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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易小说 > 一笔经年事事休 > 第20章:经年路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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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光义身影刚消,王冀霎时跪于赵匡胤面前,朗声道:“官家,请治微臣不忠之罪!”

    赵匡胤闻言,笑道:“哦?爱卿如何不忠于朕了?”

    王冀道:“微臣为求自身周全,免遭祸患,适才在官家御前,施展心计,此实乃大不忠也。”

    赵匡胤闻言,哈哈大笑,挥手道:“爱卿替符老大人求得恩赐,此乃善举。快快起身,不必拘礼!”

    王冀道:“官家天纵英才,自是洞若观火,微臣所施之心计,乃是方才恳请官家恩准,遣赵光义大人亲身前往符大人府上,以行颁赏之仪……”

    “朕心中了然,你为符彦卿谋求恩赏,意在避免符彦卿掌控禁军;你堵住了二郎的举荐之口,二郎心中难免对你有隙。故而,你又请旨,让二郎亲自前去颁赏,好教他落得个礼遇贤能、谦逊待士的好名声。如此一来,二郎自觉得了人心,或可消弭心中对你的怨怼,是不是这样啊?”

    “官家所言极是,微臣这点心思,又如何能瞒得过官家的法眼!”

    赵匡胤大笑道:“哈哈哈哈!爱卿,你能对朕敞开心扉,坦诚相告,单凭此节,便已远超朝中百官啦!更兼你手法体面,助朕稳固了兵权。至于人心、美名嘛,二郎乃朕之胞弟,且兵权紧握于朕手,你为他博取美名,亦是替朕博取美名。”

    “官家英明神武,世间无双!微臣得官家亲传武学,自当誓死效忠官家!”

    赵匡胤道:“好!说得好!爱卿可知,为何朕初见你,便对你青睐有加?”

    “微臣愚钝,实不知其中缘由。”

    “正因你劝朕善待柴家子孙!朝中众人,包括二郎,为表忠心,妄图揣测朕意,皆劝朕对柴家斩草除根。唯有爱卿,力主善待柴家。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但有能对他人存恻隐之心者,朕皆视其为良善之人!”

    “多谢官家厚爱!此刻天色渐晚,微臣斗胆告退。”

    “好!朕今日所授《指玄神功》与《流连忘返》,爱卿须勤加修炼!”

    “官家放心,官家所传武学,微臣定不私传他人!”

    赵匡胤闻言,朗声大笑:“哈哈哈哈,爱卿有所不知,朕方才传给你的武学,唯有你才能在片刻间学成。若是换作赵京娘,则需要五年苦修,方及你今日半日之功……”

    王冀面露疑惑:“这是为何?”

    赵匡胤解释道:“若无内力根基,从头学起,自是艰难万分。朕教赵京娘武艺时,便是煞费苦心,足足教了五年……”

    王冀道:“那拙荆内力胜于微臣,微臣若传授于她呢?”

    赵匡胤摇头道:“那便更学不成了。爱卿试想,空杯方能盛酒,尊夫人内功已颇为深厚,如同酒杯将满,还能再添几何?说来也要感谢那慕容龙城,他向你体内注入真气,若是注入少了,你根基浅薄,难学朕的武功;若是注入多了,你便如同酒已满杯,同样是难有所成。爱卿啊,你果真是福缘深厚之人哩!”

    王冀别过赵匡胤,步出文德殿,忽被守候多时的张德钧扯住衣袖:“王公子,方才赵光义大人离去之时,特意向咱家探询公子底细。咱家岂敢隐瞒,据实以告,道是公子由赵普大人举荐于陛下,蒙官家赐以专折奏事之权,年俸二百贯……”

    王冀微微一笑,道:“多谢公公坦言相告。我见公公步履间鞋履略显陈旧,下次入宫,定当为公公备上一双精致的‘重台履’……”

    张德钧连忙摆手:“哎呀,咱家这脚上的事,怎敢劳公子挂怀?”

    王冀哈哈一笑:“公公的事,再小也是大事!”

    回到曹府,王冀径直回到屋内,拉过张嫣卧于床,将这一日之事悉数告知张嫣。张嫣蹙眉问道:“这赵光义,可是个十分厉害的人物?”

    王冀叹道:“娘子莫非忘了,我是自千年之后穿越而来的。这赵光义,他日必登基为帝。虽史书之上未有明载,但他矫诏篡位之事,十有八九。你说此人厉害不厉害?”

    张嫣道:“倘若历史不可更易,冤家又何苦躬身入局呢?或远离庙堂,或索性投身在赵光义麾下,岂不都能保全自身?”

    王冀苦笑:“我虽来自千年之后,如今年代非我所属;然则,我不还是娶娘子你为妻了吗?赵普于我有举荐之恩,赵匡胤更是传授武艺于我,此恩此情,为夫岂能不报?”

    张嫣忧虑道:“那该如何是好?”

