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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呼呼的声音于耳畔回荡。
杨和同,楚立诚,高洪三个终究不是一般人,纵然看着宋言朝向自己走来,面色虽凝重,却并不恐惧……更不会像之前兵部侍郎那般跪在地上抱着宋言的大腿祈求活命的机会。
不管什么时候,也不会失了体面。
行至楚立诚面前的时候,宋言停了下来,皱起眉头,像是在琢磨着究竟要如何开口。
“楚先生。”终于宋言开了口:“您应该有一个女儿,叫楚慕青,嫁给安州刺史马志峰,可是如此?”
现场的沉寂被打破。
谁也没想到,宋言下一波攻势,居然会从楚立诚的女儿开始。
一些官员私下里交换了一下眼神,面色有些怪异,联想到宋言偏好年长女子,犹好人妻,未亡人这样的传言,便有一些人在心中琢磨,宋言这会不会是相中了楚立诚的女儿。
不过很快,便又摇了摇头。
一来,现在场合不合适。
二来,虽说宋言身边女子几乎都比他年长……但,年长不多,楚立诚七十有余,他的女儿便是最小的一个也有五十来岁了,宋言应该还不至于如此重口味。
楚立诚年岁虽是不小,然精神矍铄,身材维持的也算不错,并未走样,身子站得笔直,身高几乎和宋言等同,闻言也只是稍稍皱了皱眉:“的确如此,冠军侯可是遇到了息女?”
息女,小女……都是这个时代士大夫阶层,对自家女儿的谦称。
宋言也是能明白其中含义的,闻言笑笑:“是遇到了?”
“如此甚好。”楚立诚便微微颔首:“不知息女现在身在何处?可还安好?”
安好?
宋言的面色便透出些许疑惑……应该算是安好吧,毕竟楚慕青睡得很沉,谁也叫不醒的那种。
咧了咧嘴唇,宋言缓缓说道:“我,把她杀了。”
面前苍老的身子微不可查的颤了一下,楚立诚终于抬起头,一双略微发黄的老眼闪了闪,盯着宋言,脸上却是瞧不出太多悲伤,甚至连说话的声音都显得很平静,没有抑扬顿挫的波澜:“可是她冒犯了冠军侯?”
仿佛他听到的不是女儿被杀的死讯,而是吃了吗?这样一个随意的招呼。
“那倒是没有,真要算起来,我和她没什么仇怨的。”宋言摇头,然后突兀的便转了话题:“安州府永昌城被攻破的时候,三万边军尽皆战死,楚先生可知他们是怎么死的?”
楚立诚眉头紧皱,安州平阳的战况,他自然是知道一些的,三万边军全部战死的事情他也清楚,但他有些不明白宋言这问题究竟是什么意思,短暂的沉吟之后还是缓缓回答道:“自是被匈奴的刀剑所杀……”
旁边匈奴的使团,一个个下意识将脖子缩了下去,尽量躲在宁国官员身后,生怕因为匈奴两个字,又被宋言给盯上。
宋言却是再次摇头:“不,楚先生,你错了,永昌城的三万边军不是死于匈奴之手,而是被宁国人杀死。”
此言一出,朝堂上立马便多出了一阵闹哄哄的声音。在这一次朝堂大逃杀中幸存下来的官员,下意识交头接耳,悉悉索索起来。纵然现在宁国之中文官地位极高,武将和兵卒地位很低,但三万戍边士兵被自己人杀死,这依旧是足以引起轩然大波的事情。
便是龙椅上的宁和帝都变了脸色。
宋言却不在意旁人是怎样的态度,自顾自的说着:“他们也不是死于刀剑,他们是……”
“活生生被饿死的。”
嗡。
如果说之前那句话,是在这朝堂上放了一把火,那么现在这句话,就是在这把火上又浇了一桶油,偌大的朝堂几乎是瞬间炸开。
纵然是一些瞧不起丘八的文官脸上也隐隐泛起怒意。
饿死三万边军?
这般罪行,便是被诛九族也不为过吧?
