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页   夜间
黄易小说 > 一笔经年事事休 > 第19章:自流连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黄易小说] http://www.huangyixiaoshuo.info/最快更新!无广告!

    就在王冀端详“青云剑”的时候,曹彬与韩德让二人,步至“雁吟楼”,对王冀说道:“时辰不早,我们也该启程返归开封啦,圣上已先行一步矣……”

    王冀携张嫣及“十三枫”步出楼外,细述梵正再度遁入空门,张嫣广纳群芳为徒之事于曹彬、韩德让诸人。韩德让忽而问道:“此雁吟楼,贤弟意欲如何处置?”

    王冀淡然一笑,道:“便赠予孔有德那厮吧!”

    曹彬闻言,诧异道:“贤弟岂可如此?这雁吟楼,少说也值数百两纹银,岂能轻易予人?”

    王冀道:“我们毕竟与孔有德有过嫌隙,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权当化干戈为玉帛矣……”

    曹彬打趣道:“你赠予那小子,何不赠予为兄?为兄在临济,也好添置一份家业!”

    王冀朗声大笑,道:“好!那便赠予大哥!”言罢,随手将雁吟楼之钥匙掷于曹彬手中。

    曹彬亦开怀大笑,道:“四弟如此豪爽,为兄便却之不恭矣……”

    说罢,曹彬与王冀等,乘楼船,沿汴河水路,前往开封。

    楼船里,萧绰问道:“大宋官家赐予王公子年俸二百贯,此乃几品官员之待遇?”

    曹彬略作沉吟,道:“约莫是三品官员的年俸吧……”

    萧绰又问:“那孔宜负责押运粮草,又属几品官员?”

    曹彬答道:“押运使,不过是五、六品的官职而已……”

    萧绰闻言,嫣然一笑:“果然,赵大人的面子,真乃非同小可!”

    曹彬、王冀、韩德让皆心领神会,唯独张嫣不明就里,问道:“我的冤家昨日席间奏对,分明展现出了治国才能,难道这二百贯的年俸他配不上吗?”

    萧绰解释道:“姐姐有所不知,无论王公子昨日奏对如何,官职自是少不了的。”

    张嫣疑惑道:“这是为何?”

    萧绰道:“只因张令铎举荐了孔宜,而孔宜身为孔夫子之后,官家为安抚天下读书人之心,定会委以重任。然而,此举又会令赵大人心生不满。所以,赵大人无论举荐何人,官家都会赐予官职,以安其心。”

    张嫣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萧绰继续道:“而王公子只要奏事之权,不要具体官职,此乃表明自己并未卷入朝廷党争之中,故而官才欣然应允。否则,赵大人虽可安然无恙,但王公子日后恐难逃算计……”

    王冀闻此,心中暗想:“萧绰这小姑娘,愈发精通帝王心术了……”

    话说仅仅两日光景,一行人便已抵达汴京,此日正是二月初一。王冀甫一踏入曹府大门,但见这府邸虽高耸阔大,然院内花草树木却似未经打理,杂乱无章。也不怪曹彬是个武夫,果然全无半点雅士之风韵。反观曹府内的演武场,却是另一番景象,气势恢宏,刀枪剑戟等诸般兵器林立,宛如武库,更兼上百根梅花桩自低至高,错落有致。

    张嫣对王冀轻声道:“冤家,你若欲修炼轻功,此地确是绝佳之所!”

    曹彬则为客房之事急得团团转,原来张嫣身后尚有十三名女弟子相随,若每人一间客房,定是安排不下;若让这群如花似玉的女弟子两人共居一室,又恐失了礼数……张嫣见状,微微一笑,道:“皆是女子,两人同住,又有何妨?”

    曹彬闻言,这才舒展眉头,连忙吩咐下人打扫客房。

    张嫣见众人已安顿妥当,便携王冀步入演武场。只见张嫣将王冀手腕扣住,足尖点地腾空而起,落于梅花桩顶。而后言道:“冤家且观这行气法门。真气当如平湖映月,静中藏动。”

    言罢,张嫣轻推其腰眼,王冀顿觉百会穴似有寒泉倒灌,周身窍穴如沐甘霖。

    初时,王冀在桩间腾挪,恍若稚鹿踏新雪。张嫣掷出腰间丝绦:“接住这流云结!”

    那素绸绕着王冀足踝,王冀踉跄欲坠时,忽觉幽香沁骨——原是张嫣踏着“风荷举”步法掠至身后,纤纤玉指正抵在他命门穴。

    “娘子这教法……”王冀话音未落,张嫣已衔着半片梅瓣贴上他耳际:“当年陶弘景著《登真隐诀》,言‘气贯涌泉若春芽破土’……”

    三日后,王冀已能在木桩上从容信步。张嫣便用剑削尖木桩,王冀立于针尖木桩,运行真气使自己“虚顶领颈”,唯恐被“木尖”刺穿脚掌。而后张嫣广袖翻卷,将落梅掷来。王冀足踏莲花步,衣袂带风穿花而过,忽觉腰间丝绦一紧,整个人已被卷入温香软玉中。“轻功要义,正是要用内力让自己身轻如燕……”张嫣语声渐隐于暮鼓声中,唯见双影纠缠如狂草入云。

    且说这几日来,曹彬日日与韩德让、萧绰一同推演兵棋,钻研兵法,乐此不疲。二月初六午时,宦官张德钧奉旨而至:“官家有旨,宣王冀即刻进宫觐见!”