    王冀沉吟片刻,道:“且行且看吧,不必多想。对了,赵匡胤所传《指玄神功》,我试传于你,看看是否真如他所言,你难以学成。”

    果然,张嫣依王冀之法修炼,只觉气血翻腾,难以驾驭。王冀叹道:“看来,赵匡胤所言非虚。”

    正当二人欲缠绵悱恻之际,忽有仆从来报:“禀告王公子,开封尹赵光义大人,特邀公子赴宴!”

    王冀本想邀曹彬等人同往,仆人却道:“赵大人早有吩咐,只请王公子一人。”

    王冀无奈,只得与张嫣依依惜别,随仆人前往赵光义府邸。步入客堂,方桌之上,迎客茶及茶点已然备妥。赵光义背门而立,闻王冀之声,亦不转身。王冀跪拜道:“小人王冀,拜见赵大人!”

    赵光义这才转身相迎:“公子请起……公子请起……我听闻公子见赵则平尚且不跪,却跪拜于我,岂不是折煞我也?”

    王冀言道:“赵普大人虽得官家宠信,终究不过是皇家之奴仆;而开封尹身为龙种贵胄,官家之手足,他日之尊荣,自不待言!小人焉有不拜之理?”

    赵光义伸手扶起王冀,引至桌旁,问道:“未知公子今日何以举荐在下,担此颁赏重任?”

    王冀答道:“符冠侯乃我大宋之耆宿,官家愿赐以随身玉带,赵大人愿代圣上颁赐于符大人,皆是仁德之举。赵大人礼贤下士之名,必将扬于四海!再者,若非赵大人今日入宫举荐符大人,官家岂能想到赏赐于他?说到底,符大人所受之恩宠,皆是赵大人所争取!故而,颁赐之事,理应由赵大人主持!”

    赵光义朗声一笑,道:“王公子果真智计过人!来来来,且先品茗。我已遣人相邀符大人,他片刻即至。此外,我还约了几位至交好友,今夜定要开怀畅饮,不醉不归!”

    王冀轻啜一口香茗,故作谦逊之态,言道:“千滴露珠凝飘渺,一盏香茗醉江湖……此茶确是上上之选!”

    赵光义闻言,挑眉问道:“王公子亦是茶道中人?未知公子能否品鉴出,此茶有何独特之处?”

    王冀自幼便爱饮茶,于茶道之上颇有造诣,闻言便侃侃而谈道:“此茶应为‘北苑茶’,茶叶自是极品,然泡茶之水更为关键!论及泡茶之水,以露水为最,雪水次之,雨水再次之,泉水又次之,井水则为下乘……赵大人此茶,必是取自露水所泡!”

    赵匡胤闻言,放声大笑,道:“公子果真是品鉴高手!善品茶者,多为性情高洁之士;而性情高洁之士,大多远离朝堂纷争。却不知公子因何要与赵则平相交?”

    王冀拱手道:“并非在下刻意结交赵普大人,实乃旅途之中与则平偶遇……”言犹未了,忽闻下人高声禀报:“有客到!”

    话音未落,只见一行六人步入堂中,赵光义、王冀连忙起身相迎。赵光义安排众人就座,并向众人介绍道:“此位,便是官家亲赐专折奏事之权的王冀王公子!”

    王冀起身道:“晚辈王冀,拜见诸位大人。”

    赵光义又逐一介绍:

    “此位,便是符彦卿大人,字冠侯。

    此位,乃是‘枢密直学士’薛居正,字子平。

    此位,乃是‘左拾遗、集贤殿修撰,兼知制诰’卢多逊大人。

    此位,乃是‘知扬州事’楚昭辅,字拱辰。

    此位,乃是申州团练使王彦升,字光烈。

    此位,乃是舍弟赵光美,字文化。”

    赵光义介绍之际,王冀一一行礼致敬,心中暗道:“薛居正、卢多逊乃是京官,你请来倒也无妨;这楚昭辅、王彦升皆为地方官吏,你竟也请到府邸之中,赵普岂能不心生猜忌?”然而,无论心中有何念头,王冀仍满面春风地说道:“晚辈有何德何能,蒙赵大人如此厚爱,得以与诸位大人共聚一堂?”

    赵光义道:“王公子休要‘赵大人长、赵大人短’的,称我为‘延宜’即可!”

    众人复又落座,随即便有侍从撤去茶点,换上酒筵。赵光义伸手一指侍从抬上的酒坛,笑道:“此乃小可窖藏多年的葡萄酒,历经三蒸三酿,今朝愿与诸位共谋一醉!”言罢,便有侍从斟酒。

    酒斟满后,赵光义举杯言道:“今日特邀诸位共赴此宴,其一乃是贺符大人荣获圣上赏赐贴身玉带而贺,此乃无上荣光;其二,则是贺王公子得官家青睐而喜,非但按三品之例赐予俸禄,更得官家亲传武学!其三,是为拱辰饯行!来!诸位满饮此杯!”

    一盅饮尽,薛居正问道:“二郎,何故言为拱辰饯行?莫非拱辰又要出使江南不成?”

    楚昭辅道:“朝廷封我为‘知扬州事’,正是为了遣我常驻江南!”

    卢多逊道:“然而我却记得,拱辰去年方才见过李煜,怎地又要出使、还要常驻?”

