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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易小说 > 一笔经年事事休 > 第11章:烟箩柳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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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王冀、张嫣正值新婚之夜,柔情蜜意,互诉衷肠之时,韩府之内并不平静——正如王冀所预见的,喜哥竟真的现身了。

    却说酒宴过后,耶律斜轸醉意朦胧,执意要往马厩而去,欲将白鬃宝马即刻赠予王冀。韩德让无奈,只得伴其左右,一同前往。至马厩,忽闻细微声响,似有身影自墙头跃出,遁入夜色之中。韩德让心生警觉,料定适才墙上有人无疑,便立即施展轻功,跃出院墙,循声追去。

    片刻之间,韩德让已拦下那道黑影,定睛一瞧,果真是喜哥无疑。韩德让嘴角微扬,露出轻蔑神色,问道:“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喜哥答道:“特来寻找东儿,以免身份败露。”

    韩德让冷哼一声:“以免身份败露?哼!你当真是真心归降于我等?”

    喜哥急切辩解:“在下确是真心归顺,已服下韩公子所赠婆娑叶之毒,怎敢再生异心?”

    韩德让眼神凌厉:“真心归顺?那我且问你,数日之前,五仙教五位教主倾巢而出,半途伏击我等,你可知情?”

    喜哥故作茫然:“小人实不知情。”

    韩德让怒道:“不知情?五仙教上下皆参与其中,你岂会毫不知情?说!为何隐瞒不报?”

    喜哥支吾道:“一时难以脱身……”

    韩德让怒极反笑:“先说‘毫不知情’,又说‘难以脱身’?哼!你言辞闪烁,莫非以为韩某可欺不成?”

    喜哥连连磕头:“在下真心归降,求韩大人明察秋毫!”

    韩德让冷哼一声:“好!你且随我回府,我自会给你一个公道!”

    喜哥面露难色:“逗留太久,恐教中起疑,小人先行告退……”

    喜哥言罢,转身欲逃。韩德让岂会放他离去?身形一闪,已至其身后,一把抓住喜哥肩头。喜哥奋力挣脱,拔刀相向,韩德让却从容避过。喜哥不敢恋战,边战边退,但武功与韩德让相差甚远;韩德让只用单手与喜哥过招,喜哥应对已显吃力。

    终于,喜哥怒喝一声,使出浑身解数,双手握刀,向韩德让劈去。韩德让却只是伸出两根手指,轻轻夹住刀锋,任凭喜哥如何用力,那刀竟是纹丝不动。

    喜哥无奈,只得弃刀而逃。未等其迈出几步,韩德让手指一弹,弯刀如电,穿透喜哥左腿,喜哥应声倒地,动弹不得。

    韩德让大步流星,一把提起喜哥,犹如老鹰捉小鸡般,轻易便将他带至柴房,牢牢锁起。只待得天明,王冀醒来,再行一同审问之事。

    次日清晨,王冀走出卧房,闻知此事,便携众人匆匆赶至柴房。他望着喜哥,沉声问道:“五仙教总坛,究竟藏于何处?”

    喜哥战战兢兢,答道:“乃是在白鹰山之上……”

    王冀心中暗自思量:“耶律璟明明言道是在太子山,此贼却言白鹰山,莫非此贼撒谎?亦或是五仙教之巢穴,不止一处?”念及此处,他又问喜哥:“你们五位教主,此刻是否在总坛之中?这几日又在做些什么勾当?”

    喜哥答道:“五位教主,正在闭关修炼高深莫测之武学,教中诸事,皆由胡天霸之弟子‘胡不常’代为打理……”

    王冀眉头紧锁,又问:“修炼武学?可知是何种武学?”

    喜哥道:“五位教主归来之后,众弟子见他们每人皆少了一条手臂。教主言说,此乃他们自断手臂,用以祭祀仙家,仙家便传给他们盖世神功,他们要闭关潜修。”

    耶律休哥见喜哥不通汉话,便用汉话向王冀问道:“那五个老贼的手臂,明明是被燕燕所斩,他们为何却说是自己砍断,用以祭祀仙家?”

    王冀闻言,转头对萧绰道:“燕燕,你来回答耶律将军之所问。”

    萧绰微微点头,说道:“但凡匪类,其匪首必要声称自己无所不能、万事皆通,方能蛊惑教众,令众人信服。那五个老儿若让匪众知晓,他们被慕容龙城一招击败,又被我斩去手臂,则在匪众心中,他们五人便不再是神明,而与常人无异;若真如此,又岂能令匪众心生畏惧,甘愿受其驱使?”

    王冀听罢,不禁赞叹道:“小小年纪,竟如此懂得帝王心术,难得!难得!”

    耶律斜轸亦向喜哥问道:“我叔父耶律休哥,究竟何处得罪了你们?你们要在半途截杀于他?”

