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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易小说 > 大唐协律郎 > 0310 太乐署督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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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元初年当今圣人将太常寺的执掌加以调整,保留了太常寺的雅乐职能,一部分俳优百戏等散乐则转移到了左右教坊。

    但太常寺的坐部、立部伎仍然保留了教习和排演各种风格乐曲的职能,并且在太乐署中不间断的进行教习。

    协律郎的职能之一,就是当太乐、鼓吹二署教乐时由旁监试,督察课业。

    张岱在李朏的带领下来到太乐署馆堂,刚一入门便有各种各样的乐曲和乐器演奏的声音环绕耳旁,并有男男女女音声人在那里演唱曲目。

    歌舞声色表演固然赏心悦目,但太乐署教乐的情景却谈不上有多美观,一则各种乐曲演奏杂乱无章,夹杂在一起越发的吵闹,二则学习的伶人们也都是素面布衣、乏甚修饰。

    “太乐署所教授不只是在京伶乐,还有诸州番上乐户。这些乐户通常技法粗鄙、不谙礼乐,但识操弄乐器而已,须得从头传授,旬月考课,待其学成而归,自将礼乐播于天下州县!”

    李朏向张岱讲解着太乐署的教学内容,太常下属的伶人们基本都有一些礼乐底子,即便是新进的乐户子弟也有耳濡目染的家学基础,因此主要教学对象就是诸州番上乐人。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太乐署教乐的课纲找来递给张岱,张岱大略一瞧发现这些乐人们学乐可不只是哼哼啊啊、吹吹打打那么简单。

    他们学习的任务非常重,雅乐、清乐、燕乐以及诸胡部乐统统需要学习,每个月需要学成的曲目便多达十几首。

    这些乐曲长一些的要演奏几个时辰,短一些的也要数刻钟,而且乐曲通常是要由各种乐器合奏,规定时间内不止要学会自己的的乐器,也要融入进整部曲目当中去。如果规定时间内完不成任务,便要受到一定的惩罚。

    “张协律请安坐此间,招伶人来为试课!”

    馆堂内各种杂音轻了一些,李朏抬手示意张岱坐在堂中侧上方的席位,然后便招一部立部伎登堂表演曲目。

    这一部伶人二十几员,男女都有,各自都手捧一种乐器,登堂后在指挥下各自站定,然后便望向张岱所坐的方向。

    张岱得了李朏的提醒,抓起案上一面竹柄的小旗拿在手中高高举起,然后堂上的乐人们才开始进行演奏。

    这就是所谓的举麾节乐,来日正式表演的时候,张岱作为协律郎,便需要带领这些伶人们登堂到指定的位置,他举麾之后,乐人们便开始演奏,落麾则结束演奏,倒是不需要像后世交响乐团一样做那么多动作。

    张岱对于古代声乐也只是了解一些皮毛,而且还多有后世人以讹传讹的谬误,本身并不熟悉乐理。不过作为协律郎,倒也并不需要他深谙音乐,太乐署中自有乐官负责专业的事情,而他只需要负责监督奖罚。

    太乐署中伶人也分等级,一般的只是称作音声人、又或舞郎、女伎等,资历深、技艺纯熟的,能够通晓一部或数部大曲演奏的,则被称为太乐供奉,太乐供奉一般就是乐队中的核心成员。

    再高一等为太乐助教,已经可以参与到乐队日常的教学和管理工作中,不再是普通的伶人。

    太乐助教经数考之后晋升为太乐博士,太乐博士再经数考可授散官,即成为了入品的官员,但是只能在太乐署内任职。

    有了散官的太乐博士再经考秩之后,便可升迁为乐正。乐正之上为太乐丞、太乐丞之上为太乐令。

    伶人出身者任职太乐令,便达到了职业的天花板,除非拥有特殊的机缘,否则很难突破出去获得更高的官职。

    张岱他们昨夜造访的那个任智方,便任职右教坊乐正,属于教坊中的高级乐人,但实际上仍然未脱乐籍、迹同奴婢。

    张岱虽然不通乐理,但也有专业人才辅佐,当一曲奏罢,他放下手中的麾旗,自有一名太乐博士入前指出刚才所演奏的错误:“笙手入乐晚三拍,合杀时瑟声乱调……”

    凡所被点出的乐人,全都神情忐忑的走出队伍,然后便有一名乐正入前检点是否有遗漏,并将犯错的乐人记录下来,随他们的课业名单一并送上前来。

    张岱只需要坐在席中,待到名单送上后,对照一下这些犯错之人学曲的时间、以及错误的大小,从而做出施以何种惩罚。

    惩罚分为加作、笞、杖、除名等等,加作就是增加练习的时间和次数,如果完不成便不准休息。笞杖都是体罚,只是工具不同。除名就是直接剥夺其伶人户籍,发往司农等各处去从事更加卑贱劳累的奴役。

    张岱初初主事,倒也不打算给自己塑造一个严酷的形象,见这些伶人们犯的错误都不算大,因此便都只是判处加作一到两次。

    那些等待惩罚的犯错伶人们听到这一处罚后,纷纷叩首说道:“多谢张协律宽容体恤,奴等一定加倍用心,来日必得上等,务必早日业成!”

