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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舟察觉到他坐起,伸手轻轻理了理他睡乱翘起的头发,打趣道:“小酒鬼,一杯甜酒就睡了一下午。”
可解雨臣没有像往常那样不好意思地反驳或笑起来。
他低着头,手指紧紧攥着盖在腿上的、属于老师的外衣。
“老师……”他开口,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还有哽咽。
唐舟敏锐地察觉到了他情绪的低落,侧过头“看”着他:“这是睡迷糊了?还是哪里不舒服?”
解雨臣摇了摇头,“我做梦了。”
“做噩梦了?”
解雨臣低下头嗯了声,努力想把话说得顺畅,眼泪却不受控制地砸在攥着衣料的手背上。
“我梦见……你倒在了我的怀里。满身都是……血。”
“你跟我说,‘让我等你’。我就一直等,一直等等……我还找了好多地方,问了好多人……可是,你没有回来。老师,你就是走了……我再也没等到你。”
说到最后,他环抱住自己的膝盖,将下巴搁在膝头,不再说话。
下午的快乐,此刻都被这个噩梦带来的后怕冲刷得一干二净。
所以他醒来后才会那么安静,因为他需要确认,老师真的还在身边。
唐舟伸手准确无误地找到了小孩低垂的脑袋,轻轻揉了揉。
“梦都是反的,小班主。”
“你看,我好好在这儿呢。你摸摸,热的。”
他牵起解雨臣的一只手,贴在自己脸颊上。
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带着真实的生命力。
解雨臣吸了吸鼻子,手指蜷缩了一下,却没有抽回。
“可是……梦里太真了……”他小声嘟囔,委屈还未散尽。
“再真的梦,醒了也就散了。”唐舟收回手,摸索着将水壶递过去,“喝点水,定定神。”
解雨臣接过水壶,乖乖喝了几口。清凉的水滑过喉咙,让他混沌的头脑清醒了些。
“好些了吗?”
“好多了。”
远处山峦的轮廓在夕阳下变得柔和,几只归巢的水鸟鸣叫着掠过天空。
“天快黑了。”唐舟侧耳听着鸟鸣说道 小船轻轻靠岸,暮色四垂。
“还困吗?”唐舟轻声问。
解雨臣摇了摇头。
“来,背你回去。”唐舟在他身前蹲下。
“就当哄哄某个做了噩梦还哭鼻子的小朋友。”
解雨臣愣了一下,随即笑着跳上那宽阔的背脊。
老师的背很稳,带着令人安心的温度和气息。
回镇的路仿佛特别短。
夜幕彻底降临,星星一颗接一颗亮起。
“老师,你看……数不清的星星。”解雨臣仰着头,小声惊叹。
“嗯,”唐舟应着,语调温和,“每一颗都在自己的位置上。”
解雨臣把脸颊轻轻贴在唐舟的颈侧:“老师……”
“嗯?”
“今天……是我最开心的一天。”
背着他的手臂似乎微微收紧了一瞬,唐舟没有立刻回应。
过了会儿,才听到他低低地“嗯”了一声,“我也是。”
这一声几乎融在了夏夜的微风里。
*
第二天,他是被熟悉的海棠气味唤醒的。
不是客栈床铺上阳光的味道!!!
解雨臣猛地坐起身,雕花的拔步床,熟悉的锦帐,窗外是他看多年的、自家院墙的飞檐一角。
那个临水小镇的客栈呢?
他不是应该和老师在一起吗?
老师呢?!
解雨臣连鞋都来不及穿,赤着脚跳下床。
门被从外面拉开了。
不是老师,而是解家大宅的管家,带着两个垂头的打手,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
“少当家,您醒了。”
管家声音没有任何情绪:“您几夜未归,家中事务积压,几位叔公很是挂心。既然回来了,就请安心歇息,不要再随意走动了。”
解雨臣脑子里“嗡”的一声,管家的话他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老师呢?!”
“老师呢?他在哪里?!”
管家的眉头皱了一下: “您是说那位汤先生?他已经离开了。”
汤先生……离开了……
他猛地踉跄了一下,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离开……是什么意思?他去哪儿了?!”
管家微微躬身:“那位先生只留下口信,说他有要事需即刻处理,不久留。至于去向,并未明言。”
“不可能!”
解雨臣失控地冲上前,一把抓住管家的衣袖,“老师不会不告而别,他答应过我,是你们……是不是你们逼他走的?!”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转头,盯住那两个垂手而立的打手。
“是不是你们把他抓起来了?!说!”
管家不动声色地拂开解雨臣的手,后退半步:“少当家,请您冷静。解家是规矩人家,不会无故为难客人。汤先生是自行离去,凌晨,有人亲眼见他出了镇子。”
解雨臣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原来,湖边游船,那个温暖得不像话的下午,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告别。
戏文里的故事,一字一句在脑袋里回响。
——“那高人日复一日的慈爱教诲,不过是麻痹猎物的伪装…………亲手折断他的翅膀,取其性命,向仇家邀功!”
他不是被抛弃,他是被……献祭了!!!
一股腥甜涌上喉咙,解雨臣咬住下唇,才没让自己呕出来。
“有……留下什么话吗?”
管家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布包,递了过来:“汤先生只留下此物,说……物归原主。”
解雨臣颤抖着手接过。
布包很轻,里面硬硬的。他一层层打开,当最后一块粗布被掀开时………
里面是那张黑白照片。
照片上,老师蒙眼开怀大笑,手臂环抱着笑蜷了的他。
他浑身冰冷,止不住地颤抖,连指尖都在发麻。
“呵……”一声极轻的、带着泣音的笑从他喉咙里挤出来。
他将照片攥紧:“都出去!”
管家似乎被这骤然转变的气势慑了一下,顿了顿,还是躬身道:“是,少当家您好生休息。”
说完,带着人退了出去,并轻轻带上了房门。
*
就在回廊的不远处
解家三叔公捋着胡须,语气带着掌控一切的得意:“汤先生,果然好手段。短短三个月,就让那戒心比谁都重的小子对你死心塌地。这番‘情深义重’,连我听了都要感动。”
汤先生嘴角弯起一个笑:“是那个小子自己傻。看着精明,实则渴求真心。喂上几分虚假的温情,他就迫不及待地全盘接收。”
三叔公满意地点头:“老四的死,虽是意外,但也让这苦肉计更显逼真,那小子对你更是心疼信赖得很啊!哈哈!”
汤先生只淡淡应了一声:“计划顺利就好。”
“先生,你替我办成了这件大事……”
三叔公突然话锋一转,带着阴冷的试探:“按理说,体内的毒,是该给你解了的。”
“按理说?”
三叔公脸上堆起假笑,打断他:“哎,解药自然备好。不过嘛……”
他拖长了语调,打量着唐舟,“汤先生演技如此精湛,连那小子都能骗过,我怎知你现在这副‘受制于人’的模样,不是演给我看的?
万一是你们师徒联手做局,我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这解药,得再留一阵子,以确保……万无一失。”
汤先生沉默了片刻,覆眼的绸带下的面容看不出神情:“还是三叔公思虑周全。”
三叔公盯着他看了片刻,最终皮笑肉不笑地拍了拍唐舟的肩:“放心,只要先生安分,解药,迟早是你的。”
待人走远,脚步声彻底消失。
唐舟对着三叔公消失的方向,无声地动了动嘴唇,逸出一声轻不可闻的:
“蠢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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