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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耳尖还泛着红,握着折扇的指节却松了些,便笑着道:
“不擅长经义没什么要紧的,总不能让会斩妖除魔的悟空去考秀才,也不能让懂民生疾苦的乔先生去戏台唱曲儿吧?”
“有时候……学会接受自己的不足,跟发挥自己的长处一样,都是成长。”
“做人,在学会包容旁人的时候,也要学会包容自己。”
狄英杰握着折扇的手猛地顿住,扇骨“咔嗒”轻响。
他张了张嘴,想反驳“我才没纠结”,话到嘴边却咽了回去。
时念说得没错,他总盯着自己不擅长的经义钻牛角尖。
反倒忘了,自己写的诗词能让怡红院谱成曲子,能让街头稚子跟着哼,这本就是旁人比不了的本事。
就像悟空纠结师父误会,却忘了自己能护着取经队斩妖除魔一样。
雅间外忽然传来晚晴的声音,带着点急:“念姐,上个月的帐……”
时念起身道:“我去看看,你慢慢听戏,白骨精被打回原形的段落很精彩。”
狄英杰没应声,只是望着戏台。
孙悟空刚一棒打死现形的白骨精,唐僧就急忙走过去。
唐僧摸着他的头道歉“是师父错怪你了”,台下瞬间爆发出喝彩声,连雅间外的伙计都跟着喊“打得好”。
狄英杰深吸一口气。
之前揪着“没中举人”不放,其实也没那么重要。
至少他的诗词能让百姓喜欢,能被唱进戏里。
不知过了多久,阿千轻手轻脚地走进来,手里捧着张折叠的竹纸。
纸是时念常用的细竹纸,边缘裁得齐整,还带着淡淡的墨香,显然是刚写好没多久。
“少爷,刚才时老板让我把这个交给您,说您看了就懂。”
狄英杰接过纸,指尖触到微凉的纸面,展开。
上面是时念娟秀的字迹,只写了一句诗:“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他盯着这行字,眼底的郁结像被晨风吹散似的,忽然笑了。
梅花不如雪那样洁白,可雪却没有梅花的清雅香气;
就像他不如乔章林懂经义、会写策论,可乔章林也写不出他那样能让人记在心里的诗词。
原来时念早就看透了他的纠结,所以用这两句诗轻轻点醒他。
不用跟别人比,做好自己擅长的事,就够了。
“阿千,回去之后把我上次写的那叠诗词稿拿出来。”
狄英杰把竹纸小心翼翼折好,放进长衫内衬,贴在胸口的位置,像是怕碰坏了什么宝贝。
“明日我要给时老板看看,让她评评,我的诗能不能比这梅花还香。”
阿千愣了愣,随即笑着应下:“哎!”
雅间的竹帘被风掀起,戏台的唱腔飘进来。
是孙悟空唱的“踏碎凌霄,放肆煎熬”,调子清亮又带着股不服输的劲儿。
狄英杰端起桌上的茶,对着戏台的方向轻轻碰了碰杯沿,心里默默想着。
敬乔章林的经义,敬自己的诗词,也敬时念这两句解了他心结的诗。
狄英杰望着这鲜活的景象,忽然觉得,比起贡院门口的送考排场,他更稀罕此刻的怡红院。
有懂他的人,有喜欢的诗词,有热闹的戏,还有这两句能戳中心窝的诗。
他拿起折扇轻轻摇着,扇面上的“且放白鹿青崖间”在光线下晃着。
原来“有用”从来不是只有中举一条路,把自己擅长的事做好,让喜欢的东西被更多人看见,也是一种“有用”。
戏台的锣鼓声再次响起,新的段落开始了。
狄英杰往竹帘外望了望,见时念正站在回廊下,跟吴婶说着什么,嘴角带着浅淡的笑,暖得像冬日的太阳。
*
深秋的晨光带着股浸骨的凉,刚漫过贡院朱漆大门的铜环。
铜环上的绿锈沾了点晨露,在光线下泛着暗哑的光,就被门口攒动的人影烘出几分热闹。
考生家属们挤在一块儿,有的拎着食盒,有的攥着棉衣,都踮着脚往里面望,连呼吸都带着点急切。
怡红院的人来得早,占了个靠前的位置。
乔娘子攥着绣帕,帕子上的“平安”二字都被捏得变了形。
她踮着脚往贡院里面望,嘴里还不停念叨:
“怎么还没出来?都这么久了,不会出什么岔子吧?”
