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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易小说 > 红楼晓梦 > 第三百七十章 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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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斯远闻言恭敬道:“老师,还请借舆图一观。”

    廖世纬颔首,引着陈斯远到得桌案前,陈斯远低头一瞧,赫然便是广南、安南、缅甸等地舆图。

    陈斯远思量着说道:“缅国新立,十余年间攻伐不断,左右邦邻无不深受其害。学生听闻,缅国此番有意覆灭暹罗,却不知如今战事如何了?”

    廖世纬蹙眉抚须说道:“暹罗节节败退,连番遣使求援……枢良也知,这几年我朝用兵西北,再无力理会西南战事,想着总要等到西北平定才好南下用兵。谁知又赶上国库空虚、内帑不足,缅甸蕞尔小国,趁势荼毒四邻……上个月又有暹罗使臣哭诉,若我朝再不发兵救援,只怕暹罗难以为继啊。”

    陈斯远琢磨着,这暹罗差不多要亡国了?

    廖世纬等了半晌,才听陈斯远开口道:“前朝覆灭时,多有百姓下南洋躲避战乱,学生听海船东主说过,暹罗、巴达维亚等繁茂之地,两广、福建逃难移民占了十之二三,西夷为防我朝百姓坐大,多有屠戮之举。

    缅甸新生好比旭日初升,暹罗便有如日薄西山,我朝当汲取前明旧事,万不可为他国而将自身陷于险境。”

    廖世纬禁不住颔首道:“不错,朝中纷扰,百官各执一词,却有如枢良这般担忧我朝重蹈前明覆辙之议。”

    陈斯远大抵试探出了廖世纬的思路,说白了,这便宜老师要不是因着堂兄廖世杰督抚西南,只怕绝不会关心西南战事。他为户部侍郎,如今又财用匮乏,巴不得不起战事呢。

    理清了思路,陈斯远往下的说辞便顺畅了许多,于是开口道:“番邦小国,无不仰慕我天朝上国富庶,想那安南新立之时,也多有北上侵伐之举。不过缅甸不同于安南,一则安南素来以小中华自居,而缅甸却与我中华相去甚远;二则,我朝与缅甸中间隔着十万大山,粮秣补给、瘴疠之气,单是这两样阻碍,我朝天兵便是有十分本事只怕也使不出五分来。”

    “不错,兄长离京前也有此言,西南之战弊在地利不在我朝。缅甸兵丁多是山民,又与我朝土司多有勾连,实在是防不胜防啊。”廖世纬感叹了一嘴。

    陈斯远顺势说道:“我朝新得西域,加之关外东北还需驻屯重兵,腼腆远隔千山万水,只怕难以吞入腹中。是以此战是在立威,而非亡灭他国。

    因是,学生以为可借我朝水师之能,行北守南攻之策。”

    说话间探指沿着海岸线指点,道:“老师请看,郑和岛驻屯一部水师,可防西夷海盗猎袭,我朝调集两广水师,可运一部兵马从此地登陆。那缅甸狼子野心,一心要亡暹罗,缅、暹两国言语、风俗迥异,暹罗有识之士怎肯让缅甸骑在头上?

    我朝军兵只消沿着暹罗海岸四下袭扰,必使缅甸驻屯军兵首尾难顾。若缅甸调集军力,则我朝西南之局顿解;若缅甸置之不理,则暹罗光复,我朝可驱使暹罗之兵入缅行复仇之举。”

    抬眼观量,眼见廖世纬抚须思量,陈斯远便将后半截话生生咽了回去。廖世纬收他为徒,到底是动了惜才之念,还是别有所图,如今尚且不知,陈斯远现下只将其当做了上位者。

    既是上位者,自然要捧着说话。利弊分析到位,解决之法给了,这往后的画龙点睛之笔,自是要让上位者自个儿说出来。

    果然,就见廖世纬眉头舒展,探手一点安南道:“安南南北对立,听闻二者趁缅甸东扩之际,也出兵侵占了邻邦不少领土。我朝若诱之以利,可驱安南与我朝兵马东西夹击,定叫缅甸顾此失彼。”

    陈斯远故作恍然道:“是了,学生竟忘了安南,还是老师慧眼如炬。”

    谁知话音落下,廖世纬立马抬眼意味深长地瞥了陈斯远一眼,哂笑道:“枢良这等逢迎手段来日留给圣人就是了,你我师徒,没必要这般试探。”

    陈斯远面上一僵,拱手道:“学生惭愧。”

    廖世纬不以为忤,笑着摆摆手示意陈斯远落座,抚须说道:“南安郡王前番上疏,言调请京营一部兵马,行诱敌深入之策,定可叫缅甸兵马有来无回。”

    陈斯远立马皱眉道:“只怕南安郡王一厢情愿了……据学生所知,缅甸立国十来年,曾与英夷连番对战,得小佛郎机人售卖军械,其正兵多配发自来火火铳。反观我朝兵马,九边、京营配发自来火,余下各部还是火绳铳,这打起来并不占优势啊。”

    眼见廖世纬笑而不语,陈斯远立时心下恍然,拱手道:“学生妄言了。”

    廖世纬笑道:“缅甸蕞尔小邦,胆大包天竟敢犯我天朝上国,此战胜是定要胜的,可如何胜……还要全凭圣心定夺啊。”

