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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易小说 > 轮回术士 > 第135章 从头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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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日他返回赵兰宅邸时,见陶晚晴已候在院中。

    明日方有猎魔之约,莫非欲增频次?

    待近前见她神色,方知事非寻常。

    「借一步说话。」她声音发紧。

    他引她至布满禁制的卧室,未及询问,便见她将一枚淡蓝晶体砸在床头柜上。

    「解释。」她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真元结晶而……」林昭然话音未落。

    「你床底整整一箱是怎么回事?」她厉声打断,「你妹妹正拿它们给筱诺做公主王冠!」

    林昭然皱眉:「你翻我东西?」

    「是令妹干的!」陶晚晴双拳紧攥,指节发白道:

    「为什么?凭什么?你炼丹得墨玄青眼,制傀信手拈来,占卜准得让职业猎手骂我撒谎,现在更开坛授徒!我日夜苦练算什么!」

    林昭然急退半步。

    她竟在哭。

    「你藏拙当我不知?」她嘶吼着推开他,「我人生尽付于此!为何你样样强过我?我到底错在何处!」

    「你没错!」他慌道,「我不过是作弊罢了。」

    「那教我作弊!」她猛然抱住他恸哭起来。

    他僵着手臂虚环住她,肩头渐湿。

    此刻任何解释都显苍白,或许任她哭尽委屈,反是上策。

    林昭然早知有人会察觉端倪,毕竟他展现的实力与年龄实在不符。

    他虽竭力在每个人面前表现得合乎常理,却也心知肚明——若有心人细究,终会发觉破绽。

    此事无解,除非他愿终日戴着面具生活。

    那般劳心费神,只怕先疯魔的会是自己。

    最终他认定此事无关紧要:只要不涉禁令,大可对好事之徒置之不理。

    自然,说辞会比方纔那念头文雅些,但本质并无二致。

    他甚至预想过陶晚晴会识破。

    论时机,论交情,她都是最可能察觉异样之人。

    唯有她清楚他原本的斤两,方能看出这突飞猛进何等反常。

    这些时日频繁往来,更给了她诸多佐证。

    更何况……他们是旧友。

    她定会理直气壮讨要解释,绝不会如旁人般踌躇不前。

    可万万没想到,她竟会泪落如雨。

    这姑娘素来要强,纵使性情率真,也从不是会被轻易击垮之人。

    他侧目望向坐在床榻边的陶晚晴。

    泪痕虽干,鼻尖仍泛着红,显是哭狠了。

    好在情绪渐稳,或许已能平静叙话。

    「好些了?」他问。

    回答他的是砸在肩头的一记粉拳。

    看来确实无碍了。

    「憋屈死了!」她闷声道:

    「本打算兴师问罪,结果连场像样的架都没打成,反倒哭成个笑话。你怎么不按常理出牌?换作平日,早该冷着脸与我针锋相对才是。」

    「这……是我的不是?」他佯作困惑,到底没问那句「平日我究竟何等面目」。

    眼下还是装傻为妙。

    「不过方才你也不似往日作风。」

    「倒也是。」她叹了口气,「你老实答我——可是天赋异禀却一直藏拙?这些年都在骗我?」

    「不曾。」他答得干脆。

    她凝眸审视片刻,见他目光澄澈,终是长舒一口气。

    「我料也是。」她低声道:

    「装模作样非你性情。可如此一来……岂非意味着短短数月间,你竟连我最拿手的本事都超越了?这未免……」

    「你错了。」林昭然摇头,「真动起手来,十局里你仍能胜我九回。」

    ——若不用魂术先发制人,或设伏布阵,或直接炸平演武场的话。

    不过这些「胜绩」她定然不屑,此语倒也不算违心。

    「有差别么?」她嗤道,「照这般进境,不出旬月你便能将我远远甩开。更遑论你还涉猎诸多杂学。我说得可对?」

    「半对半错。」见她瞪眼,他忙解释道:

    「其中另有隐情。按常理而言,我绝无可能旬月间赶超于你。但于我而言……时光流速与常人不同。」

    「什么?」她倏然抬头,活像见了鬼魅。

    「此事容后再叙。」他从容道,「先告诉我,为何如此在意此事?」

    「林昭然!」她几乎跳起来,「话说半截最是恼人!这般吊人胃口,叫我如何能静下心来答话?」

    「正因如此——」他笑得狡黠,「才更要你先答。」

    四目相对,终是她败下阵来。

    「你这人……当真可恶!」她别过脸去,继续说道:

    「我不是说过了么?毕生苦练的看家本领,被你随手超越……这些年我究竟在折腾什么?

