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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易小说 > 卿月昭昭 > 第一卷 第3章 两家恩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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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日后,一场冬雨不期而至,雨丝细密、连绵不绝,带着恶意的粘稠,沉重地压在口鼻之上,每一次呼吸都是艰难而湿冷,一路割着喉咙,凉透肺腑。

    对于卓鹤卿和沈月疏来说,这倒是个好天气。

    两个有仇怨的家庭,两个不情愿的人,因为清远寺的卜卦以及父母之命被硬生生得绑在一起。自然是希望看见的人越少越好,这样阴冷的雨天,来看热闹的百姓应会少上许多。

    寅时三刻,天色尚是浓稠的墨蓝,沈月疏便被青桔唤醒,净面漱口梳妆,半个时辰过去,镜中人逐渐褪去青涩,眉如远岱,唇若含丹,一张端丽而疏离的妆面简洁成型。

    天光熹微,震耳欲聋的爆竹声夹杂着喧天的鼓乐,汹涌而来。

    销金盖头缓缓落下,沈月疏被喜娘和青桔搀扶着上了花轿。

    她不安地坐在花轿上,眼前的一小片天地皆是浓郁的红,化不开,让人眼晕。

    她和程怀瑾曾在竹林的老槐树下无数次的幻想过这一天,十里红妆,万人空巷,他牵着她的手。

    程怀瑾说过要让她做这世上最幸福的女子,他也曾是是这样做的。

    这些年,他一路照应,事事相护。

    她被父亲苛待,他便悄悄带她出去散心;她不小心烫伤了脚,他便送去这世上最好的金疮药。

    她习惯了依赖,把他当成了靠山。可就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却毫无征兆地抽身离去,像抽走她脚下的梯子。

    原来,这些年的柔情不过是伪装的刀刃,只是外面裹着最甜的糖衣,时间久了,糖化了,便是扎心的疼。

    喜轿轻摇,珠帘微晃,檐外雨丝斜织如愁。

    依赖别人给的伞,终究要淋一段自己的雨。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人生最稳的依靠,从来都是自己。

    好在,她的翅膀还在,靠山塌了,自己便是自己的靠山。

    卓府。

    不知行了多久,轿身轻轻一顿,稳稳停下。

    沈月疏按照喜娘的要求下了轿,跨鞍踏毡,跨过火盆,被簇拥着进了正厅。

    正厅里人生鼎沸,沈月疏却只能看到红盖头下的那一方天地,对面是一双穿着簇新云头锦履的大脚,陌生而突兀,她看着那双大脚,有些紧张。

    卓鹤卿着一身大红喜服,金线绣纹流光溢彩,举手投足皆是世家公子的矜贵气度,可那双眼里却凝着化不开的霜。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沈月疏被喜娘的手引导着,跟着司仪官的声音,一次次深深探身叩拜,最终被送入洞房。

    卓鹤卿将沈月疏送入洞房后,便默然离去。

    没有一句温言,也未有一分停留,仿佛只是完成了一桩不得不尽的使命,背影中尽是如释重负的疏离。

    沈月疏端坐在红鸾榻上,镶满珍珠、玛瑙的鎏金凤冠沉甸甸的,压得她脖颈生疼,但更剧烈的疼痛与不安深埋心底。

    她深吸一口气,用手抚了一下胸口。

    那日救自己之人究竟是不是卓鹤卿?若真的是他,自己该如何开口解释?又或者,以沈家和卓家的关系,他怕是连正眼都不会瞧她一下,更遑论静下心来听她诉说原委了。

    六年前,沈月疏的长兄沈栖柏奉父母之命丢弃青梅柳青瑶,求娶卓鹤卿的长姐卓鹤云。

    洞房花烛夜,沈栖柏留长嫂一人独守空房,自己却寻欢于烟柳花巷,彻夜不归。

    次日清晨,不堪受辱的卓鹤云乘人不备,一尺白绫吊死在沈栖柏的书房。

    卓家是书香门第,又与沈家世代交好,虽心生悲怆,但未与沈家争执不休,只是,两家自此形同陌路。

    卓鹤卿与卓鹤云是孪生姐弟,早于卓鹤云成亲,第一任妻子在卓鹤云逝去三月后逝于难产并留有一子勤颜,第二任妻子在生产中出血身亡并留下一女洛洛。

    卓家为此专门至乐阳城最灵验的清远寺焚香礼佛,主持说是嫁入沈家的卓鹤云将沈家的邪气带进卓家,卓家娶一个生母难产而亡的沈姓女子即可破解。

    一月前,久不登门的卓老夫人至沈家提亲,沈莫尊一口应允。

    沈家有愧于卓家,即便料到沈月疏嫁入卓家的日子多半会举步维艰,沈莫尊也是无颜拒绝。

    再者,沈家女子位微,皆为男子而生,父亲将她养成璇玑清贵无非是为了将来通过联姻攀附显贵人家,延续沈家门楣。

    卓鹤卿是朝廷新贵,沈家却因沈月疏的几个兄长资质平平而日渐衰败,至于她是否忻悦,父亲自不会顾及。

    父亲告诉沈月疏亲事时,她正在一枚香囊上绣鸿雁,绣针刺破了手指,她面上不悲不喜,绣鸿雁的手也未停,但却是一阵钻心的疼。

    父亲转身离开时,她低头看那香囊,指腹上的血珠倏然滑落,不偏不倚,正坠在那未绣完的鸿雁上,那血珠迅速洇开,一片狰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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