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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的初春，寒气未退，拾光映画总部却是一片热火朝天。
温岚推开厚重的隔音门，迎面扑来的是《战斗天使》宏大场景的微缩模型和铺满长桌的概念设计图。
“钢铁城”那齿轮交错的复杂结构，“撒冷”城冰冷巍峨的流线型穹顶，在专业团队数周不分昼夜的打造下，已经从洛珞带来的那个名为《铳梦》的漫画设定稿，变成了触手可及的实体布景雏形。
道具组长老周正指着刚送来的一个精密机械臂半成品，唾沫横飞：
“温总，您瞧这个关节活动度！好莱坞那边看了都得竖大拇指，咱们这筹备，绝对国际一流水准！”
温岚嘴角含笑，心中底气十足。
从洛珞在年关将至时突然带着刘艺菲踏入公司，宣布要拍摄改编自日本漫画《铳梦》的《战斗天使》开始，这部华美合拍的科幻大片就成为了拾光映画新年的头号工程。
前期剧本由洛珞亲自操刀，精准还原核心并符合卡梅隆的理念，版权谈判在剧本加持下意外顺利，福克斯同意联合拍摄。
如今场景道具筹备如此高效精良，只待最后一关——影片开机审批通过。
“材料都齐了？”
温岚问助理。
“齐了，温总。”
助理递上厚厚一迭文件：
“剧本完整稿、中外主创名单、详细预算、筹备期报告、尤其是场景道具的技术说明和安全评估……都按最严格标准准备的，清晰明了。”
温岚点点头，并没有再检查什么，这份文件凝聚了拾光映画过去几年成功运作《流浪地球》、《深空防线》积累的经验和信用。
以往这种流程，对拾光这样背景和成绩的公司来说，走个形式，三五个工作日批文就能下来。
她信心满满地在申请书上签下名字：
“送上去吧，越快越好。”
然而一周过去，审批居然没有任何消息。
温岚起初并未在意，只当是春节后各部门堆积事务多，并未往其他方面多想，毕竟只是开机审批，别说他们拾光，随便一家公司递交的剧本也少有被打回来的。
即便审批没过也都是卡在播出的环节，要是连开机审批都下不来，那要么手续差的太多，要么剧情内容简直反人类，否则怎么也不可能被驳回来，她又怎么会往那个方面想呢。
不过两周过去，依然石沉大海。
温岚心中开始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嘀咕。
只不过她依旧没觉得是审批出了问题……或许是忘了？
她拿起电话，打给流程部门熟悉的一位朋友，开门见山的询问道：
“何办，我们新电影的审批递上去已经半个多月了，至今怎么还没个消息啊？”
然而对方语气也有些纳闷：
“岚姐，你这项目我亲自跟着的，材料没问题，但……这次好像有点悬，卡在上头了，具体原因不明。”
不安的种子悄然发芽。
终于，在第三周的一个下午，助理几乎是闯进了温岚的办公室，脸色发白，手里攥着一份文件：
“温…温总！批…批文下来了！”
温岚心头一松，正想笑，却被助理的异常神色冻住。
她接过文件，目光直接扫向最后一行鲜红的官方印章——赫然是一个醒目的“驳回”！
“什么？！”
温岚以为自己眼花了，难以置信地惊呼出声，这感觉比当初《深空防线》被黑粉围攻时还要荒谬一百倍！
老周听到动静也冲了进来，一把抓过文件细看：
【关于电影《战斗天使》项目立项申请的批复】项目编码：GFHZ20210315
申请单位：拾光映画影视有限公司
批复意见：不予批准
备注栏：空白。
空白……这他还是第一次见，驳回的原因呢？整改意见呢？怎么什么都没有？
温岚的指甲在纸页右下角掐出月牙印。
整份文件除了程序性抬头、标准驳回结论和鲜红的公章，没有任何解释性文字。
连常见的“材料不完整”“内容需修改”这类模板式套话都没出现。
老周抓起电话就要拨号：
“我现在找广电那边问清楚！”
“不用了，问题不在广电。”
温岚摇了摇头沉声说道，随即把文件按在桌面，墨色印刷的“不予批准”四个字在晨光里泛着冷光。
她的脑海中飞速回放着这三周的不寻常。
以拾光映画如今在业界的地位，以这部备受瞩目、筹备精良、甚至有福克斯参与的国际合拍项目分量，常规的审批流程绝不可能拖这么久，更不该是这样一个无疾而终的结局。
她想起了三周前尝试打探消息时，电话那头那位广电系统熟人欲言又止的语气：
“……材料本身真没问题，就是卡在上头……具体情况，我也不好多说……”
她想起了之前跟何办的那通电话，之前她还没在意，这种卡在上面的事她也不是第一次经历了，之前跟洛总想关的项目例如《深空防线》当时也有类似的情况，但……现在看来好像不是那么回事了。
“上头”。
这个词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温岚心头的迷雾。
