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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方伯准备的清粥小菜，解雨臣一边抹嘴一边期待地看向唐舟。
“老师，今天还去听戏吗？”
他心里盘算着，若是去茶馆，定要挑个离说书先生远些的位置，再不听那些让人心里堵得慌的故事了。
唐舟却摇了摇头，“不听了，听说城外有个镜湖。我们去租条船，游湖去。”
“游湖？”
唐舟被他那雀跃的情绪感染，笑着嗯了一声：“去跟方伯说一声，中午我们不回来吃饭了，让他不用准备。”
“好！”
解雨臣出去找方伯，不一会儿又跑了回来，手里还拿着一个方伯塞给他的布包，“方伯给了我们些饼子和酱菜，还有甜酒，说可以带着在船上吃。”
唐舟点点头，拿起竹杖：“走吧。”
出了城，沿着一条被车辙压出沟痕的土路行去，两旁是田园。
走不多时，一片开阔的湖泊便映入眼帘，湖水碧绿，宛如一块上好的水镜，倒映着蓝天白云和远处青山的轮廓。
岸边几株垂柳下，一个戴着旧斗笠的老船夫正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见有客来，忙站起身，脸上堆起朴实的笑容：“两位客官，是要游湖么？老汉这儿的船，干净稳当得很。”
唐舟付了船资，道：“租一条，晌午前回来。”
老船夫应着，解下一条看起来最为结实平整的木船的缆绳，又问：“可要老汉帮着划船？”
“不必劳烦，我们自己来便好。”唐舟婉拒。
解雨臣先跳上船，在船头坐稳，看着唐舟手持船桨，竹篙在岸边一点，小船便灵巧地荡离了岸边，向着湖心滑去。
“老师怎么会划船？”
解雨臣好奇地问，他想象不出一个盲人如何能掌握这项技能。
唐舟不紧不慢地划着桨：“小时候被逼着学的。学不会，便可能溺死。”
湖面上静了下来，只余船桨划开水的轻响。
解雨臣看着老师平静的侧脸，那语气让他心里轻轻一揪。
“老师……”
“都过去了。”
唐舟的语气恢复了一贯的温和，熟练地调整了一下船桨的方向，小船轻盈地转向，朝着湖心一处的芦苇丛荡去。
“你听，前面有水鸟。”
解雨臣压下心里的酸涩，顺着视线望去，果然看见几只白鹭在浅水处优雅地踱步，长长的脖颈弯下，在水中探寻食物。
阳光洒在它们洁白的羽毛上，泛起柔和的光泽。
“是白鹭，它们真好看！”
唐舟停下划桨，任由小船漂在水面上，以免惊扰了那些生灵。
“嗯，看见白鹭是吉兆。”
他微微侧头，似乎在聆听水鸟偶尔发出的清鸣和翅膀拍打水面的声音，“说明这片水域安宁。”
解雨臣趴到船边，几乎将半个身子探出去观察：“老师，刚才有只白鹭抬头看我们呢！”
“是吗？”
唐舟莞尔，“那它一定觉得我们小班主长得俊俏。”
解雨臣笑了两声，“也可能是老师好看呢。”
说完，偷偷瞄了老师一眼，见唐舟并未不悦，唇角弯起的弧度更深了些。
“少贫！”
“老师就是好看。”
他重新将注意力放回湖面，看着清澈水底光滑的鹅卵石，心里痒痒的。
“我想打水漂了。”
唐舟闻言，脸上露出一个“早知如此”的笑：“带你来游湖，本就是要兑现承诺，去吧，看看这次能打几下。”
“老师…”
小孩跑过来，勾着他的脖子：“你真好！”
老师低头，揉了揉发顶：“好了，快去玩吧。”
解雨臣欢呼一声，松开老师，弯腰在船舱里仔细挑选起来。
他低着头，嘴里念念有词：“这个太厚……这个形状不好……”
“找到了！”解雨臣终于选中几片扁平的碎瓦片，满意地拍了拍手。
他走到船边，侧身，弯腰，“噗”地一声触水，弹起，再落下，又弹起……竟然连续跳了四下。
“四下，它跳了四下！”解雨臣兴奋地回头，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欢喜。
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沉静和早熟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属于他这个年龄的纯粹快乐。
“不错，再练练，超过老师指日可待。”
“老师，超过你有奖励吗？”
“想要什么？”唐舟饶有兴致地问。
解雨臣垂下眼，一时还真想不出要什么，“……还没想好。”
唐舟闻言轻笑出声：“那这个愿望便先欠着。不过眼下，你得先超过我才行。”
“……”
唐舟安静地坐在船中，面朝着解雨臣的方向，听着水声、风声和孩子的笑声，覆眼的绸带下，神色是一片温和的宁静。
“老师，你听到了吗？”
“嗯，听到了，五下。”唐舟准确地道出数字。
“就知道小班主行。”
虽然还是没超过老师，但玩得尽了兴啊，解雨臣收回有些发红的手，重新坐回船里，用衣襟擦着脸上的水珠。
“玩够了？”
唐舟问道，从随身带的布包里拿出方伯准备的食物和那壶甜酒，“肚子也饿了吧？”
“嗯嗯。”解雨臣在湖里洗了洗手，凑到老师跟前：“老师……我想尝尝那个甜酒。”
唐舟正将酱菜夹在饼子里，闻言动作一顿，挑眉“看”向他：“你要喝酒？”
“就一口，”解雨臣伸出食指比划着，，“方伯做的甜酒，肯定不醉人。”
唐舟失笑，摇了摇头，却还是拿过一个小杯，浅浅地斟了一个杯底，递过去：“尝尝味道也好。”
解雨臣接过，先小心地抿了一点点。
清甜的米香混合着酒气在口中化开，滋味果然美妙。
他忍不住又喝了一小口。
“好喝吗？”
“甜甜的，没尝出来。”
老师摇着酒壶，问：“那我再给你倒一点？”
解雨臣递过去杯子，眼巴巴的：“可以吗老师？”
脑袋上就被扣了一个爆炒栗子
“想得美！”
解雨臣“哎哟”一声，捂着额头，委屈地看向老师。
他就知道老师不会那么容易答应。
唐舟收回手，将酒壶盖好，语气里带着不容商量的笑意：“说好一口就是一口，甜酒也是酒，后劲上来，我可背不动你。”
他把夹好酱菜的饼子塞进解雨臣手里，“乖乖吃饼。”
解雨臣接过饼子，咬了一大口。方伯做的饼子暄软，夹着脆生生的酱菜，确实好吃。
两人一边吃，一边随意地聊着。
解雨臣渐渐觉得脸有些发热，他知道是甜酒的作用，但并不讨厌这种感觉，反而觉得浑身放松，话也多了起来。
“老师，等以后……等我真正掌管了解家，把一切都理顺了，”他望着广阔的湖面，“我们就能经常出来玩了。”
唐舟咀嚼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恢复自然，他喝了一口酒，才缓缓道：“等你真正能掌控一切的时候，恐怕也就没有时间了。”
解雨臣眼中的光黯淡了一瞬，但很快又亮起来：“那……那就偶尔，偶尔出来一次也好。”
唐舟沉默了片刻，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开了话题：“饼子还吃吗？不吃我收起来了。”
解雨臣觉得怪怪的，但是他脑袋现在理不清里面的思路。
想了一会儿，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困了？”
“是头晕。”
唐舟将剩下的食物收好，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空位，“喝迷瞪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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