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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易小说 > 幽魂骑士王的地下城工程 > 第15章 【人生魔药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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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六点多的阳光照耀在落棘城的街道上,在明亮的白石砖墙之间映射。

    道路上人来人往,但大多数都是商贩,在街道上无所事事的冒险者很少。

    中高级冒险者通常还在休息,要保证充足睡眠才能维持活跃的健康任务状态。已经醒来的也已经在训练场、工作室或者兵舍,磨炼力量,钻研技艺,或者与队友一起做后续的工作规划和队伍的统筹安排。

    而大量中低级冒险者都吵吵嚷嚷地挤在落棘城中心的联盟大厅门口,焦躁地等待着早上七点整的大厅开门时间到来。

    一个原因是:提早一点来,也许可以抢在他人之前承接到一些比较简单、对能力和等级没有要求、又相对报酬金额略高的任务。

    另一个原因是:正如之前所说,大多数低级冒险者都是过一天算一天的,被生活困在原地无法前进,没有存款,一天不工作就会挨饿一天。至少要先挣够今天的食宿费用。

    他们抛弃了过去,千辛万苦来到这里,像苏帕尔帝国的淘金者一样奔赴荒芜之地寻梦,但这里又没有他们想要的未来。

    毕竟,荒芜之地也从未向他们许诺过什么。一切都是一厢情愿的幻想。

    很多宜居带的居民们其实一生都从未见过魔域的荒芜之地,但他们极具创造力地把半真半假、道听途说的暴富故事,与自己对薅一把草就能暴富的幻想结合起来,充满想象力地自由发挥着,口口相传,信誓旦旦地把“荒芜之地”称为“流淌黄金之地”,称为“黄金乡”与“造物主之花园”。

    这些由轻度癔症与重度癔症构成的传言,诱骗着有胆识的年轻人与有胆没有识的年轻人,满怀梦想地踏上通往魔王花园肥料桶的旅途,像坐着滑梯一样,顺顺溜溜地滑进地下城的动植物大嘴中。

    人生、生命和梦想一起穿过现实的肠道,变成粪便,从生活臭烘烘的肛门里被挤出来的时候,发出钢管落地似的响亮声音。

    而真正在荒芜之地待过的冒险者,则往往都会劝诫年轻人:

    “别来!”

    不是因为怕被抢生意,而是因为被永远留在荒芜之地的人,已经太多太多了。也许还活着,也许已经死了。但只要来了,就很难再离开了。

    从你踏入此地开始,你就不再是文明社会中的人类,而是魔域食物链生态的一部分了。

    欢迎来到食物链最底层,傻逼。魔王们在地底深处华美的穹顶宫殿中打着哈欠,漫不经心地挠着噬地魔虫的下巴,抚摸着白石浮雕栏杆上缠绕的青翠藤蔓与多彩真菌,伸手端起早餐吃剩的餐盘,把盘子里的冒险者尸骸随手倒进花盆里。

    清晨六点五十五分。落棘城正中心,巨大的白石砖垒成的高大建筑静静坐落于此,印刻着金色巨眼和铁铸双手徽记的橡木大门前挤满了冒险者。

    从上方俯瞰,拥挤的人群如同密密麻麻的蚁群,像浪潮一样在大厅门口焦躁地涌动,吵吵嚷嚷着。

    五六位身披深蓝罩袍、手持长矛的轻甲联盟守卫在门口大声吆喝着,一边阻挡人潮一边尽力维持秩序。

    “别挤了!马上开门了!”一位守卫高喊,“排队!排队!排队!操你妈的排队啊!要交前日任务的提前排队!反正一会儿进大厅了在柜台前也要排队,现在先排好队不行吗?”

    “大厅里的文职办公人员正在往墙上贴新的任务委托单!再等一阵子!不然你们进去也没用,墙上空荡荡的!”另一位守卫大吼,“他妈的,能不能遵守秩序?”