一时间,所有人的视线尽皆落在户部尚书和兵部尚书的身上,毕竟边军军粮向来都是户部和兵部协同筹备的。
感受着四周那火辣辣的视线,枯干瘦老头儿的户部尚书整个人都跳了起来:“这不可能,边军的粮饷向来是重中之重,纵然去年时候国库空虚,户部还是想尽一切办法为边军筹集到足够的粮食……至于军饷,没办法一次性全部发放,但也筹到一半白银,绝不至于将边军活生生饿死。”
这位户部尚书名字叫做夏元昌。
元景帝时期的老人。
宁和帝时期,绝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户部尚书的位置上,中间虽有几年改任其他职务,但最终还是要被调回来……没办法,就户部那一笔烂账,除了夏元昌之外,当真是没有其他人能处理好。
而夏元昌这人最显著的一个特征便是……抠。
极致的抠。
让人难以想象的抠。
平日里说的最多的两个字便是:没钱。
但,就是这样一个抠门的户部尚书,对边军的军费,却是从不会有任何拖延,便是国库空的能跑老鼠,也是尽最大可能筹集粮食,军饷,送往边关,他很清楚边军对整个楚国的重要性。
兵部尚书武安侯班城,也站出来确认了这一点:“边军的粮食绝对没有任何问题,不仅仅只是粮食和军饷,去岁年初,兵部,户部,工部,更是想尽办法收集生铁,皮革,锻造了一批兵刃,盔甲,还有棉衣。”
“安州府的边军更是优先发放。”
宋言吐了口气,眼神有些阴郁:“我曾经去过安州府,去过永昌城,我亲眼看到了那城墙内外,尸横遍野的画面,我亲眼瞧见了那已经被鲜血染成猩红的城墙……”
“三万边军,无一人存活。”
“我看过他们的尸首,瘦骨嶙峋,就像一层皮,裹着一具骨。”
“我知道永昌城边军的伙食,他们一天只有两碗用粟米煮成的稀粥……就是这样在边关保家卫国的将士,一天就只有两碗稀粥啊!”
刚开始的时候,宋言还能勉强维持冷静,可是说到后面的时候,却是再也控制不住,最后那一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
仿佛一头发怒的猛虎。
愤怒的咆哮,回荡在每个人的耳边。
不知何时,便是宋言的一双眼睛都已经变的猩红,似是充血一般,呼哧呼哧的喘息声仿佛一把生了锈的锯子,在每个人的心头上划拉着。
隐隐约约,他们终于知晓宋言为何会不远千里,从平阳直奔东陵……不仅仅只是因为朝堂上有很多人想要他的命……或许,宋言更是想要为那三万英勇战死的边关将士,讨回一个公道。
兵部尚书班城的面色已经阴沉到了极致,身为一个武将,他很清楚一天两碗稀粥对于戍边的兵卒代表着什么……这点粮食根本不足以支撑日常操练的消耗,只是勉强吊着不死而已。
这样的兵卒怕是连武器都拿不出来吧?
哪儿还有体力和匈奴人厮杀?
可是,那些粮食又去哪儿了?
“去岁冬天是个什么天气,你们也清楚,东陵便是酷寒,永昌城更不必说……可是,在永昌城边军的身上,只有锈迹斑斑的盔甲,外加上破烂不堪的内衬……”宋言缓缓吐了口气:“他们身上……没有棉衣。”
“永昌城本有四万五边军,可是在匈奴叩关之时便只剩下了三万……那一万五,皆是在去岁冬天,因着吃不饱穿不暖,活生生的饿死了,冻死了……”
低沉又压抑的语气,让每个听到的人,胳膊上都泛起一层细密的小疙瘩,这些朝堂上高高在上的官员,根本无法想象那是怎样的一种场景。
“便是活下来的人,身上也留下了永久的冻伤。”
“他们所用的盔甲,锈迹斑斑,他们使用的武器,霍霍牙牙。”
“永昌城的边军,已经九年没有换过装备了,九年!”
