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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院儿的仆妇不好说,内院儿的一准都是薛姨妈的贴身体己丫鬟,全指望薛姨妈过活呢,断不敢胡乱嚼舌。
陈斯远顺势坐在薛姨妈身旁,抚其背心道:“这几日还是孕吐?”
薛姨妈道:“比前些时日好了许多,就是闻不得油盐、荤腥味儿。再有就是吃用不过半碗就饱了,其后又腹胀不已。”
陈斯远扯了其柔荑略略把玩,便觉其消瘦了少许,禁不住蹙眉道:“摸着都瘦了,这吃不下东西可不是个事儿,我这回提了一斤血燕来,你往后多补一补。”
薛姨妈心下稍稍熨帖,情知那血燕不便宜,便开口道:“我又不缺这些,你又何必胡乱抛费?”顿了顿,薛姨妈蹙眉道:“就是宝钗时常打发人来过问,我也不好总不去荣国府——”
陈斯远略略思量,便笑着道:“这有何难?你干脆推说梦见文龙了,托词再去寺里做一场水陆法事,拖上月余光景,想来这孕吐总会好转一二。”
薛姨妈嗔道:“还要你说?昨儿个我便是这般交代的。”当下又细细问过宝钗近日情形,待听闻其一切安好,稍稍放心之余忽而盯着陈斯远看将起来。
“听闻你求娶二姑娘迎春了?”
陈斯远故作叹息道:“若无文龙之事,我本意是娶了宝钗的,这事儿你也知晓。如今机缘巧合,为你家宗祧计,只得娶了宝钗为兼祧妻。这正室空悬,若再拖延下去,只怕来日我下了场,还不知旁人会怎么牵线搭桥呢。
二姐姐好歹知根知底,性子最是柔顺,又与宝钗相熟,相处起来总能相安无事。若换个旁的不知根底的,但凡性子偏颇些,只怕来日就会生出祸端来。”
薛姨妈只冷着脸儿教训道:“你娶了谁我不管,总之你来日不可简慢了宝钗。”
陈斯远赔笑揽过薛姨妈的肩头,道:“这话儿还用你说?便只冲着你,我又岂会冷落了宝钗?”
薛姨妈将信将疑应了一声儿,不觉便捧着小腹关切起腹中孩儿来。
这人就是如此,再是别扭的关系,待时日一长也就泰然处之了。起先薛姨妈极力反对陈斯远与宝钗凑成一对儿,后来被宝钗说服,心下也很是别扭,那会子一直对陈斯远避而不见。
待到如今,宝钗与陈斯远的婚事早已说定,她又怀了孩儿,这会子竟不做他想,只一门心思瞒过旁人将孩儿好好儿生养下来。
陈斯远陪着薛姨妈说过一会子闲话儿,薛姨妈便道:“是了,前两日得了曹氏来信,说是月底便要启程回转京师。”
“哦?”陈斯远问道:“曹氏在金陵可曾遭了刁难。”
薛姨妈禁不住得意一笑,说道:“皇商差事转给薛蝌了,薛家其余几房要闹也是寻二房去闹,曹氏一个小辈又做不了主,他们寻她作甚?”顿了顿,又揶揄着笑道:“送信儿的倒是说,二房被吵得烦不胜烦,我那弟妹果然病了一场,将养了大半月才转好。错非如此,薛蝌与曹氏过了正月便启程了。”
陈斯远笑着没言语,所谓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陈斯远不知薛家大房、二房之间的过往,自然不好评述薛姨妈此举是不是太过小肚鸡肠。
陈斯远倒是想起内府发派的差事来,那么老些大木起码三万两银子,也不知这事儿薛姨妈与薛蝌提没提过。
想到此节,陈斯远便问将出来,薛姨妈又白了其一眼,道:“薛蝌又不是傻的,即便我不说,内府衙门的郎中能不提?不过薛蝌倒是有些能为,也不知怎么与内府说的,那大木改从关外运发,走海路直抵津门,算算起码省了一半银钱。”
薛姨妈说起此事,面上神情愈发凝重,显是极为忌惮薛蝌。陈斯远便劝慰道:“个人有个人的缘法,薛蝌既有经济之能,由着其扑腾便是。”
薛姨妈想起横死的薛蟠的,就忍不住叹息一声儿,旋即又探手迭在小腹上,心下盼着腹中怀着的是个哥儿。
陈斯远又略略提了提贾蓉回转之事,这才转入正题,说道:“待入冬后宝钗除了服,婚事也合该提上议程了,到时我请了媒妁登门提亲,选个时日,来年便将婚事操办了吧。”
陈斯远过完五月便年满十七,二姑娘迎春这会子都十八了,也合该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
薛姨妈颔首道:“便是你不说,等除了服我也要提的。”
算算时日,等到了年底,她早就生下了孩儿,正好腾出手来为宝钗操办婚事。
她心下思量得分明,若这一胎是个男孩儿,那总要留些家底才好;若是个女孩儿,留下两万两嫁妆,余下的尽数充作宝钗的陪嫁——左右宝钗是兼祧,生下孩儿姓薛,便宜不了外人。
薛姨妈低声与陈斯远计较了一番,陈斯远应承不迭,他心下从未指望靠着女子升官发财。
待附和两声儿,陈斯远便道:“你也知我如今情形,一身兼祧三门,除去黛玉年纪还小,二姐姐与宝钗明年都要过门。我想着,总要置办个宅院。可巧,前几日物色了个宅院,三路四进,后头还带个花园,就在发祥坊东北,离着什刹后海极近,原本是辅国将军府。”
薛姨妈闻弦知雅意,道:“可是银钱不大凑手?”
