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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具拿在手里,冰凉冰凉的。
他低头系绑带,手指僵硬得不听使唤。白天训练时抽筋的劲儿还没完全过去,肌肉一紧就发麻,像被针扎一样。
场地中央铺着防滑垫,边上立着几排沙袋。头顶的灯是冷白色的,照得人脸色发青,像是刚从地底下爬出来似的。
彭飞已经站在中间,拳套戴好了,指节绷得紧紧的。他盯着夏焱,一句话也不说,眼神像刀子一样。
夏焱没吭声,慢条斯理地戴上护具。动作虽然慢,但每一个步骤都做得很完整。头盔扣上,下巴带牢牢锁死。
“你害得老王差点死了。”
彭飞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砸在地上。
夏焱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
然后继续调整肩甲,仿佛没听见。
“我问你话!”彭飞往前逼近一步,“人质死了,猛子躺在医院,你就装哑巴?”
夏焱抬起头,视线穿过面罩,直直看向他。
“轮不到你来审我。”他说。
话音未落,彭飞猛地冲上来,一记直拳直奔鼻梁!
夏焱偏头闪避,可反应慢了半拍,拳锋擦过鼻骨——“啪”地一声,血立刻涌了出来,顺着上唇往下淌。
他抬手一抹,掌心一片鲜红。
居然笑了。
“这一拳,我该挨。”
话刚说完,彭飞又是一记摆拳。
夏焱迅速后撤半步,左脚一蹬,身体前压,瞬间切入中线。
右手插进对方腋下,卡住肋部;左臂顺势箍住脖子——标准军用过肩摔!
彭飞整个人被掀起来,背脊重重砸在垫子上,震得地面都颤了一下。他没滚开,就躺在那儿喘气,胸口剧烈起伏。
夏焱松手,退后一步。没有压人,也没有补击。
摘下手套,直接扔在地上。
彭飞翻身坐起,脸涨得通红:“你装什么清高?你就是怕担责任!你——”
突然,高处传来扩音器的声音,冷冷响起:
“彭飞,加练深蹲两百次。”
是汪老。
全场瞬间安静。
紧接着又是一句:“夏焱,打扫所有厕所。”
彭飞猛地抬头,朝控制台方向看去,拳头攥得咯咯响,牙关咬得死紧。
夏焱默默摘下头盔,挂在腰带上,朝着高处敬了个礼。
转身离开。
腿还是沉,每走一步都像踩在砂石上磨着骨头。但他走得稳,一步都没晃。
路过沙袋时,他顺手摸了下战术手册。还好,还在。
彭飞没动,依旧坐在垫子上,肩膀一起一伏,像头受伤的野兽。
灯光从头顶压下来,汗水混着血滴落在垫子上,晕开一小片暗红色。
夏焱走出格斗场,夜风刮在脸上,带着山口特有的寒意。
走廊里坏了两盏灯,第三盏忽明忽暗,像随时要断气。
他走过水桶旁,看见自己的影子歪歪斜斜地投在墙上,右腿拖着一点,走路还有些跛。
厕所钥匙挂在值班室门口,铁牌上写着“ML-07”。
他取下钥匙,金属冰得刺手。
主楼通道尽头有扇窗,窗帘没拉严实。
夏焱抬头看了一眼——里面没人影。
但在玻璃反光里,有一点红光闪了一下。
是通讯频段监测仪。
欧阳晨的东西。
他收回目光,不动声色。
拐进侧廊,脚步轻了些。墙角潮湿,霉斑一路往上爬,像是某种隐秘的标记。
第一间厕所门虚掩着。推开门,一股臭味扑面而来。
马桶堵了,纸团浮在水面上。
他卷起袖子,手套没领到,只能徒手掏。
指尖忽然碰到个硬东西——拿出来一看,是个弹壳。
空的。
9毫米,帕拉贝鲁姆口径。
他放在洗手池边看了看——这不是训练用的子弹,是旧型号。
基地早就禁用这种弹药两年了。
他又伸手摸到底,掏出一团布条。黑灰色,边缘烧焦了,像是作战服碎片。
摊开对着灯看:缝线是双走针,军规制式。内衬编号只剩半个字母——M。
他皱了皱眉,把布条收进口袋。
继续清理。
冲了三次水才通,污物流走时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第二间厕所干净些,但镜子从中间裂开一道斜缝。
他拿起拖把擦地。弯腰时右腿又抽了一下,疼得他眉头一跳,但没停下。
第三间最远,在地下一层入口旁边。铁门锈住了,推不动。
他退半步,一脚踹在铰链上——“哐”地一声,门开了。
里面潮气更重,味道也更难闻。
角落堆着几个旧箱子,标签全被撕掉了。
他打开一个,里面是报废的夜视仪,镜头碎了;另一个装着断裂的枪托,明显是AK系列的衍生型号。
都不是“熔炉”配发的装备。
夏焱站直身子,手习惯性地摸了摸战术手册。
忽然,头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很轻。
但不是一次,而是来回了好几次。
他立刻关灯,靠墙站着,门框的阴影盖住半张脸。
脚步停在门外,三秒钟。
然后走了。
他没追,也没出声。
继续拖地。
倒污水时,发现下水道口卡着一枚纽扣。金属的,背面刻着数字:23。
他抠出来,紧紧攥在手心。
回到走廊,把钥匙还回值班台。哨兵睡着了,脑袋一点一点的。
夏焱没叫醒他,转身往宿舍走。
路过训练场时,看见彭飞还在做深蹲。没穿护具,作训服湿透了,贴在背上。
一百八十七……一百八十八……
膝盖几乎要碰地了,但他还在撑。
夏焱停下脚步。
彭飞抬头,眼神浑浊:“你还在这儿?”
夏焱没回答,反而问:“你认识王猛多久?”
“五年。”彭飞咬着牙,“他是我班长。”
“我知道。”夏焱低声说,“我在‘狼牙’的时候,有一次考核失误,是他替我扛下来的。”
彭飞愣住了。
“那次渗透演练,我判错了路线,本该淘汰,是他顶了责。”
“我不是不在乎他。”
“但我救不了人质,也挡不住那根塌下来的混凝土梁。”
彭飞慢慢站直身体,喘着粗气。
“那你为什么不解释?”
“说了有用吗?”夏焱看着他,“听证会放了录像,流程没错,结果错了。我被调离,是命令。”
彭飞低下头,手指抠着大腿外侧,指甲都泛白了。
“现在呢?”他问,“你还想回去吗?”
“不想。”夏焱摇头,“我想弄明白一件事——为什么人质会主动冲向窗户。”
彭飞抬头看他。
“那天化工厂,她明明可以蹲下躲避。”
“但她选择了往前跑。”
“我不懂。”
彭飞沉默了。
远处钟声响起——十一点整。
夏焱转身要走。
“等等。”彭飞叫住他,“明天野外生存,你们组缺格斗支援。”
“我可以……临时协防。”
夏焱回头:“你体能都透支了。”
“我能撑。”彭飞说得斩钉截铁。
夏焱看了他一眼,轻轻点头。
回宿舍的路上,雾起来了,贴着地面缓缓流动。
他摸出手册,翻开一页,拿出笔写下两行字:
“弹壳,旧制式。”
“纽扣编号23,非现役。”
写完合上,塞进内袋。
走廊尽头,灯又闪了一下。
他没回头。
右手按在手册的位置,走进房间,门轻轻关上。
外面,浓雾漫过铁网,爬上台阶。
一滴水从屋檐落下,砸在那枚纽扣上,溅起微小的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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