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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禾猛地从院中的藤椅上坐起身,盖在脸上的《本草纲目》抄本“啪”地落在石桌上。
他近来除了在家与孙思邈探讨“细菌”“人体结构”,顺便把李时珍的《本草纲目》抄了下来。
连高阳县府的大门都没怎么出,更没招惹过谁,怎么会有人上门“打”来?
自从上一次的事情后,长安城内还有人有这胆量?
是觉得家里的矿太多了?
难不成是前些日子跟孙思邈提想找大体老师,研究人体脏腑的事被人发现了?
温禾心里咯噔一下。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
这事他只跟孙思邈、齐三说过,按说不该走漏风声才对。
“走,去看看。”
温禾压下心头疑虑,起身拍了拍衣摆,快步朝着前院正堂走去。
阿冬连忙跟在他的身后。
刚到月亮门,就听见正堂里传来一阵熟悉的大嗓门,带着几分蛮横,又掺着点耍赖的意味。
“宿国公,真不行!这酒精是用来消毒伤口、泡制药材的,不是酒,真不能给您喝!”
李泰的声音满是愁容,听着像是快被磨得没了脾气。
温禾挑着门帘往里一看,顿时乐了。
正堂里,程知节穿着一身常服,敞着领口,正拍着桌子跟李泰讨酒。
李泰坐在对面,手里紧紧攥着个装着透明液体的瓷瓶,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一旁的李恪则仰头望着房梁上的雕花,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显然是不想掺和这浑水。
最小的李佑更绝,缩在椅子角落,头埋得低低的,连大气都不敢喘。
也是,全长安谁不知道程知节是出了名的混不吝,论难缠程度,比宗室里的李道宗还胜三分,这三个皇子哪敢跟他硬刚。
“什么消毒泡药,某上次尝过一口,那劲头比烈酒还足,比宫里的御酒都够味!”
程知节瞪着眼睛,伸手就要去抢李泰手里的瓷瓶。
“你这小子别小气,给某倒一碗,就一碗!”
“宿国公,你真想喝就找先生要嘛,本王又不敢叫他们拿出来。”
李泰撇了撇嘴。
“能要某早就要了,你家先生也是个抠门的。”程知节喝了一声。
就在两人拉扯间,坐在上首的秦琼忽然咳嗽了几声,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正闹得欢的程知节像是被按了暂停键,瞬间停住动作,脸上的蛮横立刻换成了赔笑,搓着手道:“二兄,某跟卫王开玩笑呢!哪能真让去偷温县子的宝贝啊,哈哈。”
说着,他还不忘补充一句,语气带着几分委屈:“不过二兄,那酒精确实不错,某实在喝不惯府里的黄酒,太柔了,没劲儿。”
他就想不明白了。
那好东西怎么就不能喝了呢。
那些突厥人不也喜欢喝烈酒,特别喜欢将鹿血夹杂着烈酒一起。
那滋味,烈的让人好似要着火一般。
不过就是如此,也比不上那酒精。
温禾这才注意到,秦琼坐在窗边的软榻上,脸色比上次见时还要苍白些,身上盖着薄毯,显然是旧伤又犯了,身子虚弱得很。
即便如此,程知节在他面前,也半点不敢像在别人面前那样犯。
“义贞,休得胡闹。”
秦琼又咳了两声,摆了摆手。
“温小郎君的东西,自有他的用处,你别在这添乱。”
程知节嘿嘿笑了两声,不敢再提酒精的事,却转眼看向刚进门的温禾,眼睛一亮:“哎?温小郎君来了!正好,某找你有事!”
温禾走上前,先对着秦琼拱手行了一礼:“见过翼国公。”
秦琼想要起身回礼,却被温禾拦了下来:“在下是晚辈,那有让国公起身回礼的。”
“无妨。”
秦琼还是站了起来,脸色坚毅。
他这样的人,怎么会允许让别人把自己当做一个废人。
哪怕温禾没有这个意思,他心中也会觉得不快。
温禾见状,也便不说什么,转头看向程知节,行了一礼,淡淡的问道。
“宿国公找我何事?方才听下人说,有人要‘打上门’,我想应该不会是宿国公你吧。”
“嗨,那是下人瞎传!”
程知节挠了挠头,难得有些不好意思,“某就是着急找你,让门房快点通报,没成想他们传岔了。”
他说着,话锋一转,语气急切起来。
“温小郎君,某听说你请了位孙思邈孙道长来长安,还让他当了济世学堂的山长?”
