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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那牧民孩童,倒真是个胆大的。”风染霜执起茶盏,浅啜一口,眼底漾着温柔的笑意,“当时箭矢擦着他耳边飞过,换作寻常孩子早吓傻了,他却抱着你的腿哭着喊‘大哥哥’,倒是把你这战场上杀伐果断的太子殿下,弄得手忙脚乱。”
风澈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耳根微微发烫,伸手挠了挠头:“母后说笑了,当时情况紧急,也顾不上多想。那孩子父母都在战乱中没了,孤苦伶仃的,看着实在可怜。”
慕容冷越坐在主位上,看着妻儿谈笑,紧绷的下颌线条柔和了几分。他刚从前线巡查回来,铠甲上还带着未散的寒气,此刻却被帐内的暖意烘得渐渐消融。他端起茶碗,看着碧绿的茶汤里自己模糊的倒影,沉声道:“边境不稳,百姓遭殃,这战乱一日不平,便会有更多这样的孩子流离失所。”他顿了顿,看向风澈,“你此次在战场救下那孩子,做得很好。身为储君,不仅要懂谋略、善征战,更要存仁心、知民苦。”
风澈挺直脊背,郑重应道:“儿臣谨记父皇教诲。”
三人正说着,帐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那马蹄声不似平日巡营的从容,倒像是有人拼了命地狂奔,嘚嘚的声响像重锤般砸在紧绷的鼓面上,一下下敲得人心头发紧。紧接着,是亲兵的厉声喝问:“来者何人?!停下接受盘查!”
“是我!快禀报皇上!有急报!”一个嘶哑的声音穿透夜色,带着难以掩饰的惊惶。
慕容冷越神色一凛,端着茶碗的手猛地一顿,滚烫的茶汁溅出几滴在明黄色的衣袖上,洇出深色的痕迹。他却浑然不觉,霍然起身,大手按住腰间佩剑,剑柄上雕刻的龙纹硌着掌心,带来冰凉而坚硬的触感:“何事喧哗?”
话音未落,帐门“哗啦”一声被人从外面撞开。粗布帐帘撕裂的声响尖锐刺耳,像是布料被生生扯断的哀嚎。一名浑身是血的亲兵踉跄着闯入,他身上的明光铠早已被血渍浸透,暗红色的血珠顺着甲片的缝隙不断往下滴,在地上砸出一个个深色的圆点。他刚冲进帐内,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膝盖砸在坚硬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皇上!不、不好了!”亲兵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牙齿都在打颤,“城、城外突现大批蒙面人,不知是何来历,上来就偷袭了咱们的巡逻队!弟兄们没防备,已经、已经被他们杀进来了!眼下正朝着主营帐这边冲来!”
风染霜心头猛地一紧,握着茶盏的手指瞬间收紧,骨节泛白。她刚要起身,异变陡生——数支裹着黑布的箭矢破帐而入,“嗖嗖”的破空声尖锐刺耳,带着凛冽的寒意。箭矢深深钉在身后的梁柱上,箭尾的黑羽还在簌簌颤动,像极了蓄势待发的毒蛇。
“小心!”慕容冷越反应极快,几乎在箭矢射入的瞬间,便已侧身将风染霜护在身后。他宽大的身影像一座铁塔,将她严严实实地笼罩在阴影里,同时对风澈低喝:“护住你母后,我去调兵!”
