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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精确?剪掉他的山羊胡子,老子还以为自己一直在迷雾里打转!”
抵达星梅镇前的最后一次修整,唐奇根据日夜的轮转分辨时间,意识到从离开龙金城开始算起,已经过了一周的时间。
还记得从星梅镇迁徙到龙金城,一共历时整整二十天的时间。
但那实则是在向北方绕行、大规模车马、不熟悉路况等种种因素累积起的时间,难免耽误进程。
如今有【向导】的加持,唐奇只凭直觉便可以在迷雾中找出最快路线,一行人轻装上阵,除了此前双月之夜的兽化狂潮之外,也没再撞上什么过于繁琐的麻烦,眼下这个结果再正常不过。
“假如那帮兽人还没因为食物的短缺崩溃,咱们应该怎么办?”
碎石在黑麦面包上涂抹起青菇酱,那是安比从树汁、菌菇上就地取材所得来的浓稠酱料,味道整体清香,能够冲淡黑麦的苦涩。
星梅酒要省着喝。那就夹上两片狼肉、配一片清洗干净的蕨叶,就着甘泉水一起下咽,也算是一份说得过去的简餐——冒险路上还是不能强求太多。
“那就充分发挥这位酋长的领导力,让她统筹好自己手底下的兽人,别妨碍我们找那只老地精的麻烦。”
唐奇看向希瓦娜。
似乎是因为忌惮‘契约’的桎梏,她虽然心中用一万种不同的情绪,诉说着‘拒绝’的态度。
但最终只是撕咬着干柴的狼肉,什么都没说。
没有唐奇,她就找不到重返部落的道路。
她不得不接受这个不愿意承认的现实。
就这么暂时跟在他的身边吧,但我不需要你的其它帮助,你也别想让我为你做些什么。
最好是让手下的兽人将他关入圈养恐狼的牢房。
然后从他的手中夺取那份契约,再撕毁掉它。
怀揣着这种想法,希瓦娜倔强的认为自己还不能称之为‘奴隶’。
但唐奇知道,她已经默认了‘契约’的存在。
比起最初的驳斥,这已经称得上驯服的开始。
吼克不太能听懂通用语,他就像是希瓦娜的另一只手臂,只遵从希瓦娜的意愿。
除非是遇到什么危险,否则他的存在感近乎为零。
唐奇看得出来,他是名副其实的智障,所以从来没有将他的态度,纳入考量的范围之内:
“但是一支本就食物短缺的部落,在酋长生死不明的同时,也因为难以辨认方向、不可能踏入吊诡的晨暮森林狩猎……我实在想不出,它们有什么不解散的理由。”
不能将野蛮的兽人看作人类。
不论是进行耕种、还是对野果的采集、对农作物的再加工……只要还有活命的可能,人类就不会放弃尝试任何一种获取食物的方法。
但对于兽人来说,获取食物的方法则相对单一。
狩猎与劫掠。
晨暮森林断了前一条路,唐奇带走星梅镇的领民,又葬送了他们另一条路。
如果还能在漫长的饥饿中存活下去……
似乎也只有同族的血肉,这一条道路。
“但他们最好还没有离开。”
唐奇瞧着手中仅剩一把刀柄的‘蛇吻’,由衷说。
最后的进食在沉默中度过,唐奇思索着之后的策略,当拥有了一定打算之后,才拍了拍手:
“出发吧。”
越向着东方穿行,迷雾便越显稀薄。
皮肤仍旧湿冷,天光骤然明亮,那都是即将离开深层森林的征兆。
直至最后,拨开层层林叶,巴瑞家族的庄园映入眼帘时,唐奇只需向更远处望去,便能瞧见数座隆起的丘陵,驻扎在了城镇中心的废墟上。
丘陵之上,是一座座塔形的棚屋,仔细观望,还能瞧见棚屋之间连接的吊桥。
那是天际巨龟的轮廓。
“连麦子都糟蹋,你们活该吃不上饭。”
小镇之外,那不远处已然成熟的金黄麦田,秸秆已经在倾轧下成片的倒伏,被糟蹋的不成样子——
其实拨开它们的外衣,就能瞧见里面漆黑的麦穗。
这种黑麦一向以坚韧、耐活著称,虽然口感不怎么样,营养也算不上丰富,却是巫师塔的大法师们所改良过的品种,从产量上根本解决了整个大陆的温饱问题。
它们从不挑剔土壤,有水就能活,因而两个月的时间无人照料,也能凭借星梅镇的湿润土壤维持生机。
领民不可能在逃离时,将这大片的麦子收走,它们本可以作为这帮兽人赖以维生的第一批粮食。
但除了被天机巨龟所践踏,而埋入土里的那一部分,唐奇没能看到麦子有被收割的迹象——兽人们没有耕作、磨面的习惯。
希瓦娜有些焦急地想将唐奇等人带过去,以便命人将他们丢进牢房。
却没能想到在走出森林、抵达庄园的顷刻,唐奇却忽然取出一条吊坠,挂在了希瓦娜的脖颈上:
“好了,现在是你回到部落看看境况的时候了——不许把它摘下来。”
唐奇无法命令、控制她的行为。
但下意识的反应,让她想起来自己被‘契约’所束缚住,从而停下了扯掉吊坠的动作,转而仔细打量了吊坠的模样:
“这是什么?”
