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黄易小说]
http://www.huangyixiaoshuo.info/最快更新!无广告!
“宗之,你等为何来此?”
那日张岱从都省离开后,韦虚心便也没有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不过他显然是还不了解张岱的做事风格,当见到张岱去而复返,自是大惑不解:之前咱不都说好了吗?
张岱倒是没有硬邦邦的喊出一句“工作的时候称职务”,只是将老大杜暹所签署的手令递给韦虚心,旋即便又开口说道:“日前在都省与韦左丞交谈一番、受益良多,深感都省一丝不苟追查旧事的态度甚是妥当。
归后将此情上奏,杜相公对此也深表赞赏,故着下官带领事员进驻都省,协助都省继续细致深入的革除旧弊,为国广用益事!”
他的态度和语气也都很客气,并没有扯着虎皮做大旗、一副狐假虎威的模样。
总之,我是来帮助你们的,不是来帮助你们的。之前的工作只是让郎官们喝上一口稀粥,可这次咱要能做好的话,大家都能啃上一条肘子!
“可、可是,中书门下已有五房督导尚书省事,这、这,此前未有先例吧?”
韦虚心常年任职于地方,明显还没有适应如今朝中人事节奏:咱尚书省再落魄,总不至于宰相一纸书令就派一个从八品小拾遗过来指导工作吧!
这显然就是有点跟不上时代了,开元宰相们固然好斗,彼此之间争权夺势,但他们的这种斗争其实是将越来越多的权力收入到宰相手中来。
宰相们彼此之间可能会两败俱伤,但宰相这个职位权柄却是越来越重。到了天宝末期,杨国忠个活宝能直接把局势玩崩,除了因为他既蠢且坏,同时也是因为宰相的权柄太重。
如果他只是蠢和坏,却没有相应的职权配合,老实说也不至于直接引发那种弥天大祸。哪怕这火药桶随时都有可能会炸,你手里得有一个小火苗去点引线,干搓是很难搓得着的。
“事总有先行,都省日前追债事宜,此前应也没有旧例可援。勇于创新,才是今人气象。下官入省并非干涉诸公案事,只是翻检旧籍,盼能由中找到广用之道。”
张岱闻言后便又笑语说道,同时视线毫不掩饰的望向站在都省群属当中的韦恒,你们翻边士旧账,老子就来翻你们旧账!大家都是为国效忠,就算有什么矛盾龃龉,那也相忍为国、求同存异吧!
韦恒脸色自是颇为难看,日前窦锷登门主动暴露出是张岱想要图谋他家园业,已经让他心生警惕了。如今见到张岱拿着鸡毛当令箭,来到尚书都省耍威风,心里自然把前后事情串联起来。
这小子哪里是来相助共事的,分明是要借此来威逼他,从而强买他家园业!
张岱一行的到来,也引起了张说的注意。他特意从厅堂中走了出来,接过韦虚心手里那份杜暹的手令,看了一看之后便开口说道:“既是杜相公有令,都省便且行给方便,收拾一处厅堂供其坐监。”
众都省官员们尽管脸色很难看,但听到张说的吩咐后,便也只能垂首应是。毕竟张说才是如今尚书省名义上的长官,而且还担任今年的考课使,他的话在省中还是好使的。
“你等虽然奉命而来,但终究不是都省官员。诸司司职有别,不得擅自干涉省司案事。凡所需要检阅的籍簿,需先进告于都省,都省准允后,自会派人取来,你等切记不可交接六部诸司!”
在代表尚书省接纳了张岱一行后,张说又板起脸来对张岱等人说道。私人关系是私人关系,公事上还是要公办,作为尚书省的长官,张说也不能容忍门下省低级官吏到这里来耀武扬威。
而且正如韦虚心所言,中书门下自有五房对接尚书省六部事务。
杜暹如今又派遣门下省属官过来直接干涉其实是不妥的,虽然是特事特办,但如果其他宰相认为这是在瓜分中书门下的权柄从而提出质疑,张岱等人照样得赶紧灰溜溜离开。
破坏原本的职事流程、革新人事固然可以做,但前提得是没有人来反对你。你自己顶不住,那又能怨谁?张说当年改组政事堂,那也是凭其绝对威严一锤定音,没有人敢据此反对。
如今中书门下三足鼎立,并不是杜暹的一言堂。如果张岱行事太无分寸,引起其他宰相的反感,那就有点不妙了。
听到他爷爷的交代,张岱连忙点头应是。他本来也没打算把事情闹大,只是要给相关人员一个教训,如果能够借此追讨回来一些违规非法的收入,对尚书省同样也是有好处的。
聚集在此的都省官员散去之后,趁着吏员收拾厅堂之际,张说又将张岱召入自己直堂中来,向他询问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张岱便将都省之前追讨边士行赐的事情交代一番,口中忿忿道:“这些边士大多家境贫寒,为国戍边已经劳苦有加,本应给予他们的行赐却还遭此克扣追讨,是可忍,孰不可忍?因此事涉诸司郎官俸料,我不便公然驳斥,只能借此惩戒真正违法之人,并抨击财司处事之疏漏不足!”