风澈不敢怠慢,腰间长剑“噌”的一声出鞘,雪亮的剑锋映着油灯的光,折射出冷冽的寒芒。可那些蒙面人的动作快得惊人,根本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五名黑衣人如同鬼魅般破帐而入,玄色衣袍在空气中带起一阵刺骨的冷风,手中的弯刀泛着森然冷光,目标明确,直扑风染霜而来。
“休想伤我母后!”风澈怒喝一声,挥剑迎了上去。“铛铛铛”几声脆响,刀刃相撞的瞬间,强烈的震感顺着手臂蔓延,震得他虎口发麻,耳尖嗡嗡作响。他毕竟年轻,力气上稍逊一筹,被震得连连后退。
混乱中,有两名黑衣人瞅准空隙,像两条滑溜的毒蛇,绕开风澈的剑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风染霜面前,死死扣住了她的手臂。他们的指节坚硬如铁,捏得她骨头生疼,仿佛要将她的手臂生生捏碎。
“母后!”风澈急声嘶吼,眼眶瞬间红得像要滴血。他想回身救援,却被另外两名黑衣人死死缠住,刀锋逼得他连退三步,靴底在铺着的羊毛地毯上蹭出凌乱的声响,留下几道深色的痕迹。
风染霜挣扎着想要挣脱,手腕却被越攥越紧,粗糙的布料摩擦着皮肉,火辣辣地疼。忽然,一块浸了药的布条猛地捂住了她的口鼻,一股刺鼻的气味瞬间涌入鼻腔——那味道像是烧糊的艾草混合着某种腥甜,冲得她头晕目眩。意识如坠云雾,身体软得像没了骨头。
昏沉间,她只听见慕容冷越撕心裂肺的怒吼:“染霜!”,听见风澈带着哭腔的呼喊:“母后!你们放开我母后!”,随即感觉自己被人粗鲁地架起,甩上了马背。颠簸中,她最后的视线穿透混乱的人群,落在慕容冷越染血的战袍上,那抹刺目的红在夜色里格外扎眼。马蹄声朝着城外疾驰而去,将熟悉的呼喊、兵刃相接的脆响、士兵的怒吼,一点点甩在身后,越来越远,最终被呼啸的风声吞没。
不知在马背上颠簸了多久,风染霜在一阵剧烈的晃动中猛地睁开眼——像是被人狠狠推了一把,她的额头撞在坚硬的马鞍上,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
她费力地抬起头,借着朦胧的月光看清了自己的处境:双手被粗麻绳反绑在身后,绳结勒得手腕生疼,深深嵌进皮肉里,几乎要磨出血来。口中被塞进了一块粗糙的麻布,只能发出“呜呜”的模糊呜咽。
夜色浓稠如墨,十余名黑衣人骑着高头大马,簇拥着她一路前行。马蹄踏过碎石的声音单调而急促,在寂静的旷野里格外清晰。风染霜的目光扫过他们腰间,只见每个人都挂着一枚银色的蛇形令牌,蛇信子微微翘起,在月光下泛着冰冷的光——那是东瀛忍者的标志!
她的心猛地一沉。东瀛人之前在边境吃了几次败仗,早已销声匿迹,她原以为他们已经退回本土,没想到竟还没死心!此番掳走她,用意再明显不过——是要拿她当筹码,要挟慕容冷越!
“醒了?”身侧的黑衣人察觉到她的动静,转过头来。他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怪异腔调。“皇后娘娘还是安分些好,只要乖乖配合,我们不会伤你。”
风染霜偏过头,狠狠瞪着他。尽管口中塞着麻布,眼神里的怒火却几乎要烧穿这浓重的夜色。她虽是女子,却也有着皇家的傲骨,岂会被这等宵小之辈威胁?
那黑衣人似乎被她的眼神激怒了,猛地伸手按住她的肩膀,力道大得像是要把她的骨头捏碎。“别白费力气了。”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残忍的笑意,“这地方离雁门关已经远了,你的人就算发现,也追不上了。”
风染霜强忍着肩膀传来的剧痛,悄悄抬眼,借着朦胧的月光辨认方向。马匹正朝着西北方向的戈壁奔去,脚下的路渐渐从松软的草地变成坚硬的碎石,稀疏的枯草在狂风中瑟瑟发抖,像是在为她的处境哀叹。
她心中清楚,西北戈壁荒无人烟,一旦深入腹地,连辨认方向都难如登天,更别提等待救援了。绝望像冰冷的潮水,一点点漫上心头,却被她强压了下去。她是大启的皇后,是风澈的母亲,绝不能就这么放弃!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密集的马蹄声,那声音像急促的擂鼓,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紧接着,慕容冷越熟悉的声音穿透呼啸的夜风,带着撕裂般的焦急和愤怒:“染霜!坚持住!朕来救你了!”
风染霜的心猛地一颤,像是被寒夜里的火星烫了一下,瞬间涌起一股暖流。他来了!他果然追来了!
可那些黑衣人听到追兵的声音,却丝毫没有慌乱。领头的黑衣人立刻扬鞭抽马,马匹吃痛,发出一声嘶鸣,速度陡然加快。其中一人回头望向身后,面罩下的眼睛闪着阴狠的光,冷笑道:“皇后娘娘,别盼了。我们既然敢动手,自然早备好了退路。”
说罢,他从怀中掏出一枚红色的信号弹,又摸出火折子,“嚓”地一声擦亮。火星在黑暗中跳跃,点燃了信号弹的引线。“滋滋”的声响过后,他猛地将信号弹射向天空。
只听“嘭”的一声巨响,信号弹在夜空中炸开,化作一朵妖异的血色花朵,红得像凝固的血。那光芒在墨蓝的天幕上久久不散,像一道不祥的标记,刺得人眼睛生疼。
风染霜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她知道,这是在召唤援兵!这些东瀛人果然早有预谋!
