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黄易小说]
http://www.huangyixiaoshuo.info/最快更新!无广告!
晚晴一边伺候她梳洗,一边叽叽喳喳:“小姐,您昨晚睡得可好?谢侍卫一早就等在院外了,瞧着精神倒好,就是话太少,我问三句他才答一句。”
傅栖鹊对镜描眉,闻言唇角微勾:“话少才好,清净。”
用过早膳,她踱步到书房,铺开宣纸,准备临帖。目光扫过窗外那道静立如松的玄色身影,心思微动。
“晚晴,去请谢侍卫进来,帮我研墨。”
谢兰因应召而入,依旧是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恭敬模样。他走到书案旁,挽起袖口,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沉默地开始研墨。动作不疾不徐,力道均匀,一看便知是做惯了这等文墨事。
傅栖鹊执笔,临的是前朝书法大家的行书,笔走龙蛇,自带一股洒脱之气。她写了几行,状似随意地问道:“谢侍卫觉得我这字如何?”
谢兰因研墨的手未停,声音平稳:“小姐笔法灵动,自有风骨。”
“哦?”傅栖鹊笔尖一顿,侧头看他,眸中带着探究,“看来谢侍卫对书法也‘略懂皮毛’?”
谢兰因眼帘低垂,避开她的视线:“不敢,只是粗浅见识。”
傅栖鹊却不打算轻易放过他。她放下笔,拿起另一支干净的兼毫笔,蘸饱了墨,递到他面前,笑吟吟地道:“光说不练假把式。来,写几个字让我瞧瞧你的‘粗浅见识’。”
谢兰因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他看着递到面前的笔,那乌黑的笔杆衬得她指尖愈发莹白如玉。他沉默着,没有接。
“怎么?”傅栖鹊挑眉,“我这个小姐,还使唤不动你写几个字?”
空气仿佛凝滞了片刻。谢兰因的指尖微微蜷缩,最终,还是伸手接过了那支笔。他的手指不可避免地触碰到她的,一触即分,快得像错觉,但那微凉的触感却留在了傅栖鹊的指尖。
他铺开一张新纸,敛眸凝神,提笔欲落。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侍女的声音:“小姐,夫人来了。”
谢兰因执笔的手猛地一顿,仿佛瞬间从某种状态中惊醒,笔尖的墨汁滴落,在宣纸上晕开一小团污迹。他立刻将笔搁回笔山,后退一步,恢复了那副低眉顺目的侍卫姿态,速度快得惊人。
柳氏端着一个小巧的食盒走了进来,笑容温婉:“栖鹊,娘亲手做了些桂花糕,给你送来。”她的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扫过书案,看到了那支被搁置的笔,以及纸上那团突兀的墨点,最后落在垂手肃立的谢兰因身上。
“娘,您怎么来了?”傅栖鹊迎上前。
“来看看你。”柳氏将食盒交给晚晴,走到书案前,拿起傅栖鹊刚才临的字帖看了看,点头称赞,“嗯,笔力又有进益。”她顿了顿,仿佛才注意到谢兰因,温和地问道:“谢侍卫也懂书法?”
谢兰因躬身回答:“回夫人,属下不通文墨。”
柳氏笑了笑,不再追问,转而看向傅栖鹊:“对了,栖鹊,过几日京中几位夫人小姐要来府上小聚,少不了要品评书画。你父亲收藏的那幅《秋山访友图》意境最好,你若有空,不妨多观摩体会一番。”
傅栖鹊乖巧应下:“女儿知道了。”
柳氏又闲话几句,便起身离开了。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再多看谢兰因一眼,仿佛刚才那句问话真的只是随口一提。
然而,在她转身离去的那一刻,傅栖鹊敏锐地捕捉到,母亲的眼角余光极快地、极深地掠过了谢兰因垂在身侧的手指——那双骨节分明、修长有力,却自称“不通文墨”的手。
书房内恢复了安静,但气氛却与之前不同了。
谢兰因依旧站在那里,但周身的气息似乎比刚才更加冷冽了几分。
傅栖鹊心中疑窦丛生。母亲方才的举动,看似寻常,实则处处透着不寻常。她为何突然提起赏画之事?又为何特意看了谢兰因的手?