    喜哥见耶律休哥面圣归来,安然无恙,心知再托词“陛下疑心”云云,已无法哄骗众人,便如实说道:“老仙欲图辽国江山,欲以萨满教为辽国之国教,故而要将辽国之将才尽数诛灭……”

    耶律斜轸猛地飞起一脚,直踢喜哥胸前,怒喝道:“区区五个断了臂膀的老朽,也敢妄称老仙?”

    喜哥身形一晃,勉强站稳,颤声道:“非是五位教主,乃是五位教主之师尊……”

    斜轸眉头一皱,问道:“那师尊又姓甚名谁?”

    喜哥道:“非是世俗中人,乃是超凡入圣的仙家,常闻其音,难觅其踪;彼等唯受香火供奉,不沾人间烟火……”

    王冀闻言,向斜轸解释道:“他口中所言老仙,乃是狐、黄、白、柳、灰五灵所化之精怪……”

    耶律斜轸沉吟片刻,道:“莫非,需请高僧与我等同行?”

    王冀摇了摇头,道:“只需荡平五仙教匪患即可,至于那些神异之事,非我等力所能及。”言罢,他又转向喜哥,厉声道:“你是如何得知,那婆娑叶并非毒物?”

    喜哥脸色苍白,答道:“乃是老仙卦象所示……”

    王冀目光如炬,再问道:“我再问你,你们的总坛,究竟隐匿于太子山,还是白鹰山?”

    喜哥一听为王冀传译的韩德让说出了“太子山”,心知总坛已无所遁形,便不再支吾,低声道:“正如大人所料,是在太子山……”

    耶律斜轸紧接着追问:“你们总坛,现有弟子几何?”

    喜哥答道:“八百有余……”

    王冀大手一挥,喝道:“速速集结人马,兵发太子山!此外,再替我准备香炉、桌案、烈酒、瓜果以及笔墨纸砚,我当恭请天尊助力,争取一战功成!”

    韩德让问道:“这厮如何处置?”

    王冀冷哼一声,道:“留他何用?先废去武功,然后绑了,呈于陛下,令其充作近侍……其早晚必死于耶律璟刀下!”

    吃过午饭,一行人率领四百名军士,前往太子山。王冀看着地图,才知道,所谓太子山,就在滦河北侧,正是后来河北的双塔峰。

    人马自辽阳府浩荡而出,一路疾驰向南,沿途景致已然焕然一新,虽尚无花团锦簇,却与北上之时那萧瑟寒风、白雪皑皑之景大相径庭。一行人十日奔波,历尽艰辛,方至那太子山下。此山横亘眼前,前后绵延七八里之遥,高耸入云,约有五十余丈之雄伟。山间林木葱茏,郁郁葱葱。四百余勇士虽勇猛无比,然要在这密林之中搜山寻敌,却无异于大海捞针,难上加难。

    再者,若贸然踏入这山林之间,只怕会中了那匪徒的埋伏,陷入万劫不复之地。王冀心中盘算已定,当即撒出人马,绕着那太子山缓缓而行,细细探查山间道路。不多时,便有士卒前来回报,言称山间共有八条道路,皆是陡峭异常,行走艰难。

    王冀闻言,眉头微皱,沉思片刻后,传下军令:“士兵即刻分为八队,每队五十人,切记不可擅自上山。只需砍伐山间草木,堆砌成路障,而后点燃,以熊熊烈火封死那七条路口。唯留西南方位之山路,不设路障,迫使山上匪徒从此路下山。”他顿了一顿,又道,“同时,多备弓弩手,待山火四起之时,倘若有人下山,便以弓弩齐射,将匪众驱赶回山上即可!”

    耶律斜轸闻言,心中不禁生疑,问道:“王公子此举何意?若是分兵而战,岂不更易被那匪徒各个击破?”

    王冀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说道:“敌众我寡,此乃不争之事实。且那匪众占据地利之便,若强行攻打,我等必败无疑。唯有趁着敌人尚未察觉之际,出其不意,放火烧山,方能乱其阵脚,取胜有望!”

    士兵们闻令而动,纷纷砍伐树枝枯草,迅速在七个山路入口处堆砌成路障。随后,火把一点,登时七面火起。然而这火势却并不大,山间亦没有什么动静。

    王冀正色道:“世人所言‘出马仙’,实则卵生湿化之异类妖邪!此等妖邪,自有一股诡谲灵力,非比寻常。我等皆肉体凡胎,欲胜此等妖邪,单凭人力,实乃难上加难。故而,须得恭请上苍神力,方能与之抗衡,或可有望斩妖除魔……”

    言罢,王冀即令手下于太子山西南隅之山道旁设下香案,其上“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火德星君”与“关胜帝君”之牌位,皆为王冀亲手所书,早已备妥。王冀复将鲜花、鲜果、香茗、佳酿等供品逐一陈列于牌位之前,学着自己在穿越前于某道观中所见道士施法之状,做起了法事……

    只见王冀口中念念有词,诵念咒语曰:

    “天开黄道建醮坛,

    香烟缭绕上九天。

    诸神闻讯应召来,

    鹤驾暂留在宝坛。

    焚香上供香花果,

    斋食表奏大众仙。

    元始法旨敕令在,

    诸神得令行法差!