“一颗黄铜色的眼球。”
“我看得出来,我他妈是问它是干什么用的。”
“别多问。”
“凭——”拒绝无法开口,“该死的地虫。”
她用兽人语低声谩骂了好一会儿,紧接着问道:
“你们不是要找芭芭娅的麻烦吗?她就在部落里。”
“要我说,作为一个野蛮人,就不要像那些政客一样满肚子阴谋诡计了——你窃喜的表情就像是马戏团里的小丑,只要站在台上,大家就知道你要卖弄自己的红鼻子了。”
希瓦娜不知道什么是马戏团,却听得出来对方在嘲笑自己,又用兽人语回骂了几句。
最终才一脸愤然,带着吼克向着部落的方向走去:
“等着吧,混蛋。”
目送两个兽人的离开,碎石忍不住问道:
“你应该知道,等他们回去了,还是能够派遣兽人将这座庄园包围的对吧?”
“到时候我们就提前撤退。”唐奇并不担心这一点。
“来得及吗?”
“我可以共享那颗眼睛的视觉,不用担心。”
“哪来的好东西?”
“巨龙宝库里。”
反正只有他与霍普真正知晓宝库中的藏品,以后还有什么解释不清楚的道具,全都‘栽赃’在宝库就够了。
唐奇摩挲着手指上的【心灵护盾戒指】,如是想着。
虽然仍旧佩戴着,但他一早便解除了与这枚戒指的同调,转而连接上此前获得的【鬼婆之眼】。
哪怕暂时还没办法凑成鬼婆集会,至少也能通过这颗眼睛,作为探查工具无伤确认兽人部落的布局与环境。
他一边吩咐晨曦守在身侧,一边让碎石与安比看看这座庄园里,是否还藏有没被兽人搜刮的物资。
随后将视觉引导在【鬼婆之眼】上,借由希瓦娜的行动,观察着四周的一切。
过了好一会儿,忍不住嘟囔道:
“这个部落……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糟糕啊。”
……
希瓦娜行走在泥泞的土路上,紧跟着便翻过防御用的篱笆。
还记得在抵达星梅镇的第一天,看到这些防御工事时,站在龟背上俯视这一切的自己,只觉得这些住在长城之内,对危险一无所知的人类竟如此可笑。
这些捆起来的木头还不如他们的棚屋结实,它们甚至没办法刺破天际巨龟的皮肤。
她带领着族人,踏入小镇,妄图奴役整片领土。
让那些人类为他们出产粮食,再大肆开放生育,迎来部族的繁荣——之后,她还没想过之后的事情,多想一点就让人头疼。
耳边的喧嚣愈演愈烈,浓烈的血腥味充斥在鼻尖。
整齐划一的“呼”、“哈”,寓意着部落正在进行角斗。
走近前去,才看到这次进行角斗的,一个皮肤黄绿,身材瘦削,尖长的耳、鼻、下巴十分惹眼,手持劣质的狼牙棒、木盾,赫然是只地精。
另一个身材同样矮小,但粗犷的面庞,与嘴角两颗稚嫩的虎牙,仍然显露着他作为兽人的身份。
只不过碍于年龄,个头与地精相差无几。
观战的希瓦娜下意识压低头颅。
她没能将食物带回来,只觉得面上无光。
但这不妨碍她的视线,轮转在两个斗士之间。
只看到年幼的兽人将手中的斧头凿在了地精的盾牌上,却因为经验的缺失,而使斧刃正巧卡在了木盾的缝隙中。