温禾点头:“正是,孙道长医术高超,心怀百姓,由他主持济世学堂再合适不过,日后学堂开课,教穷苦子弟学医,便是要济世救人。”
(PS:评论区说之前的名字不好,所以改了一下)
程知节这话一出口,温禾心里便有了数。
想来是今日大朝议上,陛下当众提了孙思邈任济世学堂山长的事,这消息才顺着朝堂传到了程知节耳朵里。
只是一想到“济世学堂”这名字,温禾心里忍不住犯了点嘀咕。
这名字虽贴合救民济世的初心,却总觉得少了点气势。
若是按他之前的想法,叫皇家医学院多霸气?
日后再顺着往下延伸,搞个皇家科学院,把算术、格物、冶炼这些都归拢进去,说不定还能推着大唐的技艺再往前迈一大步。
可他转念一想,李世民肯定不会同意。
温禾咂咂嘴,终究还是把这念头压了下去。
罢了,济世就济世,能实实在在教出医者救百姓,比什么霸气名头都管用。
至于程知节今日上门的目的,早在温禾看到软榻上的秦琼时,便猜得八九不离十。
前些日子他特意去华洲请孙思邈,除了筹备学堂,心里也存着另一层念想。
便是盼着这位神医能为秦琼看看旧伤。
秦琼这般为大唐征战半生的猛将,若真像史书里写的那样,后半辈子只能在家中深居简出、受病痛折磨,实在可惜。
“济世学堂的事倒不急着细聊。”
程知节咧嘴笑了两声,转头看向秦琼,语气带着几分不容拒绝的热络。
“二兄,你也别在这端着了,咱今日来高阳府,本就是为了请孙道长给你治病,你快坐舒坦些,别一会儿道长来了,还得担心你身子撑不住。”
秦琼被他说得无奈,轻叹了口气。
他本就不是扭捏之人,只是觉得贸然上门叨扰温禾,已是失礼,哪还好意思再主动提求医的事。
可程知节这般直白点破,他也只能顺着台阶下,对着温禾拱手道:“今日冒昧登门,还望县子莫要责怪,不知孙道长此刻可有空闲?能否劳烦县子请他出来一见?”
这一礼,秦琼行得郑重。温禾见状,连忙侧身避让,连声道:“秦将军折煞晚辈了,您是大唐功臣,晚辈哪敢受您这般大礼,孙道长此刻应在院中整理医书,晚辈这就去请他过来,您与宿国公且在此稍坐。”
说罢,他正要转身往外走,李泰却突然快步凑了过来,脸上带着几分急切的慌乱:“先生!我、我突然想起后院还有几只‘颉利’没喂,我得先回去照看,就不在这叨扰了!”
不等温禾应声,他便像身后有什么东西追着似的,急匆匆地往门外跑,连平日里最宝贝的瓷瓶都忘了拿。
紧接着,李恪也牵着李佑走了过来,对着温禾规规矩矩行了一礼,语气平静却难掩一丝仓促:“先生,时辰不早了,我带五郎回去读书,今日便先告辞了。”
“嗯,去吧。”
温禾看着两人匆忙离去的背影,心里暗自好笑
“喂颉利?”
程知节和秦琼面面相觑。
但他们也没有多想,只是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那颉利不是还在草原吗?