刹那间，洛珞的身影无比清晰地浮现在眼前，是的，只能是因为这个原因了。
《战斗天使》是一部华美合拍片，涉及与好莱坞巨头福克斯的深度合作，甚至需要引入外方人员参与核心制作。
开机意味着频繁的跨国人员往来，复杂的设备进出，公开的场地拍摄……这些寻常电影工业的流程，此刻在温岚想来都有些难以言喻的风险。
不需要任何人明说，一个不言而喻的可能性已经在她心中成型：是上面对于可能将洛总暴露在更复杂国际环境下、增加不可控因素的敏感项目，投下了否定票。
显然，这并非针对电影本身，而是单纯为了保护某个人而已。
另一边，老周可就没有温岚这份沉静了。
这个在行业里摸爬滚打多年的老人，脸上的肌肉因为震惊和怒火而微微抽搐着，额角的青筋都凸显出来。
“开什么国际玩笑！现在审批驳回我们怎么跟福克斯交代！”
他烦躁地在原地踱步，皮鞋敲打地面的声音异常刺耳：
“温总，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啊？我们布景搭完了！道具做完了！演员导演团队档期都开始排了！最重要是那福克斯的合同！违约金条款看得我眼晕！”
老周走到温岚桌子前：
“那都是真金白银砸进去的！停工一天就是几十上百万的流水往外淌！福克斯那边合同签得死死的，要是因为我们拖累开机计划，违约赔偿能把公司这半年的利润啃掉大半！这……这算什么事儿啊！”
他的愤怒源于切身利益的巨大损失，一切本应顺理成章的事情突然遭遇无妄之灾，让他感到了巨大的恐慌和无力。
温岚抬眼看向暴怒的老周，又瞥了一眼那份冰冷的驳回文件，心中的分析更深了一层，也更加印证了那份无声的忧虑。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抬手做了个下压的手势：
“老周，冷静，先别去找广电扯皮。”
老周愕然顿住，不解地看着她：
“不找？那怎么办？就这么认了？”
温岚没有直接回答他的疑问，目光再次落在那份文件上，仿佛要穿透纸背看到更深层的东西。
当她猜到原因所在时，反而没那么着急了，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件事的解决根本，已经不在他们身上了。
……
就在温岚等人才收到开机审批被驳回的消息时，另一边宣传部某位姓赵处长已经亲自找上了洛珞的门。
是的，温岚分析的没错，卡洛珞新电影这么大的事，广电怎么可能做主，宣传部也是得到了上面的指示。
不过也并非直接驳回那么简单，他们也得商量着来，所以……这位赵处长这不就来了嘛。
两人见面的地方就放在了洛珞的家中，甚至两人都是同时到达的。
是的，洛珞也是刚赶回来。
在公司筹备新剧开机的这段日子，他当然也没有闲着，抓紧把盘古堆扩建和伏羲堆的后续工作安排了，所以得到秦浩消息，说这位赵处长要亲自拜访时，他才往回赶的。
至于为什么赵处长不直接过去……夸父工程基地总指挥中心，即便是他也无权进入。
洛珞的书房简朴但庄重。
“洛总，冒昧打扰了。”
赵处长露出亲和却不失分寸的微笑，主动伸出手：
“我是赵志国，代表宣传部和更上层来表达关切，您在可控核聚变上的成就，已是民族骄傲，我们都与有荣焉。”
他的语调沉稳，字里行间都透着由衷的敬意。
洛珞闻言却并未有太大反应，这种话他这段时间听的确实不少，只要是相关的官员领导，甭管是第一次见到他还是数面之缘，只要见面现在都是这一套。
“您过奖了，不用这么客气，直接叫我名字就好。”
“洛总真是谦逊有礼，那就叫您洛教授吧。”
两人落座后，赵志国并没有寒暄太久，对于洛珞向来喜欢直来直往的性子他早有了解，因为直接切入正题：
“我是为了您这边拾光映画筹拍的新剧《战斗天使》的事而来。”
他身体微微前倾，双手迭在桌上，语气尽管依旧恭谨但却变得有些严肃。
“洛教授，也许您已经了解到项目审批被驳回的情况，我今天来就是就此事跟您解释一下，拾光这边提交的材料毫无瑕疵，但问题不在于程序本身。”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又恳切。
“顺便想看看您的意见，寻求一个折中的解决方案，华美合作拍戏是大事，让拾光毁约不现实——合同牵扯福克斯的国际合作，违约金高昂，前期投入巨大，但您的安全风险，我们无法忽视。”
他继续说道：
“这部《战斗天使》是华美合拍片，剧情还涉及超级电脑和未来科技，容易引发国际关注，您现在的身份太特殊了，国际上，多少双眼睛盯着，若您亲自参与拍摄，片场的人员往来、海外宣发活动，都是暴露风险——敌对势力可能会借机渗透、制造事端。”
他语气渐重，身体更贴近桌沿，显出一种推心置腹的忧虑。
“所以……”
他坐直身体，目光恳求：