那只地精则老辣太多,多年征战的经验,使他轻松举起狼牙棒,硬生生凿在了年轻兽人的腰腹。
“扑哧——”
猩红的血花炸开在棍棒的金属尖刺上,兽人经受不住捶击,猛地向另一头栽去。
腹部的剧烈疼痛,让他忍不住哀嚎起来。
他无法判断自己的肋骨断了几根,身上被扎了几个血洞。
只能望着身旁那些欢呼的同胞,忍不住用兽人语喊道:
“我认——”
它还没能把话说完,狼牙棒便“砰”地一声,砸爆了他的脑袋。
当看到迸溅的猩红像喷泉涌出时,希瓦娜这才意识到,这根本不是一场公平的角斗。
只是经验老道的地精,对未经成长的兽人少年,所单方面形成的不义虐杀。
怒火在顷刻间焚烧她的胸膛。
希瓦娜无法理解,眼前的兽人为什么会与地精决斗——
部族的传统,是‘强者挥刀向更强’。
绝不可能是年长的地精,择取一个孩童作为对手。
可他又为什么在对方明确认输之前,痛下杀手?
他本来能够收手的!
希瓦娜只在呆滞中,眼睁睁看着那只地精“吱吱”窃喜两声,一路小跑向远方的吊台,取走了上面所悬挂的血红肉块。
紧接着便要在部落的欢呼声中,将那个失去声息的兽人拖走——
那个孩子甚至没能在人生中进行第一次的狩猎!
他还不算一个成年人!
死在一个久经沙场的老兵手下,用这种羞辱、残忍的方式。
这到底有什么值得欢呼的!?
“地虫!住手!”
她忍不住怒吼道,拨开了欢呼胜者的族人,强行冲进角斗场中。
这里曾是个马厩,篱笆刚好围成了角斗场,大量的鲜血浇在青草上,融进了泥土里,直到眼前只剩下红褐色的血块。
她的出现,吸引了绝大多数目光。
每个人都在用异样的眼光,打量着这位消失了足有半个月时间的族长——尤其是看她两手空空。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希瓦娜一把揪起地精的衣领,一边指向死去的兽人,
“他已经认输了!”
“我没听见!”
地精用简短的通用语回答,
“我以为他在骂我!”
他的嘴角挂着戏谑,显然一早就准备好了说辞。
落在希瓦娜的眼中,就像是在挑衅:
“你不可能听不到!”
“我就是没听到。”
地精嘿嘿一笑,
“前老大的耳朵好用,我的耳朵不好用!”
比起他的无赖,希瓦娜却留意到了一个字眼:
“什么前老大?”
在她的迟疑中,那惹人心烦的沙哑嗓音紧跟着响起:
“哦,我亲爱的希瓦娜。你可真是离开了太久——但想必你一定不会辜负我们的期望,成功将人类的粮食带了回来,对吧?”
她向着声音望去,只看到站在高塔之上的芭芭娅正俯视着自己,仿佛她才是这个部落中的王者。
希瓦娜冷哼一声:
“我才离开了没几天,你就像只枭熊一样,急着吞掉母亲的尸体吗?”
“我可没有像你一样的肌肉,怎么可能坐上酋长的位置。”
芭芭娅摇了摇头,她的笑容总让人浑身泛起疙瘩,
“但谁知道你究竟会离开多久,还是再也不回来?我们总要找一个临时的领导者稳定秩序,以免部落跟着解散。”
“临时的领导者?”