    不管你用了什么取巧法子,横竖都不该这般轻易!

    我在这条路上倾注全部心血,你不过分心涉猎,竟能后来居上……除非我根本就是个庸才……」

    「荒谬!」他一把将她揽住,防她再落泪,「我进境神速与你成就有何干系?」

    「成就?」她挣开怀抱,笑声发苦,「给凡俗武技课当助教也算成就?这岂是我当年所求?」

    他心头一刺。

    原来她对「暂未得遇明师」之事远不如表面洒脱。

    细想也是,初出茅庐便遭挫败,再豁达也难免自疑。

    只是……

    「令尊令堂皆是战修,怎不托关系为你寻位名师?」

    「他们巴不得呢!」她冷笑道:

    「早物色好人选了——他们那位被岩蚺咬断腿的老友。

    如今那人整日只敢接些除鼠灭虫的活计,偏生双亲觉得这般稳妥最好。

    按他们心意,我合该剿杀三十年妖兽才算历练圆满。」

    「这……」他讪讪住口,自知触及了逆鳞。

    「我知他们是好意。」她语气稍缓,「可道不同不相为谋。」

    「若因自觉平庸而妄自菲薄,大可不必。」他正色道,「你的实力从未褪色,我的进境与此无关。」

    「空口白话谁不会说?」她垂眸,「觅不得明师,组不起像样的队伍,连双亲都认定我难成大器……」

    「陶晚晴。」他忽然按住她肩头,「我非因你平庸而突飞猛进,实是因我比你多修习了四载光阴。」

    见她瞠目结舌,他竟笑出声来:

    「不错,如今我年长于你。如此想来,你能力压多修四年的我,岂非更显天资卓绝?

    若正面对决,我须竭尽全力方有胜算。这般人物,谁敢说不是天才?」

    「越说越离奇了。」她拧眉,「你莫不是中了什么幻术?」

    「方才我说时光流速不同时,是谁嚷着要解释的?」他好整以暇地挑眉。

    「少卖关子!」她踹他一脚,「直说便是!」

    也罢,是时候了。

    「这方天地于我已是旧景。」他轻声道:

    「循环往复,不知几度。每逢身陨,抑或夏祭之夜,魂魄便溯回月初。

    经年累月,方有今日修为。因你记忆不存,才觉我进境突兀。其实你所羡艳的斗法之术——

    泰半还是你亲手所授。」

    「胡扯!谁、谁羡艳了!」她耳根泛红。

    他眉峰微挑:「万千言语,你独揪住这句?」

    「好歹这句容易驳斥。」她嘟囔着,「余下的……纵能解你修为之谜,也未免太……」

    「荒谬?」他接茬。

    「岂止。」她指尖掐进掌心道:

    「简直骇人。照你说来,我不过是个将死之人,旬月后便要化作无知无觉的躯壳。

    更可怕的是——这般惨事竟已发生过无数次,只是我浑然不觉!」

    「不妨当作记忆暂失。」他温声道,「你还是你,不过少了数日光阴。」

    「周而复始地少。」她冷笑。

    「周而复始。」他承认,「自然可怖,却与魂飞魄散不同。说来惭愧——若真当此术屠戮苍生,我早该道心崩毁了。」

    「啊呀……」她蓦地醒悟,「对不住,我总当是话本故事。」

    忽又柳眉倒竖,「林昭然!若教我发觉是消遣人——」

    她比了个封喉的手势。

    「记忆留存者非独我一人。」他敛了笑意,「至少另有两位同陷轮回。其中一人……正欲血洗青云城。」

    陶晚晴霍然起身。

    他正暗悔交浅言深,却见她径自翻检起案头抽屉。

    未及呵斥,忽见她抽出一册空簿并狼毫,又扯过架上最厚的典籍垫在膝头,竟是个要笔录的架势。

    但见素手轻抬,墨痕已洇透宣纸。

    他不由莞尔——倒不知她还有这般郑重模样。

    「且从头道来。」她笔尖虚点,眸光如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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