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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教授!”控制室内爆发出一声喊,小陈的指节几乎要戳穿监控屏,“第7区接收单元的频谱图又跳了!”
林深摘下银框眼镜,用袖口快速擦了擦。屏幕上的曲线正以1.3Hz的频率规律性起伏,波峰波谷间的间隔精确得像是用圆规画出来的。他凑近时,后颈的碎发扫过衣领——这是他紧张时的习惯动作,从二十年前在云南天文台第一次观测超新星遗迹时就有了。
“排除脉冲星干扰了吗?”他问。
“连续监测七十二小时,脉冲星周期是1.76秒,这个……”小陈调出对比图,两条曲线像两条永远不会相交的平行线,“1.3Hz的波动,持续时间超过标准值三倍。”
林深的指尖在操作台上轻叩,节奏和屏幕上的脉冲同步。二十年前地球生态危机最严重的那个夏天,他蹲在干涸的鄱阳湖底,看着裂开的泥土像被谁揉皱的羊皮纸,那时他就记住了:自然从不会制造绝对的规律。此刻屏幕上的波峰波谷,像极了人类用射电望远镜向太空发送的“阿雷西博信息”——但这次,信息是从半人马座α星方向传来的。
“调用修正版德雷克方程。”他突然说。
小陈的手指在键盘上顿了顿:“您是说……”
“对,把文明等级参数加进去的那个版本。”林深重新戴上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像淬了光,“如果是中级文明,他们的电磁信号应该符合能量-信息熵的平衡曲线。”
空气里响起数据运算的嗡鸣。林深望着墙上的德雷克方程原公式——N=R*×fp×ne×fl×fi×fc×L——那是1961年的古老公式,像用树枝在沙滩上画的第一道痕迹。而他们现在用的修正版,在fi(出现智慧生命的概率)和fc(能够进行通信的概率)之间,多了一道文明等级系数K,取值范围0到1,数值越高,信号越趋近于“有目的的信息传递”。
“K值0.87。”小陈的声音发颤。
控制室内突然安静下来。空调的风声、设备的嗡鸣、远处山涧的流水声,都在这一瞬间退成背景。林深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两下,和屏幕上的脉冲同频。
“通知夏舰长。”他说,“用最高优先级信道。”
通讯器亮起时,夏晴正在“方舟”号的指挥舱。全息星图在她头顶流转,半人马座α星的位置标着醒目的红色标记——那是三天前她亲自划定的,当时林深还在邮件里说“可能只是超新星遗迹的余波”。
“林教授。”她的声音像激光般精准,“我需要数据。”
“1.3Hz电磁脉冲,持续时间117小时,排除自然天体干扰,修正版德雷克方程K值0.87。”林深的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兴奋,“更重要的是,信号里嵌套了三层结构——最外层是质数列,第二层是麦克斯韦方程组的射电波段表达,第三层……”他停顿了一下,“第三层是一串重复的十六进制代码,我让团队用香农熵计算过,信息冗余度刚好卡在0.3,这是典型的‘文明认证码’特征。”
夏晴的手指在星图上划过,半人马座α星的红光在她瞳孔里跳动。她记得二十岁那年在小行星防御战中,看着直径三公里的“复仇女神”号陨石撞向月球背面,碎片雨在地球夜空中烧出血红色的银河——从那以后,她就信了宇宙是片黑暗森林,每个文明都是带枪的猎人。
“你确定不是高等文明的陷阱?”她问,“文明接触法则里说过,技术共享禁忌……”
“但这是同等级文明的信号!”林深打断她,“我们和对方都卡在恒星系航行瓶颈,他们的技术树不可能包含维度武器。夏晴,这是人类第一次确认地外智慧存在,不是吗?”
通讯器里传来短暂的静默。夏晴望着舷窗外的地球,蓝色的星球像颗被精心擦拭的玻璃弹珠,云层下是她出生的太空军基地,父亲的墓碑就立在基地后山,碑上刻着“为黑暗森林持炬者”。
“我会调派‘方舟’号的量子纠缠中继器。”她终于开口,“但林教授,我需要你记住——宇宙不会因为我们渴望拥抱就变得温暖。”
挂断通讯时,林深的掌心沁出薄汗。他转向窗外,FAST的镜面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像一只倒扣的巨碗,正在接住来自四光年外的“星语”。小陈不知何时递来一杯热咖啡,杯壁上的水珠沿着他指缝滑落,让他想起童年时母亲往他干裂的嘴唇上抹的薄荷膏——那时他以为最珍贵的是水,现在才明白,比水更珍贵的是“回应”。
后半夜三点,林深独自留在分析室。全息屏上展开的信号图谱里,第三层的十六进制代码突然开始重组。他凑近时,镜片上蒙了层白雾,于是他摘下眼镜,看着那些0和1像被风吹动的星尘,缓缓排列成——
[1001 0110 0011 1010]
“斐波那契数列的二进制表达。”他轻声说。
门被推开的声音让他猛地抬头。奥列格·彼得罗夫站在门口,银发在灯光下泛着冷霜,手里端着一杯伏特加,酒液在杯壁上晃出细碎的光。
“林教授,我在联合政府的简报会上听说了你的发现。”老政客的声音像砂纸擦过金属,“半人马座的邻居,嗯?他们的量子共鸣网络技术……”
“彼得罗夫先生。”林深打断他,“文明接触法则明确禁止逆向破解同等级文明的技术,这会触发排他协议,暴露母星坐标。”
奥列格笑了,眼角的皱纹里藏着某种林深读不懂的情绪:“年轻人,法则是弱者的枷锁。当年苏联发射斯普特尼克号时,谁在乎过什么宇宙法则?”他举起酒杯,“等你破译出完整信号,记得给我留一份。毕竟……”他的目光扫过全息屏上的质数列,“生存,才是文明的第一需要。”
门在奥列格身后关上时,林深的后颈泛起凉意。他重新看向屏幕,那些跳动的数字突然变得沉重——它们不只是数学符号,更是两个文明的心跳,在宇宙的黑暗里互相寻找着共振的频率。
窗外的雾散了些,露出半片星空。林深想起二十年前在鄱阳湖底,他捡起一块裂开的泥块,里面嵌着半枚贝壳化石。母亲说那是一亿年前的海洋留下的,而此刻,四光年外的某个文明正在向他们发送“我在这里”的消息。
他打开终端,开始撰写给人类联合科学院的报告。笔尖在虚拟屏幕上划出的光痕,像一条连接两个世界的线。最后一段,他写:
“这不是宇宙的寂静,而是文明的低语。当我们听到第一声时,就已经站在了抉择的路口——是继续在黑暗里蜷缩,还是伸出手,说一声‘我听见了’。”
晨雾漫进控制中心时,林深趴在桌上睡着了。屏幕的蓝光落在他脸上,把睫毛的影子投成一片星图。而在四光年外,半人马座α星的第三颗行星上,某个由硅基能量构成的存在正凝视着量子共鸣网络中的波动,他的“声音”穿越星际,轻轻说了一句:
“终于,有人听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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