……
温禾往后院走。
到了偏院,便见孙思邈正坐在藤榻上,手里捧着一卷线装书,素色道袍搭在榻边,阳光透过梧桐叶的缝隙落在书页上,连带着他鬓边的银丝都泛着柔和的光。
走近了才看清,孙思邈手中的正是他前些日子抄录的《本草纲目》选段。
听到脚步声,孙思邈抬起头,眼中带着几分欣喜,连忙将书递到温禾面前:“小郎君来得正好!你这卷医书里记载的‘百草分类法’,竟能将草木按性味、功效细分,比前朝的《神农本草经》更详尽,贫道昨日看到‘当归养血’的注解,颇有感悟,正想与你探讨一番。”
《神农本草经》成书于东汉时期,由秦汉医学家集体整理而成,托名神农氏所著,是中国现存最早的中药学专著,位列中医四大经典著作之一。
全书分三卷,载药三百六十五种。
而《本草纲目》载药一千八百九十二种,附药图一千一百多幅、方剂一千一千多首,采用自然属性分类,涵盖药物形态、产地、炮制及跨学科知识。
《神农本草经》以形而上学的“气”为理论基础,奠定中医药整体观与辨证用药原则,被列为中医四大经典之一,其配伍原则至今仍是临床用药基础。
而且专精于中医理论体系构建。
张仲景的《伤寒杂病论》后来孙思邈的《千金方》,都是参考他的。
而《本草纲目》在生物学、矿物学、农学等领域贡献突出,但对中医临床的直接影响较弱,最多只是作为一个目录。
可惜这两部医术在满清的时候,因为某个十全老人被毁了一部分。
后来小鬼子入侵的时候又被偷走和销毁了一部分。
温禾在藤榻旁的石凳上坐下,接过孙思邈递来的凉茶抿了一口,笑着道:“孙道长过誉了,这不过是晚辈整理的一些零散记载,能得您认可,已是荣幸,您说的当归养血,晚辈倒觉得可搭配白芍,既能增强滋阴之效,又能缓和当归的温燥。”
孙思邈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此法甚妙!当归配白芍,一温一凉,一补一敛,确实能兼顾养血与护阴。小郎君年纪轻轻,对药材配伍竟有这般见解,实在难得,不知这些医理,你是从何处学来的?”
温禾握着茶盏的手顿了顿,眼底掠过一丝复杂,随即轻声道:“这些都是晚辈从一位故去的老师那里听来的,那位老师学识渊博,曾留下许多医书手稿,晚辈只是将其整理抄录,偶尔琢磨些配伍之法罢了,可惜老师早已仙逝,晚辈也没能尽得他的真传。”
他有些无奈,总不能说他是抄袭后人的吧。
不过他确实也学过一些,以前穷,没钱看病,所以院长会请附近的老中医来。
他也耳濡目染了一些。
孙思邈听到温禾说他老师故去了,脸上露出几分惋惜,轻轻叹了口气:“这般有学识的医者,竟已不在人世,实在可惜。若是能与他当面探讨医理,定能受益匪浅。”
说着,他将《本草纲目》小心收好,目光落在温禾身上,语气缓和了些,“不过小郎君今日特意来后院,想来不是为了与贫道探讨医书吧?莫不是前院有什么事?”
温禾见他主动问起,便顺着话锋道:“孙道长猜得没错,前院确实来了两位客人,还得劳烦您移步去看看,是翼国公与宿国公,翼国公旧伤缠身多年,近来愈发严重,今日特意来府中,想请你诊脉。”
孙思邈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放下手中的茶盏,起身整理了下道袍,伸手将药箱提了过来:“病人便是病人,没有身份高低差别,王公贵胄或是贩夫走卒,在贫道面前都是一样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打开药箱检查里面的诊脉垫与常用药材,指尖拂过药箱里整齐摆放的银针,语气带着几分郑重。
“走吧,咱们这就去前院,别让二位国公久等。”
温禾跟着起身,两人并肩往前院走。
路上,温禾想起秦琼平日的状态,忍不住补充道:“孙道长,我之前听人说,翼国公时常咳嗽,而且面无血色,还有他身上的旧伤一到阴雨天就疼得厉害,夜里常常睡不安稳,太医院的御医们虽然开了不少方子,都只能暂时缓解,您今日诊治时,也无需顾虑,有什么都可以直说。”
“小郎君放心,贫道自有分寸。”
孙思邈点头应下,脚步稳健,袍角随着步伐轻轻摆动。
“等会儿诊脉时,我会仔细询问翼国公的症状,再结合脉象判断病因,不会轻易下结论,医者行医,最忌主观臆断,需得望闻问切,缺一不可。”
孙思邈笑道。
温禾闻言,顿了一下,随即也失笑的向着孙思邈行了礼:“受教了。”
他望着孙思邈,不禁佩服。
“这才是良医啊。”
两人说话间,已一同走到前院正堂门口。
还没进门,便听到里面传来说话声。
温禾先挑着门帘往里看了一眼,轻咳一声,掀开门帘与孙思邈一同走了进去。
“二位国公久等了,这位便是孙思邈道长。”
程知节听到声音,立刻起身迎了上来,连声道。
“孙道长可算来了!您快给秦二兄看看,他这旧伤今日又犯了,坐着都觉得疼,太医院的御医们实在没辙。”
他也不等着孙思邈行礼,便拉着他朝着秦琼走去。
“慢些慢些。”孙思邈好歹也是七十多岁的人了。
就程知节那力气,还不得把他拽散架了。
秦琼也撑着身子想从软榻上坐起。
“义贞,不得无礼。”
他来到孙思邈面前,向着他行礼:“有劳孙道长了。”
孙思邈连忙上前两步,轻声道:“翼国公折煞贫道了,您身子不适,躺着诊脉便是。”
说着,他示意温禾取来诊脉垫,铺在软榻旁的案几上,又小心地将秦琼的手腕扶到垫上,指尖轻搭在脉搏上,闭上眼睛,神色瞬间变得专注。
正堂内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的鸟鸣声与孙思邈偶尔询问的声音:“国公平日是否常觉得头晕目眩?尤其是晨起时,需缓好一会儿才能起身?夜里睡觉时,是否会心慌难安,总觉得胸口发闷?”