陈斯远略显局促道:“是,东主咬死了三万七千两,我自个儿盘算过,屋舍要修葺,门楣要改建,后头的花园也要整饬,少一万两下不来。明年又要操办最少两场亲事,我近来又折腾了两处营生——”
不待其说完,薛姨妈就道:“我家的银子既然让你保管,便是信得着你。你银钱不凑手,只管暂且挪用了就是。”顿了顿,又挑眉道:“那两处营生……我家可能参股?”
陈斯远赶忙解释了一番,道:“一个是与燕平王合股,一个是内府牵头。你家如今十来万银钱傍身,后世子孙几辈子都够用了,若再行强求,只怕是祸非福啊。”
薛姨妈便叹息道:“也是,正月里做法事,那住持便说过,人的福分乃是天定,强求一分便要少一分……你说我早些将皇商差事交给二房,蟠儿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这孕期女子本就心思敏锐,陈斯远见薛姨妈又是泪眼婆娑的模样,赶忙好一番安抚,直到提及其腹中孩儿,薛姨妈这才强忍着悲恸擦干了眼泪。
陈斯远心下暗道侥幸,亏得薛姨妈如今有了孩儿,如若不然,只怕便要终日以泪洗面。
待及至午时,薛姨妈留饭,陈斯远便陪着其一道儿用了饭食。期间陈斯远四下观量,便见同喜、同贵两个鼻观口、口观心,就算薛姨妈为陈斯远亲昵布菜也置若罔闻。
陈斯远暗忖,只怕薛姨妈早就威吓一番,又允了好处,这才让同喜、同贵两个置若罔闻。
及至下晌未时,陈斯远这才别过薛姨妈,骑马直奔内城燕平王府而去。
到得地方,小厮庆愈接了缰绳自去拴马,王府的侍卫早已熟识陈斯远,笑着与其招呼过,便引着其到一旁门厅等候。
待过得一炷香光景,便有丁道隆捧了拂尘笑吟吟而来。
陈斯远起身与其厮见过,丁道隆就笑着道:“陈孝廉别来无恙?上回孝廉给的方子,咱家寻了匠人打造器物,又发遣庄户采集了几车蕺菜(鱼腥草),倒是试着制了一些药汤,奈何此物只能保存三日,超过三日便没了效用。”
陈斯远忙道:“若想久存,须得密封了才好。”
丁道隆探手相引,边走边笑道:“原来如此,咱家料想也是如此,便命人用陶罐泥封了,奈何也不过保存七日光景。不知孝廉有何教咱家?”
