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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易小说 > 大唐协律郎 > 0403 风流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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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元十六年萧嵩凭军功入朝拜相,使得朝中人事格局又发生了新的变化,从原本的双雄对峙变成三足鼎立。

    虽然李元纮和杜暹仍是针锋相对,但也难免要顾忌到中书门下的第三人,在进行对抗的时候不敢再竭尽全力,仍要留出几分力量来加以提防。

    萧嵩入朝之后,并没有因为是后来者便屈居下风,反而很快便将手插进了中书、门下二省,诸如将其部下裴宽举为中书舍人等举动。

    所以李元纮与杜暹也不再只是在中书门下瞪眼对抗,还是要抽出一定精力来稳定自己的基本盘,对本省之内的人事加强控制。

    杜暹今日便在门下省当直处置事务,将诸方奏表审阅一番,很快一份奏章的内容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在将这一份奏章审阅一番之后,他当即便召来属员吩咐道:“去兴庆宫将左拾遗张岱召还省中。”

    小半个时辰后,张岱气喘吁吁的来到门下省直堂外,立在阶下让气息稍作匀定之后,他才迈步走入堂中,向着坐在正堂的杜暹见礼道:“下官左拾遗张岱,拜见杜相公。”

    “张岱免礼吧,今日召你入省,是有一事相询。你今早进奏言公廨本钱事,凡所引证,确有其实?”

    杜暹见到张岱后,对其态度也比较和蔼,先是微笑示意张岱免礼入座,旋即便又直接询问道。

    张岱听到这话后,连忙又欠身说道:“下官凡所进奏,句句属实,岂敢以不实之资讯进扰相公视听!日前下官因闻尚书都省追讨旧年积债以纾解财计之困,行事颇有成效。

    下官因此而受启发,便对诸司公廨本钱更作一番追查,才发现其中大有隐情可追。今都省官员明察秋毫,将别司挪用之本钱回利七千余贯陆续追回,但其实另有别处隐没回利更多!

    诸如下官奏章所引之东市贾人邹某,旧以水部令史而掌所司本钱七万钱,前后三年许,因其回利颇丰而得获出身。邹某所奏本钱七万余,然则察其前后所出则逾百万,水部见利仍以七万为本……”

    杜暹一边倾听着张岱的讲述,一边与奏章中的数据内容向对照,在听完张岱的进奏后便皱眉道:“这邹某典钱,三年余便隐没回利六百余贯,却仍因管钱得宜而得获出身?”

    “不错,这还只是邹某一人而已。下官计尚书省诸司旧年凡所治本钱十三万贯而已,然诸市所行回利之钱可计者已逾六十万贯,食利之钱逾于诸司本钱四倍有余,这还只是下官粗略草计之数……”

    公廨本钱作为官方经营的高利贷,本钱越多那么可收得的利息自然也就越多,所以公廨本钱存在时期的规模也是逐年递增的。

    在贞观年间,在京七十余司所置本钱尚且不足五万贯,而到了开元初年,京司公廨本钱的规模已经达到了二十几万贯,尚书省诸司便有十三万贯之多。

    之后公廨本钱复行于世,并在中晚唐时期直接突破了百万贯的规模,单单通过公廨本钱获得的利息收入便多达几十万贯之巨。

    张岱翻讲这些故事,核心目的只有一个:“日前尚书都省追缴充当诸长征健儿行赐之旧债,所得七千余贯而已。此旧债犹可追讨,那旧诸令史治钱之弊缘何不追?若能将旧日凡所出贷违法之钱、以私充公、冒食回利之钱尽皆审定追究,所得赃息将愈亿万之计!”

    “若可见利如此丰厚,那都省又缘何不追?”

    杜暹听到这个庞大的数据,也忍不住开口问道。

    他虽然不是主管财司的官员,但是身为宰相,对于当下所存在的各种问题当然也有所了解,当听到能凭此事追赃数以亿计,而且还有先例可循,自然也是心动不已。

    “都省何虑,下官亦不确知,凡所引用皆凭访于坊间列簿核计。虽然不是财司计簿,但也绝非道听途说,凡所录述,皆有人事可追。若可广阅财司计簿,想能更有所得!”

    如果只是单纯的攻讦尚书都省追讨边人行赐的行为并不合规合法,不只会承受极大的阻力,还会得罪一众尚书省郎官。

    所以张岱干脆反其道而行,再找出一个更值得追查、能够收缴更多的群体出来,那就是以私钱充官本而放贷食利的那些捉钱令史们。

    这些目标只要能查实一个,就能追回来数百上千贯的违规食利,可比搞边士们有效率得多。

    张岱也不知道在宇文融的创收计划当中有没有这一步骤,但这种事谁先说算谁的。而且借此还可以拿到一个至关重要的权力,那就是查尚书省、尤其是户部的旧账!