“道长说得丝毫不差。”
秦琼点头,声音带着几分虚弱。
“特别是阴雨天,旧伤发作时,头也跟着疼,像是有根针在扎,夜里常常睁着眼到天亮,有时候好不容易睡着了,也会被疼醒。”
孙思邈又诊了片刻,手指轻轻按压秦琼的手腕内侧,感受着脉象的变化,眉头微蹙:“国公这脉,跳得既急又沉,节律也不稳,是典型的肝阳上亢之症,再看您的舌苔,色红少津,这是气血亏空的征兆,简单说,便是您常年征战,旧伤反复耗损了太多血气,体内阳气过盛却无阴血制衡,才会出现头晕、心慌的症状。”
这话落在温禾耳中,心里立刻有了数。
孙思邈说的“肝阳上亢”,便是后世常说的高血压。
秦琼常年征战,不仅留下满身旧伤,精神也长期处于紧绷状态,再加上年纪渐长,气血不足,才患上了这病症,两者迭加,才让他身子越来越虚弱。
秦琼听到肝阳上亢四字,握着毯子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连忙问道:“道长,此症……可有治愈的可能?某不怕战场厮杀,就怕这病痛缠身,连日常起居都成问题,反倒成了累赘。”
“二兄你说的哪里话,谁敢当你是累赘!”
程知节闻言,当即喝了一声。
见他如此在意,秦琼失笑的摇了摇头。
孙思邈收回手,沉默片刻,缓缓摇了摇头:“国公的肝阳上亢之症,是常年累月积累下来的,气血亏空也非一日之功。肝属木,喜润恶燥,您体内阳气过盛已久,想要彻底治愈,难。”
“什么?!”
程知节猛地一拍案几,声音瞬间拔高,震得案上的茶盏都晃了晃,眼中满是怒火。
“你这老道怎么回事?某听说你医术高超,能治各种疑难杂症,才特意来找你给秦二兄看病,你却说治不好?莫不是你根本没本事,故意找借口推脱?”
“还是你之前都是骗人的!”
程知节眼看着要动手。
温禾见状,连忙上前拦在孙思邈身前,劝道:“宿国公息怒,孙道长只是实话实说,并非推脱。这肝阳上亢之症本就顽固,需慢慢调理,道长既然能看出病因,定然有缓解之法,您先冷静些。”
可他话还没说完,宿国公正处在气头上,满脑子都是秦琼的病治不好的念头,一把就将温禾推到了一旁。
温禾没防备,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后背差点撞到身后柱子上。
尼玛,这程知节是吃什么长大的,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
“义贞!你放肆!”
秦琼见状,顿时大怒,撑着身子想坐起来,因动作太急,还咳嗽了两声,脸色愈发苍白,却依旧眼神锐利,厉声呵斥。
“孙道长乃医者,直言病情何错之有?你这般无礼,不仅冲撞了道长,还对高阳县子动手,岂不是丢尽了大唐功臣的脸面!”
