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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老站在外面,脚旁边摆着一排编号背囊。
每个三十公斤。
一人一个。
“二十公里。”他说,“走山道,绕过山峰,下谷,再爬上来。终点是旧哨站。”
没人问能不能休息。
也没人问路线怎么走。
汪老把背囊往地上一扔。
第一个是ML-07。
夏焱弯腰捡起,扣上肩带。
金属卡扣“咔嗒”一声咬合,声音清脆。
他背上包,直起身。
其他人陆续上前拿包。
江夜最后一个走过去,拿了ML-02。
他试了试肩带,调整了两指宽的距离,然后默默往后退了半步。
“出发。”
队伍动了。
水泥地变成碎石坡,再往上就是泥路。
树影压下来,路越来越窄。
前五公里,没人说话。
呼吸声渐渐变重。
欧阳晨落在后面,耳机还挂在脖子上,一只手扶着背包顶,另一只手掐着大腿外侧,给自己提劲。
蒋思雨回头看了他一眼,放慢脚步,走到他身边并排走。
“喘三步,吸两步。”她说。
欧阳晨点点头,照她说的做。
江夜走在前面,离队伍大概五米远。
每次到岔路口,他都会停一下。
不是等别人,也不是回头看。
只是低头看看地上的脚印,踩实一步,再往前走。
夏焱盯着他的背影。
他知道这人在控制节奏。
第八公里开始爬坡。
坡很陡,土又湿,鞋底直打滑。
解寒骂了一句,膝盖磕在石头上。
他没停下,手撑地,站起来继续走。
古乘风喘得厉害。
背包带勒进肩膀,他抬手摸了摸锁骨位置,皱了眉头。
体能一直是他的弱项。
夏焱超过他时,听见他在小声数步子。
“七十六……七十七……”
他没有放慢脚步。
现在没人能帮谁。
第十二公里,天阴了下来。
风从谷底吹上来,带着湿气。
夏焱后背全湿了,不全是汗,还有露水渗进了作训服。
他伸手摸了摸枪套。
空的。
今天没配枪。
第十五公里,右小腿突然一紧。
像被人用铁丝狠狠绞住。
夏焱一下子跪了下去。
左腿撑地,右手死死掐住抽筋的地方。
肌肉硬得像石头。
耳边突然响起混凝土梁砸落的声音。
有人质在尖叫。
爆炸的回音在脑子里嗡嗡响。
他咬破了嘴唇。
嘴里漫开一股血腥味。
“活不下来的,扔进怒江。”
他松开手,拄着膝盖慢慢站起来。
左腿用力,右腿拖着。
走不动。
他就改跳。
单脚跳。
每跳一下,落地都震得牙根发麻。
汗水顺着太阳穴流进眼睛,火辣辣地疼。
前方树影里,江夜站着。
没动,也没回头。
夏焱跳过去。
落地时歪了一下,赶紧用手撑住树干。
江夜这才迈步。
还是保持着那五米的距离。
夏焱咬牙跟上。
跳一步,挪一步。
路开始下坡。
碎石滚落,滑出一道浅沟。
蒋思雨和欧阳晨已经到了平地。
两人互相搭着手肘,走得慢,但一步没停。
解寒在前面猛冲。
背包晃得厉害,他也顾不上。
只想早点结束。
古乘风走到一个三岔口,看见解寒的备用背包挂在路边木桩上——按规定,装备不能丢。
他停下。
解开自己的背包放在地上,抄起解寒的包,扣上肩带。
重了十公斤。
他又背上自己的包,双肩一起扛。
脚步立刻慢了下来。
夏焱跳过最后一段乱石坡时,看见终点线拉在旧哨站门口。
铁皮屋檐下,汪老站着,手里拿着秒表。
解寒冲过终点,扑倒在地。
滚了一圈,没力气爬起来。
胸口剧烈起伏。
唐远不在。
他没参加。
狙击手不需要这种训练。
蒋思雨和欧阳晨几乎是同时踩线的。
她扶着他坐下,马上检查脉搏。
欧阳晨手指还在抖。
耳机还挂在脖子上。
他低头看了一眼频道指示灯——红灯。
信号依旧被屏蔽。
夏焱单脚跳过终点线。
落地时失去平衡,摔在碎石上。
鼻腔一热,血滴了下来。
汪老报时间:“二小时四十七分。”
脸上没什么表情。
夏焱趴在地上,没动。
肺像破风箱一样呼哧响。
身后传来脚步声。
很慢。
古乘风走过终点线,两个包同时落地。
他站着晃了一下,坐倒。
“三小时十三分。”汪老说。
古乘风抹了把脸,笑了。
“我的体能……确实该练了。”
解寒抬头看他。
看见他肩膀被背带磨破的地方,渗出血丝。
又看见自己那个包,沾满泥,安静地躺在旁边。
他没说话。
低头伸手,抓起背包提带。
手指关节都捏得发白。
蒋思雨爬过去检查古乘风的肩膀。
“破皮,没感染。”她说。
古乘风点点头。
欧阳晨靠墙坐着,终于摘下耳机。
左手还攥着通讯笔,记录了全程频段扫描数据。
没信号。
但他记下了三次微弱脉冲出现的时间点。
江夜站在高坡边缘,看着夏焱从地上撑起来。
右腿还在抖。
他一瘸一拐走向水桶,倒了一杯水,仰头喝。
水顺着下巴流下,混着血滴在作训服前襟。
汪老收起秒表。
“今晚格斗训练。”他说,“照常。”
没人应声。
夏焱放下杯子,抬头看天。
云层压得很低。
雾从山下往上爬,已经缠住了铁网底部。
他摸了摸战术手册。
还在。
古乘风靠墙坐着,闭眼喘气。
解寒蹲在他旁边,把背包放好,伸出手。
“下次别这样。”
古乘风睁眼,摇头。
“你冲太快,补给跟不上。我算过,你心率超阈值八分钟。迟早会崩。”
解寒没反驳。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
刚才捏弹壳留下的月牙形压痕还在。
蒋思雨收拾医疗包。
肾上腺素针管没动。
但她多装了一支止痛剂。
欧阳晨突然开口:“第三公里东侧,有段塌方路。我没记错的话,是去年暴雨冲垮的。”
没人回应。
他知道这地方不该提。
江夜走下高坡。
路过夏焱时,低声说:“排水管流速,你现在能算。”
夏焱看着他。
“不是为了标记。”江夜说,“是为了活。”
说完就走了。
夏焱坐在水桶旁,右腿伸直。
肌肉还在抽。
他用手掌一点点往下压,逼它放松。
远处,怒江的雾漫上了半山腰。
铁网被雾裹住,像被人用绳子捆住。
解寒站起来,把两个背包都背上。
一个在前,一个在后。
他一步一步朝宿舍走去。
古乘风想站起来,试了两次都没成功。
蒋思雨伸手扶他。
欧阳晨把通讯笔插回口袋。
抬头看向基地主楼三楼的窗口。
窗帘动了一下。
夏焱也盯着那扇窗。
他知道里面有人在看。
也许还不止一个。
他收回目光。
摸出手册,翻开。
笔尖落下。
两个字:扛住。
写完,合上。
塞回内袋。
他撑地起身。
一瘸一拐,朝武器库走去。
格斗训练要换护具。
他得先取自己的。
走到库门前,他停下。
门缝底下,一张纸条被风吹出来一半。
他弯腰捡起。
上面是一行打印字:
“负重越野成绩纳入季度淘汰评估。”
他捏着纸条边缘,
撕成两半,
扔进旁边的铁皮桶。
桶底已经有几张同样的纸条。
全被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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