    王彦升道:“此事还用多问?定是赵普容不得楚大人,故以此法将其排挤出去!”

    楚昭辅道:“我与赵普本无仇怨,但满朝文武皆知我与延宜兄交情深厚,赵普此举,无疑是视我为延宜兄之羽翼,欲使我远离朝廷中枢啊……”

    薛居正道:“赵普剪除他人羽翼,却不忘壮大自己的势力!你们看,他已将王冀王公子纳入麾下,视为门生矣!”言罢,薛居正面色阴沉,举杯向王冀敬去。

    王冀亦举杯回敬,缓缓言道:“薛大人所言不错,赵则平对我的确有举荐之恩,我亦是感激不尽;然而,我并未向官家讨要官职。之所以要讨得专折奏事之权,只因有圣天子在朝,小人不敢自命清高。若论知遇之恩,延宜大人屈尊降贵,邀我同席共饮,此等荣耀,亦是知遇之恩也!因而,无论是赵则平大人,抑或是赵延宜大人,皆对我有同等恩情。有恩必报,此乃天经地义。至于赵则平大人与赵延宜大人之间的纷争,小人闲云野鹤,人微言轻,既无心参与,亦无力左右。但无论是哪位大人有命,只要是忠于官家、有益于大宋社稷者,小人自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卢多逊闻王冀言谈滴水不漏,便朗声道:“妙极!为二郎不惜屈尊,我等当浮一大白!”言罢,众人举杯共饮。

    一盅酒罢,赵光义道:“王公子胸襟豁达,令人钦佩。然赵则平若闻公子赴在下之宴,心生疑虑,公子将何以自处?”

    王冀道:“此节端赖赵则平之心。若其举荐在下,乃出于公心,则我与开封尹相交,无损于国事,赵则平又何必疑虑?若其出于私心,则在下才疏学浅,恐难承则平厚望,日后自当向则平大人请罪!”

    王彦升忽道:“倘若官家亦生疑虑,又当如何?”

    赵光义闻言,对王彦升道:“王团练,你酒意上头,休要妄言!”

    王冀则放声大笑,道:“官家乃延宜大人骨肉至亲,忠于官家,必先忠于延宜;反之,忠于延宜,亦即忠于官家!若有人对官家手足生疑,岂异于对官家生疑?”

    王彦升道:“若官家疑忌自家兄弟,又该如何?”

    卢多逊道:“王团练,慎言!”

    王冀道:“延宜大人忠贞不渝,官家睿智无双,岂会疑忌延宜?王大人,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此言非虚啊。”

    王彦升闻言,默然不语。赵光义见状,连忙笑道:“来来来,咱们继续饮酒……”

    楚昭辅执酒盏而起,豪声道:“此去经年,天涯路远,昭辅就此与诸位作别,盼得来年今日,再聚首同醉!”

    座中众人一并举杯,齐声道:“经年路远,拱辰兄珍重!”

    王冀心中暗忖:“这也叫‘经年路远’?我从一千年之后穿越至此,才是真正的‘经年路远’!”

    王冀对楚昭辅言道:“楚大人休要悲戚!若大人果为赵则平所不容,远离京师,正可避其锋芒,亦能为延宜在外留一强援!”

    楚昭辅道:“出使江南,孤身只影,何以援手延宜?”

    王冀道:“大人可在江南广置田宅,为延宜大人积囤钱粮啊!”

    闻此言,众人皆眼前一亮。王冀深知赵光义心中所谋,若他日与赵匡胤、赵普反目,起兵争雄,钱粮实为要害。然王冀话锋一转,又道:“我的意思是,延宜欲助官家安邦定国,诸位大人亦想要报效朝廷;无论是抚民救灾,亦或是应对天变,银钱粮草,皆为根本。楚大人此行江南膏腴之地,多积些钱粮,自是大有裨益!”

    赵光义举杯道:“王公子所言甚是!拱辰,为国为民,自当为之啊!”言罢,赵光义举杯敬向四座,一饮而尽,继而缓缓言道:“谈及‘经年路远’,在下亦是感同身受。十载光阴,在下或游历、或潜伏于四海列国之间,为官家充做耳目,探听军机,与诸位确是聚少离多。”

    符彦卿闻言,问道:“延宜此番又将远行?欲往何方?”

    未待赵光义答言,王冀忽道:“延宜身为开封尹,理应坐镇开封才是,何故屡屡远行?”

    薛居正笑道:“王公子有所不知!延宜一年之中,仅有两三个月留于开封,其余时光,或在江南烟雨之地,或在吴越山水之间,或在西蜀锦绣之邦……皆为官家探听军机,神龙见首不见尾!然延宜出行隐秘,世人皆不知晓,只道其在开封闭门不出。而延宜身在开封之时,则鲜衣怒马,招摇过市,此乃障眼之法,意在使世人误以为其常居开封耳!”

    王冀心中暗道:“这番隐瞒倒是巧妙!史书之上,从无其游历各国、甘为细作的丝毫记载!不想这赵二郎之隐秘行踪,竟然能瞒过史官之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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