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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墙夹道,宫灯摇曳,她的影子被拉得细长,贴着青砖一路延伸。东侧门开,丝竹声扑面而来,宾客满堂,觥筹交错间,无数目光如针线般缝在她身上。有人低语,有人冷笑,更有几位贵女交头接耳,唇角微扬,似在等她失态。
她径直走向次席末位,步伐平稳,裙裾不乱。邻座一名宗室小姐执扇轻掩唇,笑意盈盈:“云姐姐竟真来了?前些日子还听人说你病卧在床,连药汤都灌不进,如今倒是精神焕发。”
云倾凰落座,指尖抚过杯沿,温酒尚有余热。她垂眸浅啜一口,嗓音不高,却字字清晰:“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倒是有些人,表面关切,背地嚼舌,才真正伤身。”
那小姐脸色一僵,旁人纷纷低头饮酒,不敢再言。
片刻后,太子举杯起身,笑语朗朗:“今日宁王设宴,群英齐聚,孤见云家大小姐风*卓然,不禁想起一事——令弟曾为国捐躯,年少英勇,令人扼腕。不知姐姐平日可有追思?”
厅内骤然安静。
云倾凰搁下酒盏,指节微微发白。她抬眼看向太子,神色肃然:“舍弟战死北境,马革裹尸,是我云家至痛。每逢朔望,我必焚香三炷,祭其英魂归乡。若殿下以为此情可作谈资,那便错了。”
太子笑意微滞,随即轻咳两声:“自然不是。孤只是感怀忠烈,愿天下铭记。”
话音未落,兵部侍郎之子端杯上前,语气咄咄:“传闻那场败仗,因前线情报延误三日,致使援军未至。许大小姐久居府中,可曾听父亲提起内情?是否……有人隐瞒军报?”
云倾凰缓缓抬头,目光直刺对方:“战场瞬息万变,一封军报能载多少真相?你坐拥京华,锦衣玉食,却敢质问阵亡将士背后的因果?真正该问的,是那些从未踏足边关、却妄议军机之人——你们,可曾为山河流过一滴血?”
全场寂静。
那人面色涨红,欲辩无词,只得悻悻退回席中。
角落里,苏挽月捏紧帕子,指甲几乎掐穿绸面。她看着云倾凰挺直的脊背,听着四周悄然流转的低叹,心头翻涌着不甘与嫉恨。她曾以为,只要顶替了功劳,抹去名字,那个人就永远沉在泥里。可眼前这一幕,分明是死灰复燃,烈焰冲天。
高台之上,夜宸渊终于起身。
他缓步走下台阶,手中执壶,袍角扫过金砖,无声无息。众人屏息,连乐声都低了几分。他在云倾凰身侧停步,俯身斟酒,动作从容,仿佛只为添一杯清醪。
“听闻你在李府赏花宴上拒诗题、舞枯枝,”他声音不高,却传遍四座,“今日可愿接本王一问?”
云倾凰未动,只盯着酒液自壶口流入杯中,一圈圈漾开,直至溢出一滴,落在案上,洇成暗斑。
她抬眸:“王爷的问题,向来不止于表面。若只是闲谈,我不惧答;若为试心设局,还请明言。”
夜宸渊低笑一声,放下酒壶:“有趣。那你听着——若有一日,你所护之人,正是天下欲诛之贼,你当如何?”
此言一出,满厅皆惊。
有人皱眉,有人窃语,太子更是紧盯云倾凰,似要看她如何作答。
她垂睫片刻,指尖轻扣杯壁,发出细微声响。而后,缓缓开口:“我所护者,从来不是人,是这片山河不破,百姓不亡。”
四座皆寂。
夜宸渊凝视她良久,忽而转身归座,挥手示意乐师续奏。丝竹再起,暖雾重笼,仿佛方才那一问一答,不过是宴间插曲。
可谁都知道,不是。
云倾凰端坐原位,指尖仍抵着杯沿。她感受到数道目光钉在背上——太子的审视,苏挽月的怨毒,还有来自高台之上,那道始终未移开的视线。
她不动,也不语。
片刻后,一名小厮捧托盘上前,在她耳边低语:“苏姑娘遣人送来的醒酒汤,请小姐慢用。”
她瞥了一眼瓷碗,汤色清亮,无异状。但她记得,昨夜阿菱回报,苏挽月近日频繁出入药房,且曾命春桃采买一味名为“迷心散”的药材——此药无毒,却可使人神志恍惚,言语失控。
她不动声色,将碗推至桌角:“放那儿,凉了再喝。”
小厮退下,她余光扫过角落,见苏挽月正望着她,嘴角含笑,眼中却无一丝温度。
又一巡酒过,一位老将军之女忽然开口:“听闻许大小姐曾在北境养病三年,可识得几位边军将领?比如那位‘神策将军’,据说骁勇善战,可惜早逝,未能封侯。”
云倾凰握杯的手微顿。
这是第一次,有人在她面前,提及那个称号。
她缓缓抬眼,迎上对方探究的目光:“北境风沙大,将士们日夜巡防,难得歇息。我不过一介女子,怎敢妄称相识?但若说起忠勇之士,无论生死,皆值得敬重。”
“可有人说,”那人紧追不舍,“那位神策将军并非战死,而是被自己人所害,临终前还在喊‘破锋未灭’。这话,你听过吗?”
云倾凰瞳孔微缩。
破锋——那是她亲手组建的死士营,七百将士,尽数埋骨黄沙。而今,这个名字竟从一个闺阁女子口中说出。
她冷笑:“流言止于智者。若真有人在阵前背叛同袍,天理难容。但我劝一句,莫拿将士鲜血当闲谈佐酒。”
那人闭嘴,全场再度沉默。
夜宸渊在高台之上,指尖轻敲扶手,目光沉沉落在她身上。他没有再发问,却已得到答案。
云倾凰察觉到他的注视,却不回头。她知道,这场宴,不只是试探她的过往,更是在测她的底线、她的立场、她是否值得成为棋手,而非棋子。
乐声渐急,舞姬登台,水袖翻飞。她终于端起那碗“醒酒汤”,在众人目光中缓缓倾倒于脚边花盆之中。泥土瞬间吸尽液体,毫无异状。
她放下空碗,抬手抚了抚发髻上的玉簪——青白二字,隐现于烛光之下。
太子注意到这一幕,眼神微动。
苏挽月咬住下唇,几乎渗出血珠。
而就在乐声最高处,夜宸渊忽然开口,声音穿透喧闹:“云小姐既不屑舞乐,可愿以剑助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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