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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走了。”苏清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抱着一摞典籍，月白道袍沾着晨露，发间的玉簪在雾里泛着淡青。
林风抬头，见她眼尾还带着未消的倦色，定是昨夜又在藏经阁翻了半宿。“清寒姐，你歇着吧。”他说，“我自己能看。”
苏清寒没接话，走到他身边蹲下。她的指尖掠过骨笛第三道刻纹，那里昨天被林风叩响时，曾震得他虎口发麻。“这里。”她轻声道，“对应的是‘引魂’段的第三重共鸣。”
林风想起昨夜图谱上的批注：“引魂纹共九重，每重对应音波一段。若能引动九重共鸣，可暂破噬音体质的反噬。”他摸了摸骨笛，喉结动了动：“可我试了三次，最多只能到第二重。”
“你太急了。”苏清寒抬手覆住他的手背。她的手比晨露还凉，却让他想起落音村后山的溪水，“骨笛认主需要时间。你父亲当年用了三个月，才让骨笛完全接纳他的气息。”
林风沉默了。他想起父亲临终前的模样，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却攥着他的手不肯放。“小风，这笛子……比命金贵。”那时父亲的声音轻得像叹息，“等你找到能护它的人，就……”
“就怎样？”苏清寒追问。
林风摇头：“没说完。我爹走得太急。”
苏清寒的手指微微发抖。她昨夜在密卷里翻到段批注：“林昭，万窍楼前任客卿，因私藏引魂笛残片被逐。其子林风，生有噬音体质，或为音神转世。”墨迹已经晕开，像是被泪水浸过。
“清寒姐？”林风察觉她的异样。
苏清寒猛地抬头，眼底有水光闪过。“没什么。”她低头将典籍塞进他怀里，“今日卯时去演武场。我让林惊羽教你‘天机衍算诀’的进阶用法。”
林风接过典籍，指尖触到她的手背，凉的，像落音村后山的溪水。“清寒姐，你……”
“别说话。”苏清寒抬头看他，眼底的光比月光还亮，“我信你。”
*
演武场的青石板被晨露打湿，泛着幽光。林惊羽抱着一摞竹简站在场边，见林风过来，冲他挤了挤眼：“清寒师姐让我来的。她说你最近修炼卡壳，让我教你两招。”
林风笑了笑。林惊羽是外门弟子里的“怪胎”，明明资质平平，偏爱钻牛角尖，总说“修行不是打打杀杀，是琢磨透每分每寸的道理”。
“先练这个。”林惊羽展开竹简，上面画着复杂的音波图谱，“天机衍算诀的精髓不在记口诀，而在‘听’。你得用耳朵去感受天地间的音波，再用算术推演出它们的轨迹。”
林风盘膝坐下，闭眼倾听。晨雾里的鸟鸣、风过竹林的沙沙声、远处藏经阁的翻书声……这些声音混在一起，像团乱麻。他正皱眉，忽然听见一阵极轻的嗡鸣，是骨笛在怀里震颤。
“怎么了？”林惊羽见他睁眼，问道。
林风摸出骨笛，见笛身上的刻纹正泛着幽蓝。“它在响。”他说，“和昨天图谱上的第三重共鸣频率一样。”
林惊羽凑近看了看，倒吸一口凉气：“这是……引魂纹的共振！清寒师姐给你的图谱，莫不是……”
“是《天机衍算图》的残页。”苏清寒不知何时站在场边，声音轻得像风，“玄机子昨日翻到了那页，被我趁机借了出来。”
林惊羽瞪大眼睛：“师姐，你偷了宗主的典籍？”
苏清寒白了他一眼：“偷？我是‘借’，有借有还。”她走到林风身边，“试试看，用骨笛引动这第三重共鸣。”
林风深吸一口气，将骨笛贴在唇边。他记得父亲教他吹笛的样子，手指按在刻纹上，气息匀速送出。可此刻他的手直抖，骨笛里的音波刚冲出来，就像被什么吸走了，散得干干净净。
“不对。”苏清寒按住他的手腕，“不是用嘴吹，是用骨笛引动你体内的噬音之力。”
林风一怔。他想起前日吸收藏经阁禁制时，骨笛曾自发震颤，体内的戾气像被抽走了大半。“我……我试试。”
他闭上眼，将注意力集中在骨笛上。体内的噬音之力开始翻涌，像条活物在经脉里游走。骨笛的刻纹渐渐发烫，第三道纹路的幽蓝越来越亮，终于“嗡”的一声，震得他耳膜发疼。
“成了！”林惊羽跳起来，“第三重共鸣！清寒师姐，你看！”
苏清寒的嘴角扯出个笑，眼底却闪过一丝担忧。她看见林风的额头渗出冷汗，骨笛的震颤越来越剧烈，像是随时会崩断。“够了。”她伸手按住骨笛，“别贪功，先稳住。”
林风这才察觉自己浑身发抖，体内的噬音之力几乎要失控。“清寒姐，我……”
“没事。”苏清寒替他擦了擦额角的汗，“这是好事。说明骨笛在慢慢接纳你。”她顿了顿，又道，“不过……”
“不过什么？”林风追问。
苏清寒的目光扫过演武场角落，那里站着两个外门弟子，正盯着他们窃窃私语。“玄机子的人。”她压低声音，“昨日我去藏经阁，被他发现了。”