她重新看向谢兰因,只见他下颌线绷得有些紧,唇色也比平时更淡了些。
“看来,谢侍卫是不肯赏脸让我见识你的墨宝了?”她故意旧事重提,想再试探一番。
谢兰因却只是深深一揖:“属下粗鄙,恐污了小姐的眼。若小姐无事,属下先行告退。”
这一次,他没有等傅栖鹊回应,便径直转身,快步退出了书房,那背影竟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仓促。
晚晴凑过来,小声道:“小姐,谢侍卫好像……有点不对劲?”
傅栖鹊没有回答,她走到书案前,看着那团晕开的墨迹,又想起昨夜母亲提及琴声时那若有所思的神情,一个念头逐渐清晰起来。
这个谢兰因,身上藏着秘密。而且,母亲似乎……知道些什么,甚至可能在有意无意地,帮她“敲打”他,或者说,创造机会?
接下来的两日,傅栖鹊明显感觉到谢兰因在有意回避她。
除了必要的护卫职责,他几乎不与她有任何多余的接触。她若故意凑近,他会立刻后退;她若出声调侃,他只以最简短的词语应答,仿佛又变回了那个毫无情绪的木头侍卫。
这非但没有让傅栖鹊失去兴趣,反而激起了她更强的探究欲。
第三日下午,傅栖鹊坐在水榭边喂鱼,谢兰因按剑立于三丈之外,目光落在池中嬉戏的锦鲤上,似乎全然没有注意到她。
傅栖鹊拍了拍手中的鱼食碎屑,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目光扫过水榭角落摆放的一架古琴。
“晚晴,去把我的琴谱拿来,就那本《雪溪吟》的孤本。”她扬声吩咐,眼角余光却瞥向谢兰因。
晚晴应声而去。
傅栖鹊走到琴前坐下,信手拨弄琴弦,依旧是那首《雪溪吟》,依旧在那个高音转折处,她“恰好”又卡住了,反复弹了几次,音色总是不对。
她停下动作,单手支颐,望着琴弦轻轻叹了口气,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說给某人听:“唉,这处指法总是不得要领,若无人指点,怕是难以精进了。”
水榭中只有风吹过荷叶的沙沙声,以及……不远处那道呼吸几不可闻地紊乱了一瞬。
傅栖鹊耐心地等待着。
几个呼吸之后,她听到极其轻微的脚步声。谢兰因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水榭边缘,距离她只有几步之遥。他依旧没有看她,视线落在琴弦上,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就在傅栖鹊以为他依旧会沉默以对时,他却忽然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
“小姐,腕再下沉三分,食指勾弦,力贯指尖,而非用臂。”
他的语速很快,说完便立刻抿紧了唇,仿佛懊恼于自己方才的多言,转身就要退回原处。
然而,傅栖鹊等的就是这一刻!
在他话音刚落的瞬间,她已经按照他的提示,手腕微沉,指尖用力——
“铮!”
一声清越饱满、圆润通透的高音骤然响起,正是《雪溪吟》中最精妙的那记泛音!
成功了!
傅栖鹊猛地抬起头,眼底闪烁着毫不掩饰的惊喜与得意,直直地看向僵立在原地的谢兰因。
“谢侍卫,”她笑容明媚,如同骤然绽放的牡丹,带着洞悉一切的了然,“你这‘略懂皮毛’……懂的未免也太多了些吧?”
谢兰因的身体彻底僵住。他看着她那了然的笑容,知道自己方才情急之下的指点,已然暴露了深藏的琴艺。他那张一向没什么表情的俊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裂痕,那是一种被戳穿秘密的愕然,以及一丝……无处遁形的慌乱。
尤其是他那颗眼尾的泪痣,在这一刻,仿佛真的因为情绪的剧烈波动,染上了一层极淡的胭脂色,在他冷白的肤色上,显得格外秾丽刺眼。
水榭内外,一时寂静无声。
只有风吹过,带来远处隐约的人语声,似乎是晚晴取了琴谱正往回走。
而傅栖鹊的目光,依旧牢牢锁在谢兰因身上,仿佛在等待他,对眼前这无法再掩饰的局面,给出一个最终的答案。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