叶轻轻摇曳。
仿佛刚才那声响,真的只是夜行动物弄出的动静。
谢兰因站在原地,眉头微蹙,心中却无法放松。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四周每一个可能藏匿的角落,最终,落在了通往栖梧阁方向的那条小径上。
刚才……真的没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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