林风的手一紧。他想起昨日在藏经阁，玄机子站在《天机衍算图》前冷笑：“有些人的体质，天生就是祸害。”原来从那时起，这老匹夫就在盯着他们了。
“他知道了？”
“应该不知道骨笛的事。”苏清寒摇头，“但他在查你的体质。昨日我去衍天塔替你求情，听见他和长老说……”她顿了顿，“说‘若林风的体质真能引动镇音石，玄衍宗的千年基业，就该换个人来守’。”
林风的指节捏得发白。他想起玄机子平日里的模样，总爱摸着胡须说“玄衍宗以正道立派”，可此刻这话里的意思，分明是想利用他的体质，掌控镇音石的力量。
“清寒姐，我们……”
“先别慌。”苏清寒打断他，“今日你突破第三重共鸣，是个机会。明日我带你去见一个人，他在玄衍宗藏书阁当值三十年，知道很多秘辛。”
林风抬头看她。晨雾里的苏清寒像朵沾露的莲，清冷却坚定。他忽然想起父亲的话：“人活一世，总得护着点心里的火。”而苏清寒，就是他心里的那团火。
*
午后的阳光透过藏书阁的雕花窗，洒在泛黄的书卷上。林风跟着苏清寒穿过一排排书架，闻着陈年老纸的香气，心跳得厉害。
“就是他。”苏清寒停在最深处的书案前。
书案后坐着个白发老者，正戴着老花镜翻书。听见动静，他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亮得惊人：“清寒丫头，带客人来了？”
“周师叔。”苏清寒行了个礼，“这是外门弟子林风。”
周师叔放下书，打量着林风：“噬音体质？”
林风点头：“是。”
周师叔笑了：“我在这藏书阁待了三十年，只见过两个有噬音体质的。一个是三百年前被万窍楼灭门的音波山庄少庄主，另一个……”他指了指林风，“就是你。”
林风心头一震：“周师叔知道噬音体质？”
“何止知道。”周师叔从抽屉里拿出个木匣，打开来，里面躺着块半块骨笛，“三百年前，音波山庄的少庄主被万窍楼追杀，临死前将半块骨笛托付给我，说‘若有后人带着另一半骨笛来，便将这东西交给他’。”
林风的眼睛瞪得老大。他摸出怀里的骨笛，和木匣里的半块一对，刻纹严丝合缝，竟是同一块！
“这……这是……”
“是你父亲的。”周师叔说，“当年你父亲是万窍楼客卿，负责保管这块骨笛。后来他叛逃，将半块骨笛交给音波山庄，自己带着另一半逃了。”
林风的手直抖。他终于明白父亲临终前的话，“这笛子……比命金贵。若有一日，有人问你要，你便说……”
“便说‘这是我爹的’。”周师叔替他说完，“你父亲是条汉子。万窍楼想抢骨笛，他宁死也不松手。”
苏清寒的眼眶红了：“周师叔，那……那音波山庄的人呢？”
“都被万窍楼杀了。”周师叔合上木匣，“你父亲是最后一个逃出来的。他带着骨笛隐姓埋名，后来娶了妻，生了你。”
林风沉默了。他想起父亲总说“落音村是我的根”，原来那不是随便说的，落音村，本就是音波山庄的旧址。
“周师叔，那镇音石……”
“镇音石是音神的法器，能镇压杂音。”周师叔严肃起来，“万窍楼想毁了镇音石，取出里面的音神之力。你父亲当年叛逃，就是为了阻止他们。”
林风的手攥紧骨笛。他终于明白，自己不是什么“不祥之人”，而是背负着守护镇音石使命的人。
“多谢周师叔。”他说。
周师叔摆摆手：“不用谢我。我守了这三十年，就等一个能护住骨笛的人。”他看向苏清寒，“清寒丫头，你做得对。这孩子心性纯良，值得托付。”
苏清寒低头笑了：“我知道。”
夕阳西沉时，林风和苏清寒走在回外门的路上。林风怀里抱着周师叔给的木匣，骨笛的温度透过粗布渗进来，像父亲的体温。
“清寒姐。”他说，“我想好了。”
苏清寒抬头看他。
“我要留在玄衍宗。”林风说，“不是为了什么外门弟子，是为了查清楚镇音石的真相，为了替我爹完成他的使命。”
苏清寒的眼眶又红了：“我知道你会这么选。”她伸手替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我陪你。”
林风笑了。他想起昨日在演武场，苏清寒教他引动第三重共鸣时的模样，认真、专注，像在教一件最重要的事。
“清寒姐。”他说，“等这一切结束，我想带你去看落音村的春天。那时候，村头的桃花会开满山坡，我爹会在树下教我吹笛，我娘会做好吃的槐花饼……”
苏清寒的手顿了顿，轻轻搭在他手背上：“好。”她说，“我等你。”
远处传来晚钟声，悠扬而绵长。林风望着天边的火烧云，忽然觉得心里有了底气。他不再是那个被杂音追杀的“异类”，而是背负着使命的“守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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