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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浸了温蜜的糖,甜得人心里发暖。
原本沉甸甸压在心头的前路风浪,竟似被这暖意裹住,一点点柔化了棱角。
与此同时,盛京城的金銮殿内,早朝早已闹得翻了天。
鎏金铜炉里的龙涎香烧得正烈,烟缕缠绕着殿顶的盘龙藻井,却压不住朝堂上此起彼伏的争吵。
南岸官盐一案吵了几日都没有吵出个结果,南齐帝每日上朝都听得心力交瘁。
言锵捧着奏折跪在殿中,花白的胡须气得直抖,声音震得殿内梁柱似都在颤。
“太子殿下监管内库,却纵容商户张万利私卖官盐、中饱私囊!”
“南岸百姓连掺了沙的粗盐都吃不上,此等置百姓生死于不顾的行径,何以为储君?”
太子许承珏站在殿中,衣袍下摆被穿堂风扫得微微发颤。
他指尖死死掐着衣袖,指甲几乎要隔着布料嵌进肉里,脸上却硬撑着镇定,冷声道:
“言大人慎言!如此血口喷人,未免有失文臣风度!”
“张万利不过是户部辖下的寻常商户,与孤何干?”
“何况南岸盐价上涨,本就是海灾毁了盐场所致,孤早已奏请父皇拨款赈灾。”
“倒是言大人,近来与怡红院的时念过从甚密,怕不是收了她的好处,才故意构陷孤!”
言锵气得浑身发抖,指节攥得发白,奏折边角被捏得皱成一团,险些脱手砸在地上。
殿内的大臣们瞬间分成两派。
御史台的官员跟着言锵跪请彻查太子,东宫属官则围着许承珏辩解,吵得南齐帝眉头皱成了川字。
付兴博站在文官队列的末尾,眼角的余光悄悄瞟向御座。
见帝王脸色铁青,下颌线绷得能刮下冰来。
他心里七上八下,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
前些日子,他和户部侍郎张启年还在仓皇补救。
把盐仓的账目改得面目全非,又逼着几个被抓的渔民翻了供。
原以为能把水搅浑,却没承想言锵竟攥着张万利的真账本。
一笔笔都记着私卖官盐的去向,连许承珏分走的那部分都写得明明白白,铁证如山。
“够了!”
南齐帝拍向御案,浓黑的墨汁溅在明黄的龙袍上,他却浑然不觉,声音里满是怒火。
“太子监管不力,致官盐私售,罚俸一年,禁足东宫三月思过!”
“张启年身为户部侍郎,玩忽职守、包庇纵容,即刻革职查办,打入天牢!”
许承珏的脸瞬间惨白如纸,嘴唇动了动,却不敢辩驳。
他太清楚父皇的脾气,此刻再顶嘴,只会罪加一等。
只能双膝跪地,声音发颤地领旨:“儿臣……遵旨。”
付兴博赶紧低下头,袖中的手死死攥着,指节泛白得几乎要断裂。
时念和梁王在南岸布下的局,终究还是烧到了盛京,烧到了他们这些人的头上。
东宫偏殿内,青瓷茶盏“哐当”一声砸在地上,碎片溅得满地都是,滚烫的茶水顺着青砖缝往下渗。
旁边的小太监吓得“噗通”跪在地上,头埋得低低的,连大气都不敢喘。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
许承珏的声音里淬了冰,厉得像割肉的刀。
“连个时念都对付不了,让她在南岸翻了天不说,还把账册递到言锵手里,连累孤被父皇斥责、禁足东宫!”
“你们这群饭桶,留着有何用?”
小太监颤巍巍地从袖中掏出块锦帕,双手捧着递上去,声音细若蚊蚋:
“殿下息怒……皇后娘娘刚派人送来消息,说……说她有法子对付时念。”
许承珏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急切,上前一步揪住他的衣领。
“什么法子?快说!”