吴婶在她旁边,手里拎着个缠了棉条的食盒,里面是刚炖好的银耳羹,还冒着点热气。
见乔娘子着急,她笑着拍了拍她的肩,故意打趣:
“别急啊,考了三天三夜呢,哪能说出来就出来?”
“得收拾笔墨、理好书箱,慢些才稳妥。”
“你啊,对章林比对襄儿还上心,襄儿上次摔了跤你都没这么紧张。”
“章林这才刚考完,你手心都出汗了,这哪是姐姐疼弟弟,分明是把人当成儿子在养。”
乔娘子的脸“腾”地红了,攥着帕子的手紧了紧,刚要反驳“哪有”,就见贡院侧门忽然涌出来一批考生。
他们穿的长衫皱巴巴的,个个眼带倦色,眼下泛着青黑,却难掩脸上的松弛。
总算熬出头了。
“出来了出来了!”
阿福第一个喊起来,粗嗓门震得周围人都往这边看。
他手里还举着之前送考的小红旗,旗角被风吹得飘起来,一边喊一边扒开人群往前凑。
“我瞧瞧,乔夫子在不在里面!是不是走在最前面!”
陆襄穿着迷你红旗袍,手里攥着支小毛笔。
她也跟着踮起脚尖,连“舅舅”都忘了喊,嘴里跟着喊“乔夫子!乔夫子!”,小嗓门脆生生的。
一批批考生走过去,有的喜形于色,有的垂头丧气。
可直到门口的人群稀了大半,最后几批慢悠悠晃出来的考生都走光了,还是没见乔章林的身影。
乔娘子的帕子都快攥破了,声音里带着点发颤:
“不会是……不会是在里面身子不舒服吧?他之前就说过,熬夜写字会头疼……”
“快呸呸呸!别瞎想!”
吴婶连忙打断她,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
“章林那孩子多稳重,要是不舒服早让人传信了,肯定是遇上什么事儿给耽搁了!”
时念也跟着宽慰:
“贡院里规矩多,考完要核对身份、收齐草稿纸,说不定是被考官留着确认信息,再等等,他肯定会出来的。”
话虽这么说,她也忍不住往贡院门口多望了两眼。
按乔章林的性子,考完定是第一时间出来报平安,绝不会拖沓。
就在这时,晚晴忽然指着远处,声音带着点惊喜:
“乔娘子,你看!出来了,在那边!”
众人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三个穿青布长衫的身影从侧门走出来,走在中间的正是乔章林。
他身上儒衫皱得像被揉过的纸,想来是这三天在考场里凑活吃的;
眼周还泛着淡淡的青黑,连下巴上都冒出了青茬胡茬,原本白净的脸此刻透着股疲惫的糙意。
活像熬了三天三夜没合眼的小老头。
他身边的王思哲也没好到哪儿去,头发乱得像鸡窝,眼窝深陷。
两人走路都有些打晃,全靠旁边的同窗扶着。
站在一块儿,活脱脱一对被考场妖怪吸干了阳气的书生。
乔章林老远就瞧见了怡红院的人。
不是他眼尖,实在是这群人太惹眼。
念一、大力他们穿着靛蓝秋衣,在人群里像团醒目的蓝。
姑娘们的旗袍在深秋里格外鲜亮,各种颜色晃得人眼晕。
还有陆襄的迷你红旗袍,举着小毛笔蹦蹦跳跳。
呼啦啦一群人站在那儿,比其他考生的家眷热闹十倍,想不看见都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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