程知节被秦琼吼得一愣,看着秦琼苍白却满是威严的脸,才猛然反应过来自己方才太过冲动。
他一心担心秦二兄的病情,竟忘了分寸,不仅对孙思邈不敬,还推了温禾。
他知道秦琼如此呵斥他是为何。
陛下对高阳县子如此重视,他却在别人家这么失礼。
若是陛下追问下来,他只怕是要被问罪了。
他张了张嘴,想道歉却不知该说什么,脸上满是懊恼,双手也不自觉地垂了下去。
秦琼没再理他,转头对着孙思邈与温禾缓声道:“道长,温小郎君,是某管教无方,让宿国公失了分寸,还望二位莫要见怪。”
说罢,便要挣扎着起身赔礼。孙思邈连忙上前按住他,温声道:“翼国公不必如此,宿国公也是关心翼国公才这般急切,并非有意为之,贫道不怪他,您身子虚弱,莫要再动气,以免加重病情。”
说着,他扶着秦琼重新躺好,又给温禾递了个眼神,示意他别放在心上。
温禾会意,也笑着摆手:“翼国公不必放在心上,宿国公也是担心您的身体,我没事。”
孙思邈见两人都松了口气,才话锋一转,眼神里多了几分笃定:“不过国公,贫道虽不能彻底治愈你的肝阳上亢之症,却能通过调理,大大缓解你的症状。”
“只要按贫道的方子服药、调整作息,日后头晕心慌的情况会少很多,也能睡个安稳觉,不会再被疼醒。”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至于你身上的旧伤,倒有治愈的可能,翼国公您这些旧伤虽深,却未伤及筋骨根本。”
“只是之前太医院的方子多侧重止痛,没能从根源上调理,才会反复疼痛,贫道有一套外敷内服的方子,再配合针灸疏通经络,慢慢调理个一年半载,旧伤定能好转,日后阴雨天也不会再疼得厉害,寻常活动与常人无异。”
秦琼闻言,眼中瞬间亮起了光,原本苍白的脸上也多了几分血色,连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抖:“道长……您说的是真的?我的旧伤,真能治好?”
他本已对旧伤不抱希望,甚至已经做好了致仕的准备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陛下竟然不许,还安抚他莫要多想。
秦琼却知道,自己身体日后只怕是难以上战场了。
若是不能为陛下行军打仗,他又有何面目留在那朝堂之上。
所以他本想着再过一段时间,便乞骸骨。
如今听到这话,像是看到了新的希望,激动得连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贫道行医多年,怎会欺瞒翼国公。”
孙思邈笑着点头,从药箱里取出纸笔,又研磨调色。
“贫道这就为您写方子,内服的方子以当归、白芍滋阴养血,天麻、钩藤平肝潜阳,每日一剂,早晚煎服,饭后温饮,外敷的药膏用乳香、没药活血化瘀,配合艾叶、生姜驱寒,每日涂抹在旧伤处,再用温毛巾敷一刻钟,促进吸收。”
他一边写,一边细细解释:“另外,每七日我会为您针灸一次,主要针刺太冲、风池、足三里等穴位,调和气血,不出三个月,您便能感觉到旧伤疼痛减轻,头晕心慌的症状也会缓解。”
程知节也凑了过来,脸上满是愧疚与期待,声音也放低了许多:“道长,那秦二兄的肝阳上亢,真的只能调理吗?就没有别的办法能让他彻底好起来?”
“宿国公放心。”
孙思邈写完方子,吹干墨迹,才抬头道。
“肝阳上亢虽不能根治,却能通过调理控制得很好。”
“只要翼国公日后少动怒、少劳累,每日晨起散步半个时辰,呼吸新鲜空气,饮食上多吃些滋阴的食物,避开辛辣油腻,再坚持服药,与常人无异,不会影响日常生活。”
温禾也走上前,笑着道:“翼国公,您就放心吧,孙道长的医术我是亲眼见过的,之前在华洲,他用几副方子就治好了当地的瘟疫,日后济世学堂开课,您若是有不适,随时能来寻孙道长复诊,也方便得很。”
这可是药王啊。
他都说不能根治了,只怕是真的没办法了。
毕竟高血压这事,即便是温禾来的那个时代,也没有手段能够让病人痊愈。