她趁着黑衣人注意力被信号弹吸引的瞬间,悄悄挪动被反绑的手腕,用麻绳摩擦马背上的铁环。粗糙的麻绳蹭着已经磨破的皮肉,带来火辣辣的痛感,可那麻绳却坚韧异常,连一丝松动都没有。
没等她磨出痕迹,前方忽然出现了一支骑兵。火把的光熊熊燃烧,映红了半边天,也照亮了骑兵们的面容。为首者穿着一身波斯服饰,高鼻深目,络腮胡子编成了小辫,随着马匹的跑动而晃动。他看到黑衣人带着风染霜,立刻大笑起来,声音像破锣敲在石头上,刺耳难听:“哈哈哈!大启的皇后到手了!慕容冷越这次就算插翅也难救!”
风染霜心头巨震——东瀛人与波斯人竟然在暗中勾结!之前波斯使者前来议和,态度谦卑,原来全是假象!他们根本就是在拖延时间,与东瀛人联手设下了这个圈套!
她挣扎着扭动身体,想要反抗,却被旁边的波斯人用一条冰冷的铁链套住了脚踝。铁链“哗啦”一声,另一端被牢牢拴在马腹上。“老实点!”波斯人说着,狠狠扯了扯锁链。风染霜被拽得一个趔趄,手臂不小心擦过马身的毛刺,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火辣辣的痛感顺着手臂蔓延,像是有无数根针在扎。
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风澈的声音清晰地传来,带着少年人的暴怒和焦急:“放下我母后!否则我定要踏平你们的据点,将你们碎尸万段!”
可那些黑衣人却不为所动,分出三人勒转马头,回身阻拦。他们手中的弯刀在火光中划出一道道冷芒,与追来的禁军缠斗在一起。其余人则护着风染霜,转向了一条狭窄的山谷。
两侧的山壁越来越近,像两堵高耸的墙,将天空挤压成一条细长的线。慕容冷越和风澈虽骁勇善战,带领禁军奋勇厮杀,却被山谷两侧的伏兵死死牵制。箭矢不断从暗处射出,“嗖嗖”地钉在他们马前的地面上,扬起阵阵尘土,逼得他们只能放慢速度,不敢贸然前进。
风染霜眼睁睁看着慕容冷越的身影被山壁挡住,看着风澈挥舞长剑的身影越来越小,听着他的呼喊渐渐模糊,心中焦急如焚,却无计可施。她被带入山谷深处,那里停着三辆黑色的马车,车轮上还沾着干涸的泥点,显然是早就等候在此。
黑衣人将她从马背上拽下,动作粗鲁,几乎是拖着她往前走。风染霜踉跄几步才站稳,脚踝上的铁链被拽得笔直,勒得她骨头生疼。随即,她被猛地推进了其中一辆马车。
车门“砰”地一声关上,又被人用粗钉钉死,只留下一道指宽的缝隙。风染霜跌坐在车厢角落,冰冷的木板透过单薄的衣料传来寒意,冻得她打了个寒颤。
马车很快启动,车轮碾过石子路,发出“咯噔咯噔”的声响,单调而沉闷。这声音渐渐盖过了远处隐约传来的厮杀声,也盖过了她心中最后一丝侥幸。
她挪到车门边,透过那道缝隙往外看。马车正朝着戈壁深处前行,身后的山谷入口越来越小,最终缩成一个黑点,彻底消失在视野里。雁门关,那个她生活了许久的地方,早已看不见踪影。
风染霜靠在冰冷的车厢壁上,缓缓闭上了眼睛。她知道,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他们还需要用她来要挟慕容冷越。可接下来要面对的,恐怕是更难预料的处境。
她必须稳住心神,不能自乱阵脚。慕容冷越一定会找到她的,风澈也一定会的。她要活着,等着他们来救她的那一天。
指尖悄悄蜷缩,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尖锐的疼痛让她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也让她在这无边的黑暗和绝望中,攥紧了一丝微弱的希望。车厢外,风声呼啸,像是在诉说着前路的艰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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