    拥挤的冒险者大多是新人,通常都是低于三级的,且年轻人居多。

    “新人”,通常意味着“没有经验,也不懂规矩”。

    “低等级”,往往等同于“无头苍蝇,不知前进的方向。”

    “年轻”,很多时候又约等于“精力旺盛、火气超大的急躁倔驴”。

    同时具备这三个操蛋词条的冒险者,通常是联盟守卫最害怕见到的。这就意味着“没有经验不懂规矩的盲眼倔驴在你面前横冲直撞”,而你的工作却是要求它们维持秩序。

    这就好像强行给一群吱哇乱叫的发癫野驴拴上绳子,而绳子的另一头栓在你的四肢和脖子上——听起来像某种酷刑,某位投胎错为盔甲的倒霉穿越者或许会称之为“商鞅”。

    “每天早上的差不多这个时候——大约六点五十二吧,我都会思考,为什么我会落到这般地步。”守卫三号一边吆喝着,像牧羊人赶羊一样,倒过来长枪柄,把靠得太近的冒险者戳开,一边和身旁的同事闲聊。

    “也许是因为,我小时候在帝国玛修斯学院读魔药学,那时的我是个年轻的傻逼富二代少爷,没有好好学习,没能学到啥东西,没能成为优秀的魔药师。我老爹的船商生意又碰到风暴,意外破产了,我家从帝都的宅邸搬进了小破房,也供不起我读玛修斯学院了。”

    “我的兄长当时在船上,死于海难。我父母也被破产与失去大儿子击垮了。因为我没成为魔药师,所以为了应付生活,我只好学了点剑术参军,把帝国军给我的入伍费都留给了父母。在军中好不容易被一位可敬的百夫长调教得有点人模人样了,结果又碰到杀千刀的裁军。”守卫三号说。

    “我四十八岁了还一事无成,所以才沦落到在这种傻逼地方,用长矛杆儿戳这些和我年轻时候差不多傻逼的年轻人——这一切的一切,一定都是因为我十三岁那年没有好好学习魔药学!”

    “你每天工作的时候脑子里就是这个?一边发呆一边构思自己的人生回忆录,幻想自己能够穿越回十三岁的玛修斯学院魔药学课堂上?”同事守卫四号问,“世界上没有【人生重来魔药】。那是吟游诗人为了讨饭吃而瞎编的,不是真的。”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我最近买了一套魔药学的自学教材。改变人生永远不晚!”守卫三号说,“所以我每天晚上换岗之后要抽出两小时来看魔药学的教材……今晚我就不一起去喝酒了。以后也不去了,我不能再用酒精麻痹自己了!”

    “神经病!”守卫四号给出了客观而中肯的评价,“你一把年纪了,学魔药学有个屁用?魔药师学会每年只招排名最靠前的新人!现在大把的学徒魔药师,比你年轻又比你聪明,挤破头也考不上学会的正式资格证,毕业之后连魔化素材都买不起,落魄得来当冒险者!”

    “我又不是为了考魔药师学会的资格证,也没指望靠魔药挣钱。我买魔药学自学教材,只是为了我内心深处的一个想法。”守卫三号说,“这是初心,是为了过去的自己争口气,知道不?在我小时候,我真的有过想当魔药师的梦想,尽管这么多年了,发生了很多事情,可是人生这种东西,谁又能说清楚呢——”

    丁铃铃铃……联盟大厅橡木门框上方固定的黄铜铃铛敲响了。是联盟大厅开门的铃声。

    “哦哦哦噢噢!到点儿了——”守卫三号和守卫四号忙不迭地向大门两侧一个前扑,闪身让开道路。

    在橡木大门开启的瞬间,汹涌的年轻冒险者构成的人潮冲开了门板,如同高压水柱般涌入大厅。

    顷刻间,走廊中、委托单公示板前、办事柜台前,整个联盟大厅中像是被无头苍蝇填满了,嘈杂一片,混乱的人影争抢着墙上的单据,又飞快地在柜台前挤作一团。

    柜台前的每一位联盟文职办公人员们都被十几个冒险者围着,十几张单据被硬塞在面前,七嘴八舌地说着自己的任务,耳膜都在轰响。

    “请各位先排队!”莉莉安·沃森小姐艰难地从一堆单据之间探出一撮呆毛。

    “麻烦各位一个一个来!”另一位男性文职人员哀嚎着。

    “柜台前排队!文职人员一次只能处理一件任务!不排队的全他妈的滚出去!”守卫五号和六号咆哮着,上前调转长枪的枪柄,用枪杆儿像戳猪屁股一样戳来戳去,把柜台前扎堆的低级冒险者们扒拉开。

    “别抢!别争吵!谁先碰到委托单,谁优先选择!”守卫三号在一片混乱中大吼,“动手打架的也统统轰出去!”

    “要我说,应该把【不守规矩】也写在冒险者法典里。”守卫四号骂骂咧咧,“这种的在厄德里克帝国军队里都要挨二十记鞭子的!欠抽!”

