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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倒笑得格外亲和,仿佛两人之间从未有过任何争端。
“李公子今日想坐哪个位置?”
时念笑得坦荡,也顺着他的样子装傻。
李贤眉梢微挑,问起这些门票的区别。
时念一一解释清楚后,李贤取出银票放进银匣子,道:
“既然如此,今日本公子便去鹊中堂瞧瞧。”
念九依言将人引进去后,念八凑到时念身边,压低声音问:
“念姐,咱们为啥还要放他进来啊?上回不就是他来挑事吗?”
时念轻笑一声,随即道:
“不过是一点误会,咱们开门做生意,哪有跟银子过不去的道理?”
既然李贤来了,她为何不接待?
没必要放着白花花的银子不要。
念八似懂非懂,当下便不再多问。
许澜沧抵达怡红院时,院里几乎已经坐满了人。
他一路走到时念的办公室,才将之前何源呈上来的消息递了过去。
时念捏着那叠纸,满脸疑惑:“怎么了?难道是消息有问题?”
这些消息在交给许澜沧前,她都仔细筛选过,按理说不该出问题才对。
许澜沧听着外楼传来的曲声,手指微蜷,轻轻敲击着八仙桌面。
“这些东西没用,若是你给我的只有这些消息,那我们之间的合作,恐怕就……”
时念闻言眉头一蹙,又仔细翻了翻那些消息。
确实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之前听言锵和狄怀仁的建议,她早已将每间雅间换成了隔音效果更好的材料,念一等人收集消息时,自然听不真切。
她抿了抿唇,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解释。
当初夸下海口时,她以为收集消息是件容易事,可这些人的谨慎程度,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料。
其实收到的消息并不少。
只是大多是对词曲话剧的评价,或是些无关痛痒的琐事,那些她早都筛掉了,根本没往许澜沧面前送。
气氛骤然沉默,许澜沧轻咳一声打破僵局:
“本王再给你三个月时间,若是依旧如此,那就莫怪本王撕毁合约。”
时念沉默片刻,微微颔首:“明白。”
许澜沧离开时,脚步忽然顿在鹊中堂雅间外。
他透过雕花窗棂,瞥见里面正端着茶盏的李贤,眸色微沉,随即转身隐入回廊尽头。
时念望着他的背影轻叹了口气,将那叠被斥为没用的消息重新铺开。
最底下压着张珂源刚送来的账目。
这月的门票收入比上月涨了三成,单是鹊中堂的雅间预订,就排到了五日后。
可这些赚钱的本事,显然不是许澜沧想要的。
“念姐,凝霜姑娘说新戏的词曲已经排好了,问你要不要去听听?”
念五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时念将账目推到一旁,走了出去。
后院排练室里,凝霜正对着铜镜调整水袖,浅醉坐在一旁,帮她理着戏服边角的流苏。
见时念进来,两人同时起身,凝霜眼底满是期待。
“念姐,我把林老教的转音加进去了,你听听看?”
琵琶声起,凝霜水袖一扬,唱腔从原先的凄婉陡然转高,尾音带着戏曲特有的颤音。
竟将原曲里的隐忍,唱得添了几分孤绝的锋芒。
时念正听得入神,念八突然撞开房门,脸色泛白:
“念姐,鹊中堂……那位李公子说茶里有问题,正在摔杯子呢!”
时念心头一紧。
李贤果然闹出了幺蛾子!
还以为他会顾忌太子而暂时安分一些,没想到……
至于后厨煮的茶,绝不可能出问题。
赶到鹊中堂时,李贤正捏着碎裂的瓷杯。
他的指腹被瓷片划开一道口子,鲜红的血珠滴落在月白锦袍上,格外刺目。
他身边的长安指着侍立的念十七怒斥:
“我们公子好心来捧场,你们竟敢在茶里动手脚!”
念十七吓得脸色惨白,连连摆手。
“我没有!茶是刚从后厨端来的,全程都没离过手,怎么会……”
“没离过手?”
李贤突然笑了,目光扫过周围探头张望的客人,声音陡然拔高。
“那这杯底的东西,总不能是我自己放进去的吧?”
他用银簪挑起杯底一点灰黑色粉末,举到众人面前。
“这些迷药,你又当如何解释?怡红院不是自诩风雅之地吗?如今怎么做起这种勾当?”
时念盯着那点粉末,眼神冷了下来。
迷药?
自从她整改怡红院后,那些催情助兴的药早就全处理掉了。
如今的怡红院,说是比她的脸还干净都不为过。
李贤演这出戏,只怕是早有准备。
“李公子这话可就说偏了。”
她走上前,示意念十七退下。
“这药粉是除虫用的,后厨刚换了新花匠,许是他不小心蹭到了茶具上。”
“若说是迷药,这我们大可去请大夫过来瞧瞧。”
说着,她转头对人群里的阿福使了个眼色。
阿福立刻会意,扬声对周围客人道:
“各位客官实在不好意思,这些日子咱们院里扩建,新购入了一批除虫药剂,这东西绝非迷药,大家放心!”
李贤没料到她反应这么快,脸色沉了沉。
正要再说什么,却见时念突然按住他流血的手指,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
“公子手伤得不轻,我让浅醉去取金疮药?她前些日子被划伤,用着这药效果极好。”
这话无异于赤裸裸地提醒李贤。
浅醉先前被划伤的事,她至今还没追究花月楼。
若是今日他还想在此闹事,那她不介意和花月楼正式打响商业战争。
即便如今的怡红院不做皮肉生意,春螺巷里,也还有几家半死不活的青楼等着被盘活。
李贤的指尖猛地一颤,竟下意识抽回了手。
花月楼如今虽然赚不到什么银子,但太子也从未说过要关掉。
若是让时念这么做了,只怕他花月楼管事的差事也保不住。
周围客人的目光渐渐变得古怪,有人低声议论。
“前阵子浅醉姑娘被人划伤的事还没过去,今日李公子又在这儿出了岔子……”
时念见他神色松动,趁热打铁:“念在公子是熟客,今日这出误会我便不追究了。”
“只是下次公子若想喝茶,不如提前说一声,我让后厨单独给您煮壶更好的茶叶。”
这话听着是退让,字里行间却明晃晃写着强硬。
李贤盯着时念含笑的眼睛,只觉得这女人比想象中难对付得多。
他拂袖起身,长安忙跟上,经过时念身边时,他压低声音:“时老板好手段。”
“公子过奖。”
时念笑意不变,“慢走不送。”
待李贤走远,乔章林凑过来擦着汗:“念姐,刚才可真是险——”
“不是险。”
时念望着李贤消失的方向,指尖在廊柱上轻轻叩着,语气笃定。
“他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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