    既然你们小嘴一吧嗒,原本就应该发给长征健儿的行赐成了违规所得,那你们户部这些年所搞的所有度支财计,又会不会在当下大局为重的情况下也成为违规的操作?

    杜暹在听完张岱的讲述后,又拿着这奏章翻阅了好一会儿,才又抬起眼来望着张岱沉声问道:“有没有信心追查清楚?”

    “即便最终查无所得,不过是劳费眼力、审阅旧簿而已。下官既食此禄,又何惧艰辛!”

    张岱听到这话后,连忙挺胸表态道。

    杜暹听到这一回答,望向张岱的眼神也越发欣赏起来,当即便微微颔首道:“既如此,那便由你选诸文吏,向尚书都省、户部、刑部诸司查阅旧籍,追究不法!”

    如果能够凭此开拓财源、获得一笔计划外收入固然更好,就算不能,对门下省而言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损失。

    而且宇文融其人行事张扬跋扈,为人又自负得很,自其重新归朝掌管户部之后,气焰要比之前更加的嚣张,甚至就连中书门下都难能插手户部相关的事务。

    杜暹身为宰相,对于这一情况当然不爽得很,但宇文融的确是在财计方面垄断太深,他也没有什么机会插手进去。

    张岱此番奏章无疑给他提供了一个绝佳的机会,若能抓住这一契机对于户部旧账大查一番,那宇文融还敢如此趾高气昂吗?

    更何况这也不是给户部添乱,而是沿袭户部的做事方法,并且进行更加宏大的发挥,如果能够有所收获的话,要比尚书省当下取得的那点成绩获得更大收益!

    当然,杜暹也清楚这件事存在一定的风险。任何翻查旧账的举动,都会引起一部分既得利益者们侧目警惕与反扑报复。如果顶不住的话,那就会很难收场。

    杜暹眼下也没有其他更好的人选担当此事,而作此奏议的张岱本身就是一个非常合适的人选。

    首先问题就是由他挖掘出来,其次张岱祖父张说乃是当直今年的考课使、罩得住,再者张说跟裴光庭之间的呼应,杜暹也有所耳闻,杜暹也希望他们这些虎视眈眈盯着宰相之位的家伙们自己斗起来。

    张岱得此授命,心中自是大喜过望,当即便连忙挺胸表示一定不会丢了咱们门下省的脸。不查则矣,一查就必须得查点东西出来!

    杜暹瞧着张岱意气风发、积极踊跃的模样,一时间心情也不免有些复杂,他忽然又开口说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何类刻骨铭心的故事或人,能让宗之如此感悟至深?”

    张岱闻言后自是一愣,咱这正说着给宇文融穿小鞋的事呢,你问我这些事干啥?

    心中虽然有些诧异,但老大都开口了,他总也不能不回答,于是当即便连忙说道:“让相公见笑了,下官年少无知、阅历浅薄,日前受太子殿下召见于芙蓉园问以才艺,为赋新词强说愁,遂成此联句。”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宗之青春少年,难道没有让你迷恋的人或事?”

    杜暹闻言后脸上笑容变得更加和煦,旋即便又望着张岱笑语道:“你正当知慕少艾的年龄,更有《金缕衣》的旧作,风流少年,自当做得!”

    “下官年未弱冠,便蒙圣恩垂青、长官错爱,食禄厚矣,正当勤恳于事、克己效劳,岂暇别顾!”

    张岱担心杜暹是怀疑自己年少轻浮、为人不够缜密慎重,担心被夺了这一事务,当即便又连忙表态说道:老子只求进步,别的啥事也不管!

    “不错不错,少年郎应当有此志气!”

    杜暹听到这话后,当即便又笑眯眯的捻须说道:“燕公近日当直岁考,想必事务繁忙劳碌。我亦与久未谈心,待其事毕之后,自当登门访之,届时宗之也要于席斟酒啊!”

    “一定一定,下官不胜荣幸,归后便扫榻以待相公大驾光临!”

    张岱闻言后又连忙垂首说道,对于杜暹这意外和气的表态,只当这位上司应该也是感受到了政局中越来越紧迫的压力,所以想要继续加深一下和他爷爷之间的互动,寄望于日后能有一个更长久的呼应吧。

    这倒是一个非常不错的信号,杜暹乃是边士出身,同样也是一位出将入相的人物,即便日后被罢相了,仍可镇守边疆重镇,成为手握边防大权的封疆大吏,对于同样有志边功的张岱来说,彼此间也会有着极大的合作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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