“别摆着一张臭脸,我的希瓦娜。我知道你的顾虑,【烈吼】部落需要一个拥有力量的领导者。
所以这项光荣的任务,自然应该由【巨大的鼻涕虫】担任。”
她一定是在故意激怒希瓦娜。
只是拍了拍手掌,耳边便响起了“隆隆”的颤地声。
围栏之外的兽人们纷纷让开一条退路,免得被无意间撞出去——看看那个向他们走过来的,被一条巨大刀疤贯穿的大肚皮,这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失去。
【半兽食人魔】,那是兽人与食人魔所孕育出的孩子。
也是同时继承了兽人、食人魔,这两大恶劣种族的所有优缺点的杂交种。
他们拥有着比兽人更愚蠢、更暴躁、更贪食的秉性。
却也拥有着比兽人更威猛、更高壮、更强大的体魄。
看着那肥硕的身影正流淌口水、流着鼻涕,那逐渐淡去的记忆骤然变得清晰起来。
希瓦娜又回忆起‘父亲’死去的那一刻——
眼前的食人魔,将手中的棍棒,在臭老头的脑袋上砸了一次又一次。
就像是那个刚刚死去的兽人少年。
直到浓浆从棍棒上滴落,大脑与眼睛一起融进土里。
那时的希瓦娜才意识到,人不会因为重创而立即死去。
神经的紊乱,会让全身跟着抽搐。
那些意志坚定的死者,哪怕头脑已经稀碎不堪,也仍然能直起腰杆、摇晃着身子,用布满污血的脸颊面向自己。
喉咙发出颤巍、不成句子的短语:
“我的……希瓦……照顾好……”
她不敢回想下去,思绪紧跟着拉回现实。
看不到自己已经狰狞的面目,只是向着高塔上的老地精嘶吼:
“欠宰的地虫,谁允许你将他释放出来的!?”
“没有谁比上一任酋长,更适合这个领导的位置对吗?”
芭芭娅咯咯笑着,
“所以我只能将他从监牢中带出来。但没关系,幸好你已经回来了——我的希瓦娜,你一定将食物带回来了,对吧?
毕竟你临走时向我们承诺过、你把我们带到这片土地的时候承诺过!”
“我——”
希瓦娜张了张嘴,看着自己手中的巨斧,那是她唯一带回来的东西,
“我没有。”
她的怒火被羞耻扑灭。
声音并不比污血混杂的土地上,所盘飞的苍蝇更高。
“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我没有。”
希瓦娜意识到,耳边的喧嚣冷却下来。
身旁的同族们,似乎在以一种审视的目光审判着她。
“那我们的食物怎么办!?”
芭芭娅同样扯起喉咙,尖哑而刺耳,
“是你将我们带到长城里的,是你说我们可以在这里肆意劫掠的!
如果不是你,我们现在还在长城之外,吃着人类准备的食物、喝着他们流淌的鲜血!
而不是像现在一样,被困在一片鸟不拉屎、连人肉都没有的空地上挨饿!”
“我被那些该死的人类骗了!在我抵达那座城市的时候,我就被人类抓进了监牢——你知道我为了回到部落,付出了多少代价么!?”
她签订了那该死的契约!
“你是指望我们因为你的错误,而同情你吗,希瓦娜?我明明告诉过你,人类不值得信赖,他们只配作为我们的奴隶——你却依然要与他们达成交易!”
希瓦娜惊怒质疑道:
“明明是你在我犹豫的时候,劝我答应他们!”
“哈——你要把错误的原因归咎在我的身上吗?为了掩盖你的错误?”
她的演技有些浮夸。
怒斥之中,掺杂着些微没能忍住的笑声。
希瓦娜猛然抬头,试图与那高塔之上的老地精对视——
她的目力极好。
能看到这只地精扯起的嘴角。
直到现在,希瓦娜才转而意识到真相:
“你知道他们只是利用我,却依然劝我答应了这笔交易!
你一开始就知道,我这次不可能带回来食物,所以在我离开的时候就将这个该死的杂种从监牢中释放出来——
你想通过他来控制整个部落,我知道的!”
她一直都知道的。
从这只杂种抡起棍棒,而她充耳不闻。
自己试图砍下杂种的头颅,却被她用邪术阻止的那一刻起。
她就知道这只老地精的打算。
可她别无办法。
她需要继承臭老头的遗愿,将部落传承下去。
她不想看到【烈吼】的族群支离破碎。
便只能任由她一步步试探自己的底线——
她认为自己与老地精只是理念不合,可本质上都是希望这个部落能够更好的存续下去。
直到看到在她统治之下的部落,看着那只年长的地精,亲手砸死了部落的希望——部落的年轻人之后。
希瓦娜这才意识到,自己从来没有考虑过,这只老地精所怀揣的真正目的: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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