秦琼这病啊,就是需要调理。
但只要调理好了,他日后依旧能上马杀敌。
即便日后老了,温禾也有办法,让他继续发光发热。
这样的猛将可是大唐的宝贝啊,怎么能够让他在家中消耗时光呢。
秦琼接过孙思邈递来的方子,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贴身的锦袋里,像是捧着稀世珍宝。
他对着孙思邈与温禾再次拱手道谢,语气诚恳:“多谢道长,多谢温小郎君,若真能如道长所说,某定当感激不尽,日后若是学堂有需要,某也愿尽一份力。”
孙思邈连忙摆手,语气谦和却坚定:“翼国公不必如此,治病救人是贫道本分,济世学堂本就是为了救民济世,您能康复,也是学堂之幸,些许小事,不必挂怀。”
“是啊是啊,翼国公不必如此客气。”
温禾也跟着笑道,眼底却悄悄掠过一丝盘算。
这善缘可算是结下了。
日后但凡他有点什么事情,秦琼以及和他相关的那些人,定然都会出手相助。
秦琼闻言,却没有就此作罢,而是垂眸沉吟了片刻,手指轻轻摩挲着软榻的边缘,似是在斟酌措辞。
片刻后,他抬眼看向温禾,眼神里满是郑重:“今日大恩,秦琼铭记于心,学堂之事虽说陛下已下令从内帑拨款,可某也想尽一些绵薄之力,略表心意。”
“某知晓学堂如今还未选好地址,正好某在曲江池附近有一块空闲的宅院,院落宽敞,还带几分景致,用作学堂再合适不过,若是小郎君与孙道长愿意,某明日便让人将地契送来,过户到学堂名下。”
这话一出,温禾都愣了愣。
曲江池附近的宅院可不是普通地段,那里风景秀丽,交通便利,寻常官员都难以在此置办产业,秦琼竟愿意直接赠予学堂,这份诚意实在难得。
不等温禾开口推辞,孙思邈已率先摇了摇头:“翼国公,无需如此,贫道只是尽了分内之事,怎好收您这般贵重的礼物?学堂选址之事,陛下已让礼部负责,想必很快便有结果,您的心意贫道心领了,这宅院万万不能收。”
他行医一生,素来不贪外物,更何况是这般价值不菲的宅院,更不愿因此欠下人情。
“孙道长你就别推辞了!”
程知节见状,立刻上前一步,拍着胸脯大声道。
“秦二兄一片心意,你不收便是不给某面子,再说了,学堂是为百姓好,咱们这些做臣子的,出点力也是应该的!某也不送宅院,这就回去让人取五百金来,当做是资助那些穷苦学子的费用,日后他们学医所需的药材、笔墨,也能多些保障!”
五百金?
温禾听到这个数字,心里忍不住一惊。
五百金可不是小数目,足够寻常百姓过两辈子富庶生活了。
他悄悄打量了程知节一眼,心里暗自嘀咕。
这老程家这么有钱吗?
出手就是五百金。
秦琼也跟着劝道:“孙道长,温小郎君,这宅院与钱财并非什么贵重之物,能为济世学堂出份力,某与宿国公都十分乐意,学堂能早日开办,便能早日培养出医者,为百姓治病,这才是最重要的,还望二位莫要再推辞。”
孙思邈连忙摆手,语气谦和却难掩一丝为难:“翼国公不必如此,治病救人是贫道本分,济世学堂本就是为了救民济世,您能康复,也是学堂之幸。些许小事,实在不必如此厚赠。”
他并非不愿领这份心意,只是这宅院地处曲江池,价值不菲,且学堂祭酒乃是陛下,未得圣允便私收功臣馈赠,日后难免让陛下多想。
可秦琼与程知节满脸赤诚,直接拒绝又恐伤了两人颜面,一时竟陷入两难。
“是啊是啊,翼国公不必如此客气。”温禾连忙帮腔,眼底却飞快闪过一丝清明。
他瞬间明白孙思邈的顾虑,也暗赞老道长心思周全。
这济世学堂明面上由陛下牵头,若是私下收下秦琼的宅院与程知节的钱财,即便两人是真心助力,传出去也难免落人口实,说他们私相授受,届时李世民若起了猜忌,反倒得不偿失。
他上前一步,笑着打圆场:“两位国公的心意,晚辈与孙道长都心领了,只是这宅院与钱财数额颇大,学堂祭酒乃是陛下,咱们这般私收,倒显得对陛下不敬,不如将这些进献给陛下,再请陛下以朝廷名义转赠学堂,既合规矩,也能让天下人知晓陛下对学堂的重视,您看如何?”