    ……

    落棘城,老木头街道,三号兵舍的大堂门口,矗立着两位高大的重甲身影。

    两人静静注视着远处联盟大厅中的混乱。

    “饥饿的小虫子总是起得格外早。”塔莉亚低笑,“毕竟都是朝生暮死。”

    “这一批看起来是最低级的冒险者,新人,等级较低——很可能也没有队伍,无力承担高回报的艰难任务。”萨麦尔眺望着远处大厅门口的冒险者们,“所以都这么早蹲守在大厅外面,等着抢收入微薄的单人低级任务糊口——不过他们也是一切的起点,或许曾经的朗达尔也是这样的——也许其中的某个年轻人也会像朗达尔一样不断学习,最终成长为优秀的中高级冒险者。”

    “真是难以想象——你的那个掏粪工朋友居然不在里面吗?”塔莉亚问。

    “应该不在。”萨麦尔琢磨着,“朗达尔现在自己有队伍,有能力承接高级任务,应该不需要大清早起来争抢这些单人的低报酬杂事……这显然很不划算。”

    “那么他迟到了。”塔莉亚说,“按照约定的时间,掏粪工应该在六点半就来了。不是要组队吗?”

    “也许发生了什么事情把他绊着了。”萨麦尔坐回大堂中,沉思着。

    “真是不靠谱。”塔莉亚哼了一声。

    昨天在登记注册冒险者身份之后,朗达尔·瑞斯卡就与两人约定了,早上六点半左右来兵舍,一同组队并且讲解任务。

    然而现在已经七点整了,两人仍然没有见到朗达尔的踪影。

    “等待同伴的时候要喝杯茶吗,两位冒险者?”三号兵舍大堂里的老板娘在柜台后面擦着木头杯子,“热茶是常备的,免费。在这里生活不容易啊,有口茶喝多少能润润喉咙。”

    “不必了。”塔莉亚说。

    萨麦尔根本没有饮食能力。何况两人需要隐藏身份,尽量避免摘头盔。

    “呃……不用了。但还是谢谢您,夫人。”萨麦尔彬彬有礼地说。

    “要不我们直接去朗达尔房间看看?他不是在二号兵舍的301吗?”他低声问塔莉亚。

    “请问……两位是萨摩修士与塔兰修士吗?”一个声音忽然响起。

    萨麦尔与塔莉亚下意识朝声音的方向转身,视线所及之处却空无一人。

    “谁……谁在说话?”萨麦尔下意识问。

    “嗯……这边。”那个声音说。

    “哪里?”萨麦尔东张西望着。

    那个声音长叹一口气。

    “……下面。”她说,“低头,麻烦低头往下看看,两位修士。”

    萨麦尔和塔莉亚低下头。

    一位身高刚到他们手肘的小矮个金发妹正仰着头望着他们,一脸对身高的悲催与无奈。

    她披着斗篷,轻质皮甲上镶嵌铜片与铜钉以增强防御力,一头亮眼的金发修剪得整整齐齐,发尾垂落在颈中,浅蓝色眼睛里满是郁闷。

    她腰间挎着一把造型奇怪的针头型细剑,剑尖带有蛇类毒牙似的注射孔。围绕着腰带则挂着一圈魔药试剂皮革包,形制和朗达尔的皮革包一模一样。

    萨麦尔与塔莉亚对视一眼,像两个成年人看小孩一样微微俯身,试图让自己的两米身高没那么有压迫感。

    “这个身高……根据笨蛋队长的描述,二位一定就是萨摩修士和塔兰修士了吧?”小矮个金发妹问,“我是露比·艾利斯,是朗达尔·瑞斯卡队伍里的魔药师,一级冒险者,去年毕业于厄德里克帝国玛修斯学院魔药学专业。”

    “哦,不会去除血荆棘毒素的那个新手魔药师。”塔莉亚说。

    小矮个金发妹捂着胸口,备受打击的样子。

    “哦哦,高材生啊!前途无量前途无量!新世纪是魔药学的世纪……”萨麦尔下意识一巴掌拍在塔莉亚头盔上阻止她又打击别人,连声说着吉祥话。

    然而不知道这句话哪里又得罪对方了,小矮个金发妹瞪着他,露出了(。′︵‵。)的表情。

    “……呃,不好意思啊。”萨麦尔回过神来。也对哦,要是真的前途无量为什么还来当冒险者呢?

    “总之……朗达尔那边有点事情,所以我来接两位过去。”矮个金发妹露比在两个充满压迫感的人形阴影中委屈巴巴地叉着腰,“队伍的大家都在兵舍对面的公共工作室,跟我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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