    王冀领旨后,随张德钧步入了大宋皇宫的深邃之中。二人行至文德殿前,张德钧正欲转身离去,却被王冀轻声唤住。只见王冀自袖中缓缓掏出二两纹银,面上含笑,对张德钧道:“有劳公公引路,这点薄银,权当请公公喝杯清茶,略表谢意……”

    张德钧亦是笑容满面,双手接过银子,道:“哎呀,王公子真是体贴入微!快去吧,官家正于殿内等候呢!”

    步入文德殿,只见赵匡胤孤身一人,背负双手,昂首挺立,眉宇间锁着愁云,似有不悦之事压于心头。

    王冀急忙趋步向前,恭恭敬敬地向赵匡胤行君臣大礼。赵匡胤见状,愁容顿散,喜上眉梢,笑道:“爱卿免礼!朕今日召你前来,乃是想起了前几日曾允诺传授你《指玄神功》。来来来,爱卿且盘膝而坐,听朕口令,运气导引!”

    王冀却道:“官家,内功心法,稍后再学不迟。臣方才进殿之时,见官家眉宇间似有忧虑之色,不知官家有何烦心之事?”

    赵匡胤轻叹一声,道:“爱卿有所不知!范相精研《尚书》‘洪范九畴’,王溥通晓《周礼》六典,魏仁浦深谙《管子》牧民之术,皆乃治世良材。然每次朝会,朕见三公据胡床而论政,虽合《论语》‘席不正不坐’之礼,却恐后世效此‘坐贵’之风。”

    王冀闻言,心中暗想:“咦,这是要到了‘废座撤茶’的历史时刻了吗?待我先阿谀奉承眼前这位君主一番!”随即,王冀跪倒在地,高声道:“恭喜官家!贺喜官家!”

    赵匡胤一愣,问道:“何喜之有?”

    王冀道:“昔光武云台二十八将同席共饮,终成’建武之治’。今群臣敢与官家分席,正显官家有光武容人之量!”

    赵匡胤闻言,苦笑道:“话虽如此,可朕尝读《商君书》,言‘权者,君之所独制也’!”

    王冀自幼便对那商鞅老贼心怀厌恶,尤对其“驭民五术”最为不齿!此刻,赵匡胤一番言语入耳,王冀便在心中暗自思量:“这‘鞅贼’真是遗祸无穷,竟连以仁德著称的宋家天子,也难逃其流毒之害。难怪后人有言:‘自秦以来,凡为帝王者皆贼也’!”

    转瞬之间,王冀又念及这“废座撤茶”一事,确是史册所载。若是妄动分毫,致历史轨迹偏移,只怕二十一世纪的双亲挚爱,皆将化为泡影,便在心中暗道:“此等风险,我誓不为之!”

    于是,王冀便主动助推起了“废座撤茶”这一历史进程,对赵匡胤说道:“官家宽仁可比汉文,然庙堂确非江湖。昔周公制礼,列几筵之别;孔子述圣,定阶陛之分。今正可仿《周礼·司几筵》‘王位设黼扆,三公席熊席’之制,废臣工坐席、撤议事茶汤!”

    赵匡胤言道:“可朕又闻唐太宗与房杜对榻议事,终成贞观盛世;因而朕犹豫再三。爱卿‘废座撤茶’之议,岂不是要后世史书说朕刻薄寡恩?”

    王冀道:“《管子·法禁》云‘君据法而出令’。今废座,实乃彰《仪礼》‘君臣有位’之道,使后世知官家虽念旧情,更重纲常。”

    赵匡胤笑道:“爱卿言之有理。唉……范相尝注《春秋》,最重‘尊王’大义,岂会不明此理?”

    王冀闻言,明白赵匡胤意在言外:“范质不自请‘废座撤茶’,是不忠于朕!”王冀心中暗忖:“看来,‘一日贬罢三相’的历史关节,也是近在眼前了!那便为范质罢相添一把薪火吧,虽此举有违良心之安,但我实在不敢‘逆天命、改历史’啊!”

    于是,王冀用最歹毒的言辞坑害起了三位当朝宰相:“范相学贯古今,然《吕氏春秋》云‘流水不腐’。王参政修《唐会要》百卷,惜拘于旧制;魏枢密忠贯日月,然《孙子》云‘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说完此言,王冀心中暗骂自己:“我竟为帝王一己之私欲‘辩经’,我可太不是人了!可是,相较于秦皇、汉武、朱元璋这样的暴君而言,宋室君主已经是宽仁的多了!”

    就在王冀责骂自己的时候,赵匡胤道:“便依卿奏,朕当觅得时机,于朝会时撤崇元殿坐席茶器。王爱卿真乃是朕的肱股之臣!”

    王冀闻言,跪伏在地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臣之本分也!”