“话虽如此,一些陈旧故事本就模糊不清,很难绳之规之,牵引过多难免驳杂不清,若为有心人由中造势,恐怕会埋没本意。你思计敏捷、也识轻重尺度,处事仍要不失谨慎。”
张说在听完这话后先是稍作沉吟,旋即又对张岱说道。
张岱对此自有了然,当即便点头说道:“大父放心罢,我所追究只是开元十年前公廨本钱相关事宜,并不会肆意牵扯其余。”
听到张岱明白自己的意思,张说才又满意的点点头,摆手示意他自去做事。
接下来张岱便正式开始在尚书都省坐堂办公,开口便让都省官员去取来开元十年以前有关公廨本钱的相关资料,从这些故纸堆中翻找人事线索。
他固然是要凭此给韦恒之流施压,同时也是真的想纠察不法。迟来的正义是不是真正的正义且先不说,但如果恶人行了恶事却没有遭到惩罚,只会让恶人更胆大更猖獗!
且不说埋首故纸堆中的张岱一行,都省官员们因为一行人的到来也是议论纷纷。
有的人觉得门下省如此肆意干涉他们尚书都省事务,无疑是对都省人事的轻视羞辱。但有的人却感觉这也未必不是好事,如果张岱一行能够通过这一行动加以追赃,尚书省一众官员们也将因此得益。
众人这里议论纷纷、莫衷一是,韦恒心内却是乱糟糟的很是忐忑,有心告诉众人不要将张岱其人设想的多么公正无私,这小子一番举动就是在针对自己!
不过对方选择的理由太充分,他也不便直接加以抨击,想了想后还是决定将此事内情告知表兄宇文融。
尚书户部衙堂中,宇文融仍是忙碌有加,一直到了上午时分,才将堂外求见的韦恒招入进来,见到韦恒忧心忡忡的模样后便开口问道:“何事萦怀,如此忧怅?”
“侍郎仍还未知张宗之入驻都省、翻检旧籍?”
韦恒见宇文融还有些茫然,当即便将张岱带领门下省工作小组入驻都省的情况讲述一番。
“财司做事,自有规划,何须闲人来置喙?此好事之徒,不审事之轻重便横加干涉,让他滚!”
宇文融听到这话后,顿时便皱眉怒声喝道。
他久掌财计,将此诸事视作禁脔,哪怕宰相过问都不想分权,又怎么受得了张岱的插手挑衅!
而且公廨本钱这件事他也构思良久,有着一个相对完整的行事计划,对边人行赐的追讨是针对官本利钱挪用现象进行追究的一个环节,而打击私钱充官本则是下一步计划需要推动的事情。
宇文融真正的意图,是要通过一系列的动作,将公廨本钱这一制度再给恢复起来,并且建立一套相较之前更加缜密周全的管理体系,从而削减户税的征发总额,进一步的降低各地百姓的整体负担。
尤其是他之前负责括户所检括出来的那几十万户民众,他们至今仍有相当一部分没有恢复正常的均田生产,而五年的课税减免在今年便会陆续到期。
一旦摊派过于繁重的课税,这些人无力承担,自然又会大量逃亡,从而让过往括户的成绩大打折扣。
所以尽管知道追讨边人行赐是有些不合理,但为了能够推动整个计划的进行,通过降低户税来确保籍户不再进行二次逃亡,宇文融也任由下属如此行事。
张岱这么做,一是在挑衅宇文融的权威领域,二是在打乱他的行事节奏,这自然让他很是不满。
“张岱此番行事,是受杜相公直遣,且都省之内还有张燕公为其后盾。若是强行逐之,恐怕树敌过甚啊!”
韦恒当然也想直接将张岱赶走,但却也知道真要这么做的话,那就太得罪人了,尤其当下正值宇文融谋求进步的关键时刻,一旦陷入众矢之的,必然更加艰难。
“岂可由此竖子对我指手画脚、扰乱行事!宰相识事不清、用人不明,难道还要我屈于其下、仰其鼻息?”
宇文融仍是一脸不忿,甚至当即便要起身去门下省当面向杜暹控诉。
韦恒见状,当即便忙不迭将之阻拦下来,连连说道:“表兄请息怒、息怒啊,容某细禀!我怀疑这张岱入此,是别有所图……”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