“至于军饷,从去年年中到今年四月,八个月,他们没有见过一文钱。”
夏元昌和班城的面色已经阴沉如同锅底,连带着朝堂上其他官员和宁和帝,所有人的视线全都落在楚立诚身上……这一刻,他们终于明白为何宋言会冲着楚立诚提起边军的事情了。
安州府刺史马志峰,正是楚立诚的女婿。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安州边军依旧厮杀到最后一人。”
“可是粮食去哪儿了?武器装备去哪儿了?棉衣去哪儿了?说来也是巧合,本侯正好杀死了十几万的匈奴人……”
呼延屠一群匈奴使者,面色难看,却是不敢多言。
“就在那些匈奴人的尸体上,居然看到了宁军崭新的盔甲,棉衣,崭新的战刀和长枪,还有弓弩……”
终于,楚立诚再也无法维持原本的冷静,面色逐渐沉了下来。
他可是门下侍中。
是整个宁国除却皇帝之外,权力最高的四人之一,平日里便是一部尚书遇到,也要恭恭敬敬称一声侍中大人,或者干脆称呼楚相。可是现在,恭敬变成了怀疑,鄙夷,那一道道眼神仿佛一把把刀,几乎快要让楚立诚千疮百孔。
“楚相可曾知道,当匈奴大军叩关的时候,永昌城守将是在第一时间派人到安州城寻求支援的……只是可惜,那时候安州刺史马志峰,因着新纳了第十七房小妾,正于府中寻欢作乐,求援兵的出现,扰乱了他的兴趣,他就将那个小兵给杀了,援军自然是没有的……等到匈奴大军杀到安州城下的时候,马志峰动员了所有府兵,百姓,登上城墙抗击匈奴,然后他就……跑了。”
“在别人拼死搏杀的时候他跑了,带着你的女儿,带着你女儿的四个儿子……”
“然后我就把他捉了,把你的女儿还有四个外孙都砍了,放心他们死的还算痛快,虽然你女儿尖叫了很久,至于马志峰,我带着他到了永昌城,在城墙上将他片了。”
“切了两千多刀,终究是没扛住,死了。”
楚立诚不曾言语,只是手指下意识紧握,喉头本能的蠕动着。
“在马志峰身上,我找到了账本,上面清晰记录着这几年时间,马志峰通过倒卖军粮,装备,武器,以及贪墨军饷,总共得了银钱三百四十七万两……只是,在刺史府,马志峰藏匿家财的地方,我只寻到了价值一百二十万两的白银,珠宝,古董和字画。”
忽地,宋言上前一步,和楚立诚之间的距离倏地拉近,几乎快要碰到一起:“楚相,能否告诉我,剩下的二百二十万白银,都去了什么地方?”
一声爆喝,如同惊雷直接在楚立诚耳边炸开。
近在咫尺,楚立诚更是能清晰看到宋言瞪大的眼睛中条条绽开的血丝,还有快压不住的疯狂。
楚立诚似是有些受不住那扑面而来的压力,身子下意识后退。
但……
来不及了。
宋言胸腔中的暴虐,已经再也无法控制,右手忽地伸出一把抓住楚立诚花白的头发,用力下压,膝盖则是忽地抬起。
砰。
金属的护膝,重重砸在了楚立诚的面门之上。
能听到清脆的声音,大概是鼻骨已经尽数被撞碎。
原本,宋言是没准备亲自动手的,可每每想起永昌城的惨状,胸腔中的那一股火气便控制不住。
楚立诚的身子摇晃着,抬起头的时候,已然是满脸猩红的血。
鼻子已经无法正常的呼吸,楚立诚只能张开嘴巴喘着气。
他的脸上并没有任何愤怒,不甘,亦或是仇恨,即便是已经到了现在这时候,楚立诚依旧表现的很平静……或许,当宋言说出马志峰这个名字的时候,他便已经知道自己今日很难活下去了。
身上的衣服有些乱了。
楚立诚便理了理衣领。
然后抬眸看向宋言,很平静的提出了自己的要求:“自古刑不上大夫,我是宁国的相,我要求一个体面的死法,白绫,亦或是鸩酒。”
丞相!