    赵匡胤哈哈大笑,道:“爱卿平身!且随朕一同修炼《指玄神功》与《流连忘返》!”

    王冀盘坐青玉砖上,但觉赵匡胤掌心传来的指玄真气如春江暗涌,与自己修习的天地素心诀大相径庭。后者讲究“素心若雪,天地同参”,此刻却被指玄神功的“空寂虚无”之境层层化开,仿佛暖阳融冰。

    “爱卿且看这‘火中栽莲’。”赵匡胤并指虚点,王冀顿觉肾俞穴涌起寒泉,心俞穴燃起烈焰。两股真气在督脉相撞时,竟似丹炉炼汞般凝成金液——这分明是天地素心诀苦修五年方得的“玉液还丹”境界。

    王冀暗惊:“韩德让的素心诀需九九八十一转周天,赵官家竟以水火逆行直取金丹!”顷刻,王冀檀中穴忽如鲲鹏展翅,新成真气扶摇直上,过鹊桥时竟带起《庄子》“鹏之徙于南冥”的逍遥意。待得百会穴银瓶乍破,周身三万六千毛孔俱开,文德殿的沉香气化作缕缕金风透体而入。

    而后,赵匡胤又向王冀传授轻功。只见赵匡胤袍袖轻振,身形忽如惊鸿踏雪,更似王右军《快雪时晴帖》的连笔之势。最奇是赵匡胤足尖始终距地三寸,青砖上连半点尘埃都未惊动。

    “看好了!此乃朕之独门轻功——《流连忘返》!”赵匡胤言罢,便如洛神凌波般倒踩七星,步法暗合《周易》“反复其道”之象。

    待王冀腾身试演,指玄真气自涌泉穴喷薄而出,闪转腾挪不在话下。赵匡胤道:“爱卿这一跃,倒让朕想起陈抟老祖的‘蛰龙法’。轻功本就可与剑法相辅相成,他日若与韩德让切磋,不妨以‘庄周梦蝶’式破他‘素心问月’的杀招。”

    歇息之时,忽闻殿外小黄门禀报:“官家,开封尹赵光义大人求见!”

    赵匡胤道:“宣!”

    王冀欲躬身退避,赵匡胤却道:“爱卿无须回避,二郎乃朕胞弟,相见无妨!”

    随即,一位身着华丽服饰,面容俊逸非凡的年轻公子步入大殿,躬身行礼:“参见官家!”

    赵匡胤笑道:“二郎免礼!此位乃朕新结识的江湖朋友,王冀王公子。”

    赵光义向王冀抱拳示意,王冀则恭敬下拜:“卑职王冀,参见赵大人!”

    赵光义见王冀行礼,便心生好感,道:“公子不必客气,请起!”

    王冀心中暗道,这赵光义不仅相貌堂堂,声音亦是悦耳动听,竟与昔日所闻慕容龙城的嗓音相似。然而,这赵光义的容貌虽更胜于韩德让,但其眉宇间却隐含一股阴郁之气,即便是笑时,亦难掩其阴鸷。

    赵光义拱手言道:“皇兄在上,臣弟此来,仍为举荐符彦卿老将军为殿前都指挥使之事。忆及往昔,皇兄本有意委以禁军重任于符冠侯,奈何赵普从中阻挠,以致此事作罢。难道皇兄真要坐视赵普于朝中肆意安插党羽吗?”

    赵匡胤沉吟片刻,道:“二郎有所不知,朕不用符冠侯,实因其年岁已高,非赵普之议所能左右。”

    赵光义急道:“符大人虽年事已高,然是宝刀未老,皇兄若弃之不用,恐令朝中诸多老臣心生寒意!”

    赵匡胤转而问王冀:“爱卿以为如何?”

    王冀闻言,心中盘算万千:“我乃是赵普所荐,观此情形,赵光义与赵普不和甚明。我若拂逆赵光义之意,日后恐难逃其毒手。然若投身赵光义麾下,非但赵普不容,就连赵匡胤也要猜忌我……”

    念及此处,王冀缓缓言道:“官家体恤老臣,实乃仁德之举。然将老臣闲置不用,亦难免令其心生怨怼。不若官家赐符大人以财宝,加封爵位,以示恩宠,如此方能安抚其心。”

    赵匡胤颔首道:“爱卿所言极是,便赐符大人‘袭衣’一件。”言罢,赵匡胤解下腰间玉带,续道:“再将朕之随身玉带一并赐予符大人,以彰其荣。”

    王冀趁机进言:“还请官家颁下诏书,命开封尹赵光义大人亲携袭衣、玉带前往符大人府邸行赏赐之礼,如此方显我大宋天家之浩荡天恩。”

    赵匡胤闻言大笑:“准奏!”

    赵光义又道:“那王彦升此人,皇兄可有起复之意?”

    赵匡胤冷哼一声:“那王彦升,心性冷酷,无视朕的旨意,竟敢擅杀韩通将军满门!朕未取其性命已是宽宏,还想让朕重用?真乃异想天开!”

    赵光义见状,拱手道:“既如此,臣弟告退。”言罢,瞥了王冀一眼,微微颔首,转身离去。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