小太监被勒得喘不过气,却不敢耽搁。
“娘娘说,让殿下先忍一时之气,她已让人去青州打点妥当,定不会让时念活着回盛京。”
他眼里的狠厉越来越重,最后竟忍不住低笑出声,那笑声里满是阴鸷。
坤宁宫的暖阁里,皇后正临窗而立,望着窗外飘落的梧桐叶。
秋风卷着枯叶掠过窗棂,落在她脚边,她却浑然不觉。
嬷嬷候在她的身后,“娘娘,太子殿下已经收到了消息。”
“国公爷今日让人捎来话,说青州的暗线已经备好,只等时念入瓮。”
皇后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声音里没有半分温度。
“告诉父亲,不必留情。”
“时念这颗钉子,在盛京城扎得太久了,早该拔了。”
嬷嬷应了声“是”,退下时,无意间瞥见皇后望着铜镜。
镜中的妇人妆容精致,可鬓角的白发又添了几根,在阳光下格外扎眼。
铜镜映出窗外的宫墙,朱红的墙皮褪去一点朱色。
那墙高得像座永远爬不出去的囚笼,而时念,却是那个敢在笼壁上凿洞的人。
皇后轻声嗤笑,指尖在玉扳指上磨出细微的声响。
“这盛京城的天还轮不到一个她来改。”
秋风又起,卷着更多的落叶掠过宫墙,像谁在无声地叹息。
就是有些可惜了。
时念终究还是走到了太子的对立面,走到了她的对立面。
这样的人,留不得。
而驶往青州的马车队里,时念正对着地图上的青州城出神。
马车碾过最后一段碎石路时,车轮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惊飞了枝头栖息的麻雀。
远处,大黄山的轮廓在暮色里渐渐清晰。
青灰色的山岩像头伏卧的巨兽,半山腰的云雾缠在松枝间,把夕阳的金辉滤得只剩淡淡的暖光。
“念姐,前面就是小河沟村了!”
阿福掀开车帘,脸上带着笑意。
“之前我打听了,这村子虽小,却有口百年老井,井水甜得很。”
“咱们就在这儿歇脚,让马儿喝口好水,也让大伙儿吃口热饭。”
时念探头望去,山脚下的村落像撒在绿毯上的石子。
几十间土坯房错落有致,烟囱里冒出的炊烟在风里扯成细丝,瞧着格外亲切。
村口的老槐树下,蹲着几个戴草帽的村民,扁担横在地上。
见马车队伍浩浩荡荡驶来,他们都直了直身子,眼里的好奇藏都藏不住,交头接耳地议论着。
车队刚停稳,念一和大力就带着十几个汉子跳下车。
他们动作麻利地在空地上围出个圈,粗布短打的身影站成一排。
这是阿福特意叮嘱的,怕村里有不怀好意的人,得护着姑娘们的安全。
村民们原本想凑过来看看,见这阵仗,又讪讪地退了回去。
只远远地蹲在槐树下打量,交头接耳的声音像风吹过豆荚,“沙沙”地响。
吴婶拎着个大铁锅从最后一辆马车下来,用围裙擦了擦手,嗔怪地看了念一一眼。
“不就是歇个脚吗,弄得跟打仗似的。”
浅醉闻言笑着往村口瞟了眼。
“他们也是担心咱们的安全,咱们姑娘多,谨慎些总没错。”
吴婶的大铁锅支在三块石头上,柴火一烧起来,浓烟就裹着杂粮粥的香味往村里飘。
暖夏和香巧从马车上搬下腌菜坛子,取出来的酸黄瓜泛着翠色,引得蹲在槐树下的村民直咽口水。
有个穿打补丁短褂的老汉攥着旱烟杆,试探着往这边挪了两步,想再近些看看锅里的吃食。
念一立刻上前一步,面无表情地抬手拦住,老汉只能搓着粗糙的手嘿嘿笑,眼里的渴望明晃晃的,却也不敢再往前凑。
“开饭喽!”
吴婶的大嗓门穿透烟雾,惊得树上的蝉都停了声。
铁锅掀开的瞬间,蒸腾的热气裹着杂粮粥的香漫开来。
黄澄澄的小米混着红豆,上面浮着层薄薄的米油,看着就勾人食欲。
汉子们早已按捺不住,纷纷拿着粗瓷碗围过来。
碗与碗碰撞的脆响混着笑闹声,把山村的寂静撞得七零八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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