倒也没错。
这时候的宁国,并没有丞相这个职务,但中书令杨和同,尚书令房德,楚立诚高洪两位门下侍中,都是可以称相的。
宋言嗤的笑了,看了一眼楚立诚:“你那一套,在我这边……没用,体面的死法大概是没有的,或许你会以一种你最讨厌的方式死去。”
视线忽然望向楚立诚身后,一名银甲卫士顿时上前一步,照着楚立诚的腿弯便狠狠的踹了一脚。
楚立诚毕竟是一个七十来岁的老头儿,虽身子骨还算硬朗,但年轻兵卒的力气终究是扛不住的。
只听咔嚓一声,一条老腿立马便从腿弯的位置被踹断。
身子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于平日里高高在上的楚立诚来说,这绝对是难以想象的羞辱,剧痛并未让他发出一声惨叫,但羞耻却让他满脸涨红。
明明一条腿都已经断了,可楚立诚还是拼命用双手撑着地面,试图用那一条完好的腿,继续支撑着自己的身子。
他是门下侍中。
是楚相。
他的骄傲,决不允许他在一群丘八面前跪下。
只是头刚抬起一点,耳朵里便传来呼的一声。
下一瞬……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重重的甩在那张皱巴巴的脸上。
楚立诚被打蒙了,脑海里嗡嗡作响的抬起头,看着面前的宋言……脸上不断扩散的痛提醒着他,他被打了耳光,被宋言打了巴掌。他的脸变的更红了,眼睛瞪大,瞳孔仿佛地震一般颤抖着,这是他绝对无法接受的耻辱……他可以死,但绝对无法接受这样的耻辱。
就在这时,宋言看了一眼后面的银甲卫士,这位士兵立刻明白了宋言的意思,快步上前走到楚立诚面前,抬起右手便是狠狠一个耳光甩了上去。
啪。
清脆悦耳。
很用力,一枚牙齿直接从嘴角飞了出去。
半边皱巴巴的老皮,都差点儿直接从脸上被打飞出去。
楚立诚身子剧烈的哆嗦起来,喉咙中是如同受伤野狗一样的声音,宋言……这个该死的混蛋,不但亲自羞辱自己,甚至还让那些该死的低贱的丘八来羞辱他。
他可是宁国的楚相……
啪!
啪!
啪!
不知什么时候,就在楚立诚的面前,银甲卫士已经排列了整齐的队伍,一人一巴掌,打过之后自动到末尾排队。
没有人知道究竟打了多少下,没多长时间楚立诚半边脸就已经高高肿起,脸皮已经开始皲裂,沁出猩红的血迹。脑子已经被耳光打的嗡嗡作响,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唯独剩下了完全无法消弭的耻辱,自始至终笼罩在心头。
啪!
又是重重一个耳光。
半边脸皮连带着皮下的肉,直接被巴掌掴飞出去。
鲜血淋淋,甚至能看到里面红白的骨头。
啪。
咔嚓。
楚立诚的脖子以一种怪异的方式旋转了一百八十度。
颈椎断了,脖子扭曲着,脑袋耷拉在背后,口水,鼻涕,混合着血沫涂满了整张脸。
大抵死的不怎么体面。
看了一眼楚立诚的尸体,宋言这才抬起眼睛看向杨和同。
这是一个真正的,比楚立诚还要更加阴险的老狐狸。
同时,也是这朝堂上最大的秦桧。
纵然是看着楚立诚被打死在眼前,杨和同依旧是一副悠然的姿态,没有慌张,没有恐惧,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似是感觉到宋言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杨和同缓缓抬起眼皮,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宋言,当真是有些小瞧你了……我实在是想不到,你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成长到这般地步。”
“若是杨妙清没有得罪你,我们大概不会成为现在这样的敌人。”
“若是早些杀了你,大概我也不会输掉这一局。”
宋言摇头笑道:“不是输掉这一局,你是输掉了全部……”
“是吗?”杨和同浅笑着:“如果我告诉你,我……”
噗嗤。
话还没说完,杨和同脸上的笑意便僵硬在脸上,面目呆滞,低头看去,但见一把战刀已经捅穿了他的腹部。
鲜血顺着刀口汩汩而出。
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明明宋言跟每个人都说了很长一段话,详细曝露了这个人犯下的罪孽,为何轮到自己的时候上来就是一刀?
为啥就不说了?
宋言摊了摊手:“没办法,你这个人实在是太诡诈,你是一条货真价实的老狐狸,虽然我明白,你所说的一切都是为了让我放过你,但我没有把握一定不会被你说服……”
“所以……这样更干脆一点。”
说着,宋言转动了刀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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