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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灰云纹毡毯铺地,北墙紫檀案上放着古籍与插玉簪花的汝窑瓶。居中是老鸡翅木海棠茶桌,配着月白锦缎椅垫。
茶桌一角摆着银茶具,小巧银壶正飘着细白水汽,氤氲在空气中。窗外竹林风吹叶响,衬得静室更显适合同坐喝茶。
楚翊此刻坐茶桌东侧的圈椅上。
一袭玄色锦袍绣着暗回云纹,只领口、袖口浅浅几重,衬得他肩背挺直,贵气却不张扬。
他容貌俊朗,眉峰锐利却沉静,眼尾平展、唇色偏淡,下颌线利落,脸上几乎没有情绪,喜怒难辨。
双眼极深,像浸了墨的黑曜石。偶尔抬眼,睫羽平稳不动,让人猜不透他深沉眸底藏着的心思。
静室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打破了室内的沉静。
楚翊搭在茶杯耳上的手顿了顿,原本垂着的眼缓缓抬起,落向门口。
祈灼正站在门内,左手自然扶着根乌木手杖。老料乌木泛着温润深褐光泽,杖身光滑如脂,仅距顶端两寸处凿了圈细浅回纹。
这次见面,他已经并非如上次那般坐在轮椅上,而是能正常行走。
只不过步幅比寻常人略小,但走得没有半分滞涩。明明是在慢慢适应恢复走路,却被他走出了几分闲散意味。
肩背挺得舒展,右手随意垂在身侧,连垂在额前的碎发被风拂动,都透着股漫不经心的俊朗,眉眼间映出散漫风流。
他抬眼扫过室内,目光先落在楚翊身上,唇角几不可察地勾了下。
没急着开口,反倒握着杖柄轻轻敲了敲地面,发出一声清浅的响。
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眼尾微微上挑,语气里带着点云淡风轻的打趣:“真是稀客,没想到都入了夜,四哥还特意来看我。”
楚翊的目光从他脸上缓缓移开,没有半分刻意,却不动声色地将他从上到下扫了一遍。
先落在他握着杖柄的手,指节修长,没有戴任何玉扳指或戒指。
再扫过他衣袍的领口、腰间,衣襟平整,只系着根素色锦带,没有挂玉佩、香囊之类。
最后落在他的腿上,也空空如也。
一圈看下来,没有任何特别的配饰。
楚翊眸色深沉,这才将目光收回来。
看来,她让人给祈灼送来的,至少不是什么贴身的配饰。
片刻后,楚翊才缓缓开口,声音平稳得听不出情绪,只面上挂着几分浮于表面的歉意:“的确,我该早些过来,此事是我这个做四哥的不对。”
祈灼自然也捕捉到了,楚翊那不动声色在自己身上打量的目光,从他的手扫到腰间,再落到腿上。
他在看什么?
祈灼指尖轻轻摩挲着手杖顶端的暖玉。
目光流转间,心里隐约猜透几分。
但他没点破,只慢悠悠坐到对面圈椅上,手杖斜斜靠在椅边,动作舒展。
楚翊见他落座,才缓缓抬眼,目光落在祈灼的腿上。
热水还在炉上烧着,水汽氤氲中,他语气平淡地开口。
“上次在聚贤楼,七弟还是坐在轮椅上。没想到才过了不到十日,竟然就能如现在这般行走了。”
“也不知,七弟是突然寻得了什么神医,先前数年都治不好的腿疾,短短几日就帮你治好了。”
这话听着满是关切,实则绵里藏针。
楚翊分明是在给祈灼挖坑。
毕竟,这腿疾缠绵数年,连父皇屡次派遣的太医都束手无策,如今怎会突然痊愈?
是因为从前没遇着医术卓绝的神医,还是这个患腿疾之人,根本就没想过要治好?
若是后者,那便是欺君。
可祈灼神色分毫未变,面上那抹散漫的笑意反倒更浓了些:“四哥怎知,是有人帮我治好了腿疾?”
他顿了顿,语气添了几分意味深长,“——只不过,帮我治腿的并非什么神医。”
“她不过是为了我的腿疾,翻遍医书古籍,耗了无数心思,还亲手为我针灸配药罢了。”
楚翊的目光骤然晦涩几分。
祈灼口中的“他”是谁?
一个寻常大夫?
若只是大夫,他绝不会用这般语气,看似漫不经心地提起,字里行间却藏着隐隐的挑衅。
是他……还是她?
楚翊喉结微滚,压下心头波澜,面上仍维持着深沉平淡:“是吗。”
“我倒是很好奇,这位仅凭自学医术便胜过宫中御医,还能一举治好七弟腿疾的大夫,是什么人。”
“四哥真想知道?”祈灼忽地挑眉,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话锋陡然一转。
“那我若是说,医病本在其次,我的腿能好,是因为她给了我一个必须好起来的理由呢?”
楚翊抬眼,目光沉沉地看向他:“什么理由?”
祈灼将手肘抵在圈椅扶手上,右手轻托下巴,指节修长分明,指尖漫不经心地蹭过下颌线。
他眼尾微挑,狭长的眼眸里盛着几分慵懒,却又染着毫不掩饰的张扬,和几分肆无忌惮。
盯着他的眼睛,唇边勾起笑意:“她说,轮椅上能用的姿势,太少了。”
楚翊的手猛地攥紧扶手,又在下一瞬缓缓松开。
指腹摩挲过冰凉的木纹,面上却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他说的人,真的是她。
楚祈说,轮椅上能用的姿势太少了。
他指的是哪方面的姿势。
已经用过的姿势又是什么。
他们之间,竟然已经进展到了这般地步吗。
思绪翻涌间,静室的门忽然被推开,楚临的身影忽然出现。
他腰束玉带,步履间带着几分储君特有的气度,看向坐在椅上的祈灼,脸上扬起温和的笑意。
“刚从父皇那边过来,想着过来瞧瞧你,没成想一进门就听见动静,原是四弟也在。”
说着,他走到案边,目光在二人之间转了一圈,似乎也有些诧异。
“我倒是没想到,你们俩如今关系还挺亲近,今日竟能在一处喝茶闲聊了。”
祈灼唇角弯了弯,语气听不出真假,悠悠开口:“那是自然。我与四哥怎么也算是手足兄弟,关系自然是亲近的。”
恰在此时,案上银壶发出咕嘟的沸水声,水汽袅袅升起。
祈灼挑了挑眉,抬手取过一旁的紫砂茶壶,捏起茶荷,将细碎的茶叶缓缓倾入壶中,动作行云流水,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雅致。
沸水高冲而下,茶叶在壶中翻滚舒展,他稍作停顿,待茶香漫开,才倾壶注茶,琥珀色的茶汤沿着杯壁缓缓流入白瓷茶杯,不多不少,恰好七分满。
做完这一切,他端起茶杯,递到楚翊面前,眼皮轻轻一掀:“四哥尝尝,我这里的茶如何。”
楚翊的目光落在那杯茶上,眸光晦暗地伸手去取茶杯。
然而祈灼递茶时,袖摆微扬,一缕极淡的香气倏地钻入他的鼻尖。
这香气,他闻到过。
那日从清宁寺回京的马车内,狭小的空间里满是她的气息。
他曾低头吻在她的发间,鼻尖萦绕着这缕馨香,又顺着她柔软的发丝缓缓下移,唇瓣落在她温热的耳侧。
他的吻带着灼热的温度,轻蹭过她细腻的耳廓,将她的气息与身上的香气尽数攫取,刻进记忆里。
这是她的香气。
这是,她的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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