陈斯远道:“泥封只怕也透气,我以为须得用玻璃罐子,再用胶乳塞子密封了,如此才可长久保存。”
丁道隆立时笑道:“那回头儿咱们再试试,若能保存三个月,此物便可行遍大江南北;若能超过半载,便是西域、南洋也能卖得过;可若是保存时日太短,只怕就要四下开制药工坊了。”
陈斯远思量道:“待回头儿我便先行造一些玻璃瓶子、胶乳塞子,到底保存多久,总要试一试才知道。”
丁道隆点头应下,又低声说道:“王爷这会子在后花园,走过去总要一炷香有余,孝廉忙着攻读以备来年下场,我看合股之事不若趁此之机定下来。”
陈斯远极为识趣地一拱手,笑着道:“何谈合股?我不过是侥幸得了个方子,还要多谢王爷与丁公公提携。”
丁道隆立时低声笑道:“既如此,咱家也不与孝廉打哑谜了。这股子王爷占六成,孝廉占两成。咱家算了算,工坊也抛费不了几个银钱,正好王爷有个庄子,北面儿山上盛产蕺菜,干脆就将工坊设在庄子里。
一来,事以密成。庄子里都是签了死契的,断不敢透露口风;二来嘛,也免得惹了有心人嫉恨。
至于这置办工坊的银钱,孝廉也不用出了,往后径直从分红里扣除便是。”
燕平王六成,自个儿两成,还不用掏银子,倒也算公道。陈斯远可没傻到追问丁道隆余下的两成漂没在了何处,只笑着拱手道:“那往后就有劳丁公公了。”
“好说好说,待孝廉回过王爷话,咱们把文契一签。孝廉若不放心,来日只管打发账房来查账。”
陈斯远哈哈一笑,故作豪爽道:“我做此物不过是想着惠及天下,倒没想过赚多少银钱。对了,近来得闲翻阅医书,倒是依稀查出一物效用堪比金鸡纳霜,待我得空试上一试,若果然合用,说不得还能给工坊增一样赚钱的好药呢。”
莫看鱼腥草素有消炎杀菌的功效,放在这年头就算是神药了,可名声还真没金鸡纳霜大!
盖因金鸡纳霜是西夷从美洲带来的,大顺不产此物。西夷又极为刁滑,说死了也不肯将金鸡纳树移植过来,以至于金鸡纳霜比黄金还贵,一小瓶便要百多两银子。
丁道隆听闻陈斯远能造出堪比金鸡纳霜的神药,眉头立时一挑,禁不住愈发热络道:“果然如此?诶呀呀,陈孝廉不妨先将书卷放一放,如今西南不稳,说不得便要爆发战事。
西南边陲瘴疠之地,京营开拔过去立时水土不服,闹痢疾、拉肚子、打摆子,便是铁打的好汉十成本事也去了九成。偏生我朝不产金鸡纳霜!若孝廉果然造出神药来,莫说是区区进士,便是封爵也易如反掌啊!”
封爵?陈斯远才不稀罕呢。王朝初期爵位金贵,到了中后期必是以文御武,一个空架子的国公又哪里比得过二甲庶吉士?
陈斯远摆手谦逊几句,只推说如今言之尚早。丁道隆又催问了几句,眼看陈斯远始终不打包票,这才将心下热切按捺下来。
这日春光正好,花园中泛起青绿之色,陈斯远随着丁道隆转过一方竹林,便到得一处萱堂里。
甫一入内,陈斯远便嗅见熟悉的烤肉味儿。抬眼一瞧,便见燕平王正乐呵呵哄着寿安小郡主用铁篦烤炙着鹿肉。
寿安别扭地抄起筷子将自个儿吃成了小花脸,还一个劲儿的催着:“父王快一些。”
丁道隆禀报一声儿,燕平王这才抬眼瞥了陈斯远一眼,随即冷笑道:“好你个陈枢良,本王说三日,你足足八日才来。怎地?你那法子行不通了?”
陈斯远正色道:“不想个通透,学生又怎敢献策给王爷?”
说话间自袖笼里抽出一迭纸笺来,丁道隆接过又转交给燕平王。那燕平王抄在手中扫量起来,先前几页都是草图,其后才是文字描述。
燕平王凝神观量,待看过了文字,复又看起前头的草图来。直到一盏茶过后,燕平王撂下纸笺蹙眉思忖,须臾才道:“据本王所知,英夷前几年便用铁皮包裹了木轨,用于煤矿采集。不过铁皮木轨不禁用,不过两年便要更换。
你这法子,可是参考了西夷之法?”
