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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汁苦涩无比,她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可以了么?”她放下汤匙,淡淡地看向长风。
长风愣住了。
就连榻上的裴晏清,眼里也泛起了涟漪。
他看着她,忽然问道:“为何如此?”
“世子的命,关乎我下半生的荣辱。”沈青凰的回答,一如既往地直接,且不带任何感情,“我不是在救你,我是在保我自己的地位。所以,在我还没有自保能力之前,你,不能死。”
这话说的,真是半点情面都不留。
长风听得嘴角直抽抽。
裴晏清却低低地笑了起来,让他忍不住又咳嗽了几声。
他接过药碗,竟是第一次,没有半分迟疑,一饮而尽。
“这药,本世子喝了。”
从那以后,长风再也没有试过药。
沈青凰和裴晏清之间,似乎达成了一种新的,更加微妙的默契。
她每日为他熬药,亲自送到他床前,看着他喝下。
两人之间,话语不多,却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悄悄地改变。
一日,沈青凰正在为他检查药渣,裴晏清忽然开口:“这方子里的白术,换成苍术,或许更好。”
沈青凰动作一顿,抬眸看他。
他却已经闭上眼,仿佛只是随口一说。
沈青凰什么也没说,第二日,药方里的白术,果然换成了苍术。
又一日,沈青凰在看账本,为一处铺面的货源发愁。
裴晏清像是无意间翻动书页,淡淡道:“江南徐家的丝绸,冠绝天下,其家主,最爱前朝王羲之的字帖。”
沈青凰的嫁妆里,正好有一幅王羲之的真迹。
三日后,那家铺面的货源问题,迎刃而解。
他从不直接插手,却总会在她遇到瓶颈时,用这种云淡风轻的方式,提点一二。
而沈青凰,也总能精准地捕捉到他话语中的深意,并迅速付诸行动。
这种感觉很奇妙,像两个顶尖的棋手在对弈,不需要言语,只一个眼神,一个微小的动作,便能瞬间领会对方的意图。
两人的相处,也从一开始的纯粹交易,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拉扯感。
沈青凰每日都会为他准备三餐。
他的饮食,需要清淡滋补,极为讲究。
沈青凰便亲自下厨,炖汤熬粥,从不假手于人。
午后,她端着一碗刚炖好的燕窝莲子羹走进内室。
裴晏清正靠在窗边的软榻上看书,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在他身上洒下一片斑驳的光影,让他那张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多了一丝暖意。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甜羹上,微微挑了挑眉。
“世子妃今日,倒是换了花样。”
他口吻戏谑,“怎么,是嫌苦药灌得不够,想换甜的来毒我?”
这男人,嘴上总是不饶人。
沈青凰早已习惯,她将甜羹放到他手边的小几上,面无表情地道:“里面加了茯苓和山药,安神健脾。你昨夜咳得厉害,喝这个,对你有好处。”
她的语气,像是在陈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听不出半点关切。
可她记得他昨夜咳嗽,这本身,就是一种关切。
裴晏清眸光微闪,端起碗,用勺子轻轻搅动着。
燕窝炖得软糯,莲子清香,甜度也恰到好处。
他尝了一口,味道确实不错。
“手艺尚可。”他放下碗,评价依旧吝啬。
沈青凰也不在意,转身便要离开。
“等等。”他却突然叫住了她。
沈青凰回头,只见他不知何时,竟从碗里挑出了一颗莲子,递到她唇边。
“你尝尝。”他说。
他的指尖,修长而苍白,带着一丝病态的凉意。
那颗沾着糖水的莲子,就在她唇边,咫尺之遥。
空气,在这一瞬间,仿佛凝固了。
沈青凰的心,没来由的,又漏跳了一拍。
她能感觉到,他那双深邃的眸子,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里面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像是试探,又像是……某种捕食者看到猎物时的兴味。
她只要微微张口,便能含住那颗莲子,甚至……触碰到他的指尖。
这是一种极度暧昧的姿态。
沈青凰的背脊,瞬间绷紧了。
她看着他,清冷的凤眸里,终于起了一丝波澜。
半晌,她没有张口,而是伸出手,用两根手指,冷静地从他指间,将那颗莲子捻了过来。
“多谢世子。”
她将莲子放入口中,细细咀嚼,然后给出了评价。
“火候正好,莲心也去得干净,不苦。”
她的动作,冷静而克制,瞬间便将那份旖旎的气氛,打得支离破碎。
裴晏清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指尖,微微一怔,随即,眼底的笑意,却愈发浓厚了。
真是一只……