    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念诵完毕后,王冀当即向牌位下跪道:

    “余幼时即闻:‘正神不降体,降体非正神!’今有狐、黄、白、柳、灰之属,附于生人,肆虐乡里。弟子王冀斗胆陈词,恳请诸位天尊垂怜,助王冀一臂之力,共诛邪祟,俾此间百姓得享太平之福!”

    言毕,王冀叩首,而后开始诵持《雷祖宝诰》、《火德星君宝诰》、《关圣帝君》。宝诰诵念既毕,霎时间狂风骤起,卷得山间柳絮漫天飞舞,犹如千军万马奔腾,密不透风。借着风威,这些柳絮成群结队地扑向那熊熊燃烧的火焰之处,一经火星沾染,便又借着风力回旋于山峦之间。不过片刻工夫,太子山便已被这沾了火星、往来飘忽的柳絮引燃,四处火光冲天,黑烟滚滚,遮天蔽日。柳絮在烟雾中翻腾不息,那景象,犹如末世降临,即便是山下的王冀看了,也不由得心生惶恐。

    见太子山已经被烈焰、浓烟、飞絮所吞噬,王冀便将提前准备好的纸钱,在香案前焚尽,以谢神恩。然后,又念咒道:

    “法事己毕事周圆,

    诸神起驾大罗天。

    各神各回各宫府,

    需时再请众神返。

    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咒语念诵完毕,王冀即把神仙牌位烧毁,而后撤去香案。

    神仙牌位虽已焚毁,香案亦被撤去,然而太子山上的烈焰却愈发猛烈,犹如火龙狂舞。不消片刻,山上便传来阵阵鬼哭狼嚎之声,一群接一群的五仙教教众狼狈逃下山来,却又被如雨点般落下的弓箭逼了回去。最终,那些四散奔逃的匪众,犹如丧家之犬,纷纷汇聚于西南山路之上,企图冲下山来,觅得一线生机。

    山下群匪或被火舌舔舐成焦炭,或教浓烟呛得肝胆俱裂,余者尽数伏地哀告。唯见一红衣汉子踏着满地流矢腾挪,其人身法如风中柳絮,三指宽的箭隙间竟能拧腰穿行。耶律斜轸暴喝一声策马挺枪,丈二铁枪挟着破空声直贯其胸,不料那匪首左肩微沉,足尖点地竟凭空横移三尺,反手一掌拍在马颈。战马吃痛倒地,耶律斜轸铁塔般的身躯亦轰然坠地,精钢护心镜上火星四溅——原是匪首袖中短刃劈砍所致。

    张嫣碧水剑方出半寸,耶律休哥铁腕已横亘身前,转而对王冀道:“三弟且看!”耶律休哥声若洪钟:“此獠虽习得三成草上飞功夫,在十面铁盾前也不过是笼中困雀!”

    说话间,十面玄铁重盾轰然合围,每面盾后探出三杆钩镰枪。匪首纵身欲掠盾阵,忽闻头顶弓弦齐鸣,慌忙拧身下坠,却见十杆长枪毒蛇般自盾隙刺出。钢刀与铁盾相击迸出连串火星,那匪首忽觉右腿剧痛——竟是被钩镰枪撕开半尺血口。

    “收网!”随着耶律休哥令旗挥落,四名赤膊力士猛然甩开金丝铁网。那网以乌金丝混编犀牛皮,匪首钢刀劈砍其上如中败革。眼见铁网越收越紧,这匪首终是内力不济,被二十条精铁锁链捆成粽子模样。

    耶律斜轸自地上跃起,步履沉稳,迈向那被擒的匪类,口中言道:“观你颇有能耐,倘若愿意归顺,本将军可饶你一命!”

    那匪人昂首而立,目光如炬,语气铿锵有力:“要杀便杀,何须赘言!”

    王冀见状,问道:“你姓甚名谁?”

    匪人冷声道:“胡不常!”

    王冀闻言,嘴角微扬:“原来是胡天霸的得意弟子。我且问你,山上情形如何?”

    胡不常冷哼一声:“休要多问,要杀便杀!”

    王冀不禁赞道:“倒是个铁骨铮铮的好汉!”言罢,转问耶律斜轸:“斜轸将军,依你之见,该如何处置此人?”

    耶律斜轸沉吟片刻,道:“此人武艺不俗,又铁骨铮铮,我的确不舍杀他!”

    此时,下山之匪众愈聚愈多,萧绰见状,当即拉弓引箭,将胡不常一箭射死;耶律休哥、耶律斜轸等人皆是心头一凛,萧绰却依旧端坐马背,高声对众匪宣告:“尔等皆看仔细了,这便是不知好歹的下场!”

    王冀心中雪亮,知晓萧绰此举意在立威。自萧绰一箭毙了胡不常后,那下山之匪众果然乖顺无比,端坐于地,动也不敢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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