陈斯远讶然不已,忙点拱手道:“王爷慧眼如炬,正是如此。”
燕平王暗自盘算,如今一斤铁已从先前的四分银子降到了二分四、五,依着陈斯远之策,单是铁料便用去六万五千两银子,这还没算其余的物料、人力,只怕修下来最少也要十一二万银子。
如今内府空虚,只怕要挤一挤才能挤出银子来。
陈斯远察言观色,情知燕平王为银钱为难,赶忙献计道:“王爷不必为银钱忧心,通州到京师四十余里,车马转运费用堪比津门到通州的船资。只消铁轨修成,资费比寻常车马费便宜个二三成,用者必趋之若鹜。
王爷掌控内府,何不以此前景诱京师富商参股?或是干脆发债,约定年息,数年后本息一并偿还,只消年利超过五分,必豪富掏来真金白银。”
燕平王思量道:“此铁轨比官道迅捷,平日可输送粮秣,战时可运送兵丁、军资,不可操于商贾之手,还是内府出面发债吧。”顿了顿,又道:“有了这条铁轨,今年的铁料算是吃下了,来年又该如何?”
陈斯远笑道:“既然铁轨有大用,自然是多多益善。学生听闻西山煤炭运抵京师,价码起码翻了一番。若有便捷铁轨输送,料想这煤价也能降下几成,此乃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啊!”
燕平王这才露出笑模样,起身振奋道:“不错,铁料太多,那就多修铁轨!先修通州到京师,再修京师到西山,来日干脆从通州径直修到津门去。如此一来,冬日也可从津门输送漕粮,京师再无饥馑之忧啊……哈哈哈,陈枢良,你果然出了个好主意!”
陈斯远忙笑着谦逊道:“不过是偶有所得,说来也是拾人牙慧。即便学生想不出此策,王爷通晓东西,料想来日必能想起此策来。”
燕平王笑骂道:“少拍马屁!该你的就是你的,待本王禀过圣人,来日自有你的好处。”顿了顿,又道:“是了,你与贾家二姑娘婚事何时定下来?可要媒妁提亲?若不曾寻到媒妁,本王让侧妃帮你提亲就是了。”
陈斯远心下腹诽:早说啊!早知道燕平王这么好说话,他又何苦将那劳什子四洲志抛出来,不得已之下拜了个刺头廖世纬为师?
心下这般想着,陈斯远却不敢一事烦二主,赶忙拱手推拒道:“多谢王爷为学生费心,不过学生业已与恩师说定,请了师母登门说媒。”
燕平王忽而玩味着笑将起来,揶揄道:“是了,你拜师了……哈哈,嗯,你还是好自为之吧。”
陈斯远闻言心头直跳,总觉着燕平王这话另有所指,心下暗忖,莫不是便宜老师近来又惹祸了?
待要再问,燕平王却已端茶送客。
陈斯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得随着丁道隆离了萱堂。过不多时随着丁道隆到了一处偏厅,便有小黄门捧了誊写好的文契过来,陈斯远与丁道隆签字画押,临别时又有小黄门追上来,送上一只檀木匣子。
丁道隆笑道:“孝廉今日为王爷解了烦忧,此乃王爷赏赐,孝廉来日皇榜有名,可莫要忘了王爷的提携啊。”
陈斯远应承连连,心下纳罕着匣子里装着何物,待别过丁道隆、离了王府一条街,这才抽空打开匣子,便见内中是满满当当一匣子南珠,个顶个的都有小指甲盖大小,银、粉、金、玫各色俱全,想来定是御赐之物。
陈斯远便暗自哂笑一声儿,方才瞧那情形,燕平王一准儿不允许铁轨股子流入私人之手,是以他也就没提参股之事。可好歹人家给了赏赐不说,回头儿还要在圣人跟前提上一嘴。
今上威势日隆,博一个简在帝心也不错,为一方能吏、踏踏实实做自个儿的事儿好歹不会卷入朝争,倒是颇合陈斯远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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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陈斯远一路施施然回转荣国府,入得清堂茅舍便有红玉迎上来,一边厢伺候其更衣,一边厢说下晌时邢岫烟来了一回,见其不在,吃了一盏茶、说了会子闲话便告辞而去。
又说小丫鬟芸香在会芳园混迹半日,四下打探也没扫听出贾蓉到底犯了何事,只说贾蓉用过鱼腥草素后,申时左近才退了烧。
陈斯远对贾蓉那货没什么好感,错非是凤姐儿来讨,他才不会给药呢。
净过手,五儿听闻陈斯远还不曾用过晚饭,赶忙往小厨房去提食盒。
红玉倒了六安茶来,陈斯远正品着香茗,便听见院儿中喧嚷。红玉绕过屏风出门观量,旋即便引了脸色阴沉的司棋入内。
这会子司棋面上冷若冰霜、眼眶泛红,显是方才哭过。甫一入内,司棋便委屈巴巴的道:“远大爷,我有急事,想要与远大爷私下说说。”
红玉顿时蹙眉不已,扭头瞧了陈斯远一眼,见其递过来个眼神儿,这才不情不愿退下。
虽早知司棋对自家大爷有意,可再如何说,司棋如今也是二姑娘的贴身丫鬟,哪儿有自个儿求上门儿来的?