这话一出,秦琼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笑着点头:“温小郎君考虑周全,某倒是疏忽了,既如此,便按你说的办,明日某便与宿国公一同将宅院地契与五百金呈给陛下,再奏请陛下转赠学堂。”
孙思邈也松了口气,连忙拱手:“如此甚好,既不违规矩,也不负二位国公的心意,多谢二位体谅。”
见此事敲定,秦琼便起身告辞:“时辰不早,某与宿国公也不多叨扰,明日面圣后,再与二位细说。”
程知节却突然挠了挠头,嘿嘿笑道:“秦二兄你先等片刻,某去趟茅厕,马上就来。”
说罢,便急匆匆往后院方向去了,脚步竟比来时还快几分。
温禾与秦琼、孙思邈在正堂等候,过了好一会儿,才见程知节慢悠悠回来,嘴角还带着几分隐秘的笑意。
“让诸位久等了!”
程知节走上前,热情地拍了拍孙思邈的肩膀。
“孙道长,某家最近得了些好东西,若是您与温县子有空闲,定要到府上坐坐,某家有牛肉,前段时间刚从草原上买的,炖得软烂入味,保证您吃了还想吃!”
话刚说完,他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一拍脑门,连忙改口:“哦!不对不对!某家有羊肉,新鲜的羊腿,用松枝烤着吃,味道很是不错!若是有空闲,一定到府上啊!”
温禾忍着笑。
他哪能不知道,程知节是突然想起孙思邈乃道家之人。
是不吃牛肉的。
所以程知节这才慌忙改口。
秦琼也失笑着摇头,对着孙思邈拱手赔罪:“道长莫怪,这憨子性子粗疏,说话不过脑子,失礼了。”
孙思邈却笑着摆手,神色淡然:“无妨,宿国公真性情也,直言不讳反倒显得亲切,贫道并未放在心上。”
温禾看着这一幕,心里暗自赞赏。
‘不愧是道家高人,和我一样,心胸豁达,遇事从来不斤斤计较。’
送走秦琼与程知节后,温禾与孙思邈刚转身回正堂,就见阿冬急匆匆跑过来,脸色慌张:“小郎君不好了,方才宿国公离开时,说您让他拿走两坛酒精,说是要回去‘消毒伤口’,周管事拦不住,特意来问您,这两坛酒精是否要入账?”
“卧槽,那混蛋偷我酒精!”
温禾瞬间瞪大了眼睛,满脸错愕。
“我什么时候让他拿走酒精的!”
他猛然想起方才程知节去茅厕的反常。
难怪去了那么久,合着这混不吝是借着去茅厕,跟他玩了一招“暗度陈仓”啊!
“娘希匹的,程咬金,你给老子等着!”
温禾咬牙切齿
“喝酒精,那玩意烧喉咙,喝不死你也得让你遭点罪!看你下次还敢不敢乱拿我的东西!”
孙思邈看着温禾气鼓鼓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这宿国公,倒真是个活宝。不过那酒精性子烈,若是真喝多了,怕是要伤胃,小郎君要不要让人去提醒一句?”
“提醒他?”
温禾哼了一声,随即又无奈地摆手。
“算了,让他吃点苦头也好,省得下次还敢这么胡来,再说了,以他的性子,就算派人去说,他也未必会听,反倒会说我小气。”
话虽如此,温禾还是悄悄吩咐阿冬:“去跟周管事说,下次库房的东西,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能拿,尤其是宿国公,可得盯紧点。”
阿冬连忙应下,转身去了。
温禾看着窗外,心里暗自盘算:‘下次再见到程咬金,定要让他把拿走的酒精加倍还回来,顺便再讹他点东西,不然这口气实在咽不下去!’
去他的心胸豁达!
老子现在很火大!
……
秦琼回府休息了一日后,便进了宫,向李世民请奏了此事。
“孙道长可是为叔宝治好了?”
看他如此,李世民也猜到了几分。
秦琼闻言,苦笑着摇了摇头:“并不能痊愈,但孙道长言,可以调理和缓解,如此臣还能为陛下再做几年马前卒。”
他说罢,拱手向着李世民一拜。
李世民不由得激动,眼眶顿时红了一些,他快步的走下御阶,来到秦琼身边握住他的手。
“好,好啊,有叔宝在,朕便能睡的安稳了。”
看着李世民就要哭出来的模样,秦琼心中感激万分。
原来陛下还是如此重视某啊。
中午,李世民特意留了秦琼在宫中用膳。
这件事随即便在长安各处传播开来。
不少人的目光,纷纷投向了翼国公府。
果然,就在几日后。
门下省一道旨意,赫然让不少人大吃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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