    所谓的业成,是指的学难曲五十首任职供奉者为业成,难曲就是比较复杂、演奏困难的曲目,能够娴熟掌握五十首以上便毕业了。天分高的也需要数年的时间,业成之后行为修谨者便可晋升为助教。

    李朏见张岱这里业务也算是上手了,于是便站起身来笑语道:“前堂还有一些案事积累,宗之你自留此可行?”

    他本来也不是太乐署的主官,为了帮张岱熟悉业务才带他过来,陪了一会儿之后自然要回去忙自己的事情。

    “李主簿有事自忙,下官留此监课便可。”

    张岱见状后便也连忙起身将李朏送出,然后又返回厅堂中坐定下来,着令将下一部伶人引入堂中来接受考核。

    太乐署番上伶人数千之众,凡所监课倒也不需要张岱这个协律郎从头到尾的坐镇,否则他天天坐在这里听交响乐就好了,别的啥事也不用再去干。

    一般情况下都是由太乐署的乐正等官员们监课完毕后,将结果整理呈交给协律郎,协律郎加以批阅即可。如果不相信太乐署的监课结果,也可以找个时间进行一番抽查。

    不过张岱这会儿正要躲避薛縚这个上司找茬,也乐得待在这里听曲,总好过去前边看薛縚那张冷脸。

    在没有盛大典礼与祭祀活动的情况下,太常寺的事务大部分都是这样,繁而不要,你想忙那就有无数的事情等着你,想偷懒的话十天半月啥正事不干,也不能因为少了你就难能运转下去。

    在接连监课几场后,情况也都是大同小异,偶尔有几个伶人犯些不大不小的错误。张岱对此也都无作严厉惩罚,只是略加薄惩,毕竟他也是外行指导内行,没有必要在这些伶人面前弄权使威。

    在这里坐着干听乐曲也是无聊,总归还有太乐博士与乐正这种专业人员检查错误,张岱便着员送来笔墨,开始斟酌给业已返回河西的王君写一封信,以便早日借姜行威之手送去河西,希望能发挥出一定的作用出来。

    他因为并不清楚王君的性格如何,加上如今对方新立大功、正是志得意满之际,为免措辞用的不够巧妙反而适得其反,写起来也是斟酌再三,速度并不快。

    这时候堂中又有一首新的乐曲响起,饶是张岱不通音律,都听到其中多有杂乱的音调,使得正首乐曲都变得不甚和谐。

    一曲奏罢,他这里搁下笔来,认真听一听太乐博士的点评,因为这算是他今天听的所有乐曲最差的一首了。

    果然那太乐博士开始从头梳理,一连指出了十几个错误,而这些错误几乎都是由其中一个羯鼓手所犯的,羯鼓鼓声急促响亮、穿透力强,乃是一首乐曲当中的灵魂音节,一旦奏乱,正首乐曲自然节奏失控。

    那名接连犯错的羯鼓手年纪四五十岁之间,脸庞红亮,听到太乐博士的连番指错,非但没有面露愧疚,反而变得越发恼怒。

    他忽然将手中鼓槌置在地上,指着那太乐博士便怒声道:“徐阿三你这狗贼在嘲谁?老子业成供奉部乐时,你还未入班呢!今日本就不合我部入课,纵错一些又何妨?”

    这鼓手一发怒,张岱也是愣了一愣,他所见诸伶人全都姿态恭谨,却没想到这家伙这么有个性,当即便敲案喝道:“噤声,博士指点,休得哗噪!”

    “那协律你歇歇罢,此事是我香头内讧,你不知事……”

    然而那鼓手非但没有收敛,反而一副告诫张岱不要多管闲事的口吻。

    张岱看到这样一个刺头哪还忍得住,当即便又沉声道:“速将这刁奴擒下!”

    几名府吏忙不迭入前去将这鼓手给控制起来,而这鼓手却还不断挣扎着,当其被押送入前时,便有一股酒气向张岱扑面而来,他眉头又是一皱,摆手喝道:“将此刁奴执下先杖十,催醒一下他的酒气,再来听训!”

    “你这少官知我是谁?不要贪威惹祸,还不快速速放开我!”

    那鼓手闻听此言后,又是瞪眼大吼起来。

    张岱闻听此言不怒反笑,你特么能是谁?你就算是当今圣人他老子,既然还待在太常做伶人,那也是不被承认的野爹!吓唬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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