“我们想请您考虑，是否退出拍摄一线？您依旧可以当总制片或编剧——把控方向，但不露脸、不出席公众场合，这既能保留项目，又能将您的风险最小化，拾光的导演团队已经够强，加上福克斯的资源，完全能支撑起来。”
此话一出，洛珞露出来个果然如此的神情，温岚刚才第一时间跟他汇报情况时，他就大致猜到了这个可能。
上面能同意他外出拍戏就已经很宽松了，这种华美合拍确实是风险有点大，是他有些疏忽了，本以为聚变堆点火成功后就能放松一点，现在看来依旧不能太松懈啊。
赵志国从随行人员手中接过一份文件，递给洛珞。
“这是宣传部提议的方案细项：我们愿意提供全程安保协同和公关支持，确保项目顺利推进，但核心要求只有一条：洛总，您需要退一步，这不是限制您的艺术追求，而是为了您的安全和国家利益——您是成就时代的人，保护您就是保护国家。”
洛珞接过文件，没有立即回应。
窗外，一片落叶飘落，屋内只剩下赵志国沉稳的呼吸和洛珞翻阅纸张的沙沙声。
他们深知洛珞的价值，远超电影票房或商业利益，国家不能冒失去他的任何风险。
但……
“赵处长，组织上的担忧我完全理解，你们是为我好，更是为大局，这次华美合拍是我有些考虑不周，但……”
听着洛珞的前半句话，赵处长心下一松，不过随着最后一个但字又提了起来。
洛珞话锋一转，直视赵志国：
“但是这部戏我确实有不得不拍的原因，您看跟组织上再协调一下，我这边可以控制福克斯那边的人员和人数，控制到最小必要规模，剧本、行程、所有与美方人员的接触细节，都可以接受严格的保密审查和全程安保监控。”
洛珞如此说道。
赵志国闻言当下就在心中叹了口气，他就知道这活没那么好干。
换作任何一个导演或演员，哪怕是功成名就的，面对这样的驳回和顶级的安全警告，恐怕早已偃旗息鼓，或接受“转居幕后”的安排。
但洛珞不同。
别人审批被驳回当然是老老实实的修改，但洛珞的话……有可能是他们反过来修改规则。
就连今天这趟行程，上面也要求的很清楚，协商！不是命令！
“我……”
赵志国捏紧了手中的茶杯，他看着洛珞依旧年轻却无比沉静的脸，那背后是关乎一个时代脉搏的份量。
他知道无法说服，组织上也只是想尽最大可能保护。
他最终无奈地露出一丝苦笑，带着深深的无力感：
“洛教授，您的坚持和……理由，我会如实、完整地向上面反映，只是现在我确实没法给您答复，请您理解。”
他将那份驳回批文轻轻放在茶几上。
“协调和安全预案，可能需要时间。”
洛珞微微颔首，脸上没有任何不满，只有通情达理的平和：
“辛苦赵处长了，我清楚这背后的牵扯和风险管控，也相信组织上的选择，无论结果如何，都是为了同一个目标。”
他伸出手，语气真挚：
“谢谢您特意跑一趟。”
赵志国起身与他握手，感受着那份力量和平稳，心中最后一点坚持也在慢慢消散。
他知道自己带来的“否决”大概率会在更高层面被这个年轻人的意愿所化解。
回去汇报，更像是走一道告知的程序罢了。
事实也确实如此。
洛珞为什么一定要坚持拍这部戏他不得而知，他走之后洛珞和上面后面有没有就此事做出沟通他也并不清楚，他只知道递上去的《风险研判报告》似乎还没等坐稳，反馈就已经到了，来得异常之快。
没有冗长的会议讨论，没有模糊的推诿拖延，上面直接给了一个简洁到近乎命令的批复：
“按洛总工程师的意见调整执行，安全预案必须做到万无一失。”
这个结果，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意料之外的是这种高度敏感且涉及多方的合作项目，如此“特殊处理”的效率堪称罕见。
情理之中……自然源于项目核心那个名字——洛珞。
于是乎，拾光映画那看似石沉大海的复审文件，瞬间化作“特殊通道”内的加急件。
所谓的“否决”指令被悄无声息地覆盖，取而代之的是一套精密的、围绕洛珞安全的“特批细则”。
美方团队被压缩到了安全审查能严密覆盖的极致规模；剧本里每一个可能存在隐喻或信息外泄风险的情节点都被反复审视；剧组核心区域的安保级别被提升至不亚于科研重地的水平……
所有的一切，都为了在确保绝对安全的前提下，让洛珞达成他的目标——那部似乎对他具有独特意义的《战斗天使》。
而拾光接到通知时那难以置信的表情也大概能想象的到。
前脚刚接到的驳回通知，整个材料一个字都还没改呢，这就又通过了？！
对他们而言，“神话破灭”的瞬间恍若隔世，审批环节的波折与反转，不过是水面下的暗涌，最终推动项目起航的决定性力量，依然是那个已然成为“时代传奇”的身影所代表的意志。
事实证明，神话还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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