爪子锋利,又永远不会轻易上钩的猫儿。
他收回手,懒洋洋地靠回榻上,唇边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他原以为,自己娶回来的,只是一个用来挡风遮雨的盾牌。
却没想到,这块盾牌,不仅坚硬无比,内里,竟还藏着一把削铁如泥的利剑。
更没想到,这把剑,竟会主动为他披荆斩棘,守护着他这一方小小的天地。
裴晏清看着窗外,天光正好。
他忽然觉得,这样病着,似乎……也并非全无乐趣。
至少,看她如何一步步将这国公府搅得天翻地覆,看她如何像一株坚韧的青凰木,在风雨飘摇中,愈发挺拔,本身就是一件,极其有趣的事情。
而他,很期待接下来的戏码。
沈青凰雷厉风行的接管中馈之后,国公府大房的内院,确实迎来了一段前所未有的清明。
下人们各司其职,不敢有丝毫懈怠,各项开支条理清晰,再无半分猫腻。
然而,平静的水面下,新的暗流已然汹涌。
月末,又到了各处庄子、铺面递交账册和例银的日子。
沈青凰坐在花梨木大案后,面前是堆积如山的账册。
她素手执笔,神情专注,一笔一笔地核对着流水。
云珠在一旁,小心地为她研着墨。
阳光透过雕花窗格,在她身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衬得她那张素净的脸庞,愈发沉静如水。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翻阅账册的速度越来越慢,好看的眉头,也几不可察地蹙了起来。
“世子妃,”云珠担忧地看着她。
“可是账目有问题?”
沈青凰放下笔,发出清脆的声响。
“账目,做的倒是天衣无缝。”她淡淡开口,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每一笔支出都写得清清楚楚,每一处亏损都说得合情合理。只可惜……”
她将一本账册推到云珠面前。
“所有的账本,都只有一个结果——没有现银。”
云珠一惊,拿起账册细看。
果然,无论是城南的米铺,还是西郊的田庄,账面上都显示着各种必要的支出。
最后汇总上来的,只有薄薄几张银票,连覆盖府里日常开销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这怎么可能!
国公府大房家大业大,名下产业几十处,就算经营再不善,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正说着,外头的小丫鬟进来通报,说是各处庄子铺面的管事们都到了,正在外厅候着。
“让他们进来。”沈青凰道,眸色沉静。
很快,七八个穿着体面的管事鱼贯而入,齐刷刷地跪下请安。
“给世子妃请安。”
为首的是钱管事,一个看起来精明干练的中年人,他也是二房王氏的远房表亲。
“都起来吧。”沈青凰抬了抬手,目光平静地扫过他们。
“这个月的账册,我都看过了。”
此言一出,底下几个管事的神色明显有些不自然,眼神躲闪,不敢与她对视。
钱管事倒是镇定,他上前一步,躬身道:“回世子妃的话,实在是今年的年景不好,处处都要花钱。南边的庄子遇了水,需要修葺堤坝,北边的铺子临着官道,衙门里要打点的关节又多……小的们也是没办法,实在是……实在是周转不开啊!”
他一边说,一边挤出几分愁苦之色。
另一个张管事也立刻附和:“是啊,世子妃,二爷和三爷也都发了话,说府里的产业,根基最重要。让咱们先把钱都用在修缮和打点上,万万不可因小失大。还说……还说世子妃您初来乍到,对这些俗务不熟,让咱们多担待着点,别让您为这些琐事烦心。”
这话说的,可就十分有意思了。
既是解释,也是威胁。
他们不仅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还堂而皇之地把二爷、三爷给搬了出来,明明白白地告诉沈青凰。
我们就是不交钱,你能怎么样?
这可是二爷三爷的意思!
这是阳谋。
一看就是王氏和李氏,在她夺走中馈之后,不甘心之下使的手段!
她们就是要截断大房的财路,让她这个当家主母手里没钱,看她如何维持这国公府偌大的开销!
一个没有银子可用的主母,说出去就是个天大的笑话!
到时候,别说在府里立威,恐怕连下人的月钱都发不出来!
人心一散,她这个世子妃,就彻底成了一个空架子!
好毒的计策!
云珠气的脸色发白,正要开口驳斥,却被沈青凰一个眼神制止了。
沈青凰依旧端坐着,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浅淡的笑意。
她看着底下这群各怀鬼胎的管事,缓缓开口,声音温和得像是在闲话家常:“原来如此,倒是辛苦各位了。既然是二叔三叔的意思,那自然是没错的。”
众管事一愣,显然没想到她会是这个反应。
不哭不闹,不怒不斥?
就这么……认了?
钱管事心中暗喜,以为她是怕了,连忙顺着杆子往上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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