红玉心下腹诽着,到底敛衽一福,绕过屏风而去。
人一走,司棋便扑过来跪地求肯道:“远大爷救我!那姓孙的不知怎么说动了大老爷,大太太发了话儿,只要我家点头,便将我嫁给姓孙的做妾。我爹被赖总管灌了酒,稀里糊涂签字画押拿了二百两聘金,待酒醒了要还过去,谁知姓孙的却不肯,只说要纳我过门儿。”
好大的狗胆,孙绍祖这是找死啊!
司棋又哭诉道:“妈妈求到大太太跟前儿,大太太打发小厮探了口风,那姓孙的软硬不吃,只说若不肯做妾,便双倍返还聘金,不然就要去顺天府告我爹。如今大太太也没了法子,远大爷,我,你救救我吧。”
陈斯远这才松了口气,探手拂去司棋脸儿上的泪珠子,笑道:“我当再无转圜的余地了呢。既然是差银钱,那咱们给他银钱就是了。”说话间自袖笼里抽出一迭银票,点算出二百两递给司棋,道:“你且拿回去,让你爹将聘书拿回来。”
司棋感念不已,捏着银票又道:“我只怕那姓孙的贼心不死,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陈斯远冷笑道:“你且安心,我自有法子料理了孙绍祖。”
开玩笑,他新拜的老师可是户部侍郎!往兵部递个话儿,径直给等着出缺的孙绍祖谋个边远的差事就是了,包管姓孙的有苦难言。
司棋心下稍安,说道:“前一日姑娘还试探着劝我,让我寻个由头离府,如今看来竟是好话。大爷,我怕是要先行离府了。”
陈斯远问道:“是二姐姐与你分说的?”
司棋摇头,道:“是姥姥说的。那姓孙的允了大老爷不知什么好处,大老爷这才点了头。如今我家双倍退还聘金,势必恶了大老爷。我再留在二姑娘身边儿,难免惹得大老爷心生厌嫌。我们一家子又要在府中讨生活,总不能因着我一个连累了全家。”
陈斯远琢磨了下,说道:“也好,那你就寻个由头先行离府,回头儿我寻个地方安置你。”
司棋不迭应下,又期期艾艾问询陈斯远何时得空,自打过了年二人一直不曾亲近过。陈斯远笑着轻薄一番,只推说来日方长,这才打发了司棋。
司棋一走,红玉与提了食盒的五儿方才入内。食盒铺展开,陈斯远又将满满一匣子的南珠交给红玉保管,正待用些饭食,谁知便有鸳鸯寻上门儿来,说是老太太邀陈斯远往荣庆堂一叙。
陈斯远纳罕不已,当下顾不得吃饭,起身便随着鸳鸯出了清堂茅舍。
待行至甬道上,鸳鸯这才低声提点道:“远大爷,方才廖侍郎府送来拜帖,说是后日侯淑人登门拜访。老太太听闻远大爷拜师廖侍郎,这才请去问询。”
“原来如此,”陈斯远笑着看向鸳鸯:“多谢鸳鸯姐姐提点。”
鸳鸯俏脸儿一红,别过头去小声儿嗫嚅道:“远大爷……也不用这般客气。”
她被老太太许给了黛玉,来日势必随着黛玉过门,自然要与陈斯远亲近。
二人一并出了大观园,忽而听闻丝竹之声自王夫人院儿传来,陈斯远禁不住停步纳罕道:“太太这是请了戏班子来?”
鸳鸯笑着道:“前日太太领着宝玉去拜会了甄夫人,甄夫人又带了甄家三姑娘来,两家本就是老亲,当日便约定回头儿太太做了东道,宴请甄夫人与甄三姑娘。
老太太方才也去凑趣了一回,因实在乏了,这才回了荣庆堂。”
陈斯远略略蹙眉,却点点头什么都没说。正待拔脚往东而去,谁知宝玉就从东角门蹿出来,熏熏然满脸兴奋,遥遥便嚷道:“可曾瞧见琴丫头?琼章这会子缓过来了,正闹着寻琴丫头行酒令呢!”
陈斯远回头瞥了其一眼,心道琼章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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