    陈斯远两世为人,又不是个死读书的书呆子,想起前些时日邸报上四王八公冲着缅甸喊打喊杀,推举南安郡王为帅,可先前圣上又任命了廖世杰为云贵总督,便知此番对战……只怕圣上是存了削藩之意。

    想今上登基之前,贾家号称贾半朝,十几年打压下来,贾家东西二府再不复昔日荣光,此番身上便将矛头对准了其余四王六公?只怕南安郡王但凡吃了败仗,圣上便要寻了由头动手。

    至于贾家,本就是冢中枯骨,圣上反倒要留到最后才会收拾。

    陈斯远依稀记得,前一世同时期大清与缅甸打得有来有回,好似前后打了几回,后来实在打不下去了,我大清这才死皮赖脸地宣称自个儿胜了,而后胜利转进滇南……

    倘若此一世大顺行北守南攻之策,只怕战事也要绵延个二三年……还好,有这二三年缓冲,自个儿怎么也能从容布局,起码能多护住几个姑娘吧?

    时局说过,陈斯远观量廖世纬神色,便知自个儿这一关是过了。心下稍松一口气之余,便记挂起了私事。

    果然,廖世纬和颜悦色考校过陈斯远功课,满意之余顺势问道:“枢良年过束发,如今已是舞象之年,不知可曾定下婚配?”

    戏肉来了,陈斯远立时说道:“老师不知,学生亡父曾与已故林盐司有旧,林盐司病重之际送来书信一封,定下学生与林盐司之女行兼祧之礼。”

    “哦?”廖世纬顿时皱眉不已。如今兼祧之风盛行,民间此类官司层出不穷。这兼祧女方家的宗祧,说出来与入赘无异,传出去实在有损名声。

    陈斯远赶忙又道:“只因机缘巧合,学生得到书信之时林盐司业已过世,无奈之下只得赶赴京师,寄居荣国府,而后求了贾家商措此桩婚事。最后定下林盐司之女兼祧林家,学生可另行再娶正室。”

    廖世纬神色稍霁,颔首道:“如此也好,林如海乃天子近臣,你护佑林家孤女,保林家宗祧不绝,来日自有一份机缘。”

    “是,”陈斯远乖顺应下,又道:“老师也知我那姨母乃是贾将军继室,学生寄居荣国府三年,近来又得姨母牵线搭桥,意欲与贾家二姑娘结缘。”

    廖世纬没言语,只玩味地瞧着陈斯远。

    陈斯远心下不安却面上不显,过得须臾廖世纬才道:“如此也好,你已与林家孤女定下姻缘,也无需旁的助力。”

    陈斯远暗自舒了一口气,抬首为难道:“老师也知,贾家乃是高门大户,寻常媒妁只怕不好登门,学生正不知求何人登门说媒……这个……”

    廖世纬笑道:“这有何难?待选定吉日,让你师母登门说项便可。”

    陈斯远大喜过望!廖世纬乃是正三品的侍郎,师母是正三品的淑人,有其登门说媒自然是万无一失。

    当下师徒二人其乐融融,廖世纬留了陈斯远一道儿用午饭,又请出其妻侯氏厮见。

    陈斯远这才得知,师母出自嘉定侯氏,乃是江南绵延两朝的名门望族。席间廖世纬提及说媒之事,侯氏笑着不迭应承,言谈之间很是跃跃欲试。

    陈斯远心下大定,不觉便多吃了几杯,熏熏然留在客房小憩了一番,这才别过老师,施施然离了廖府。

    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陈斯远原本只是熏熏然,谁知出来迎面风一吹,立时头疼欲裂。待回返清堂茅舍,饮过醒酒汤便卧床歇息,也不知日间所饮菊花白陈了几年,陈斯远只觉昏头涨脑,不觉便酣睡过去。

    香菱、红玉、五儿几个自是忧心不已,盖因从未见过陈斯远醉的这般厉害,于是三人轮流看顾,自不多提。

    谁知正轮到香菱照料陈斯远,便听得外间略略喧嚷,旋即红玉引着凤姐儿、平儿入内,红玉就道:“可是不巧了,我家大爷今儿个去拜师,席间多饮了几杯,回来就睡下了。”

    凤姐儿这几日一心扑在贾蓉身上,连与王夫人斗法都抛诸脑后,自是无暇关心大观园中情形。听闻陈斯远拜师,凤姐儿顿时纳罕着笑道:“诶唷,远兄弟拜师了?却不知拜了哪位大儒为师?”

    红玉笑道:“听大爷说,乃是当朝户部左侍郎廖大人。”

    凤姐儿立时赞叹道:“户部侍郎可是正三品的高官!廖世纬……好似还有个堂兄,前一阵外放了云贵督抚的缺儿?”

    红玉眯眼笑着说:“这就不知了,大爷也没提过。”

    凤姐儿自顾自落座,隔着珠帘往内中扫量一眼,内中正为陈斯远擦拭额头的香菱赶忙起身笑着一福。床榻撂下了帷帐,瞧不清内中情形,只隐约听见些许细碎的鼾声。

    凤姐儿也朝着香菱点点头,扭头与红玉笑着道:“我便说远兄弟是个有福气的,莫小看正三品的侍郎,要紧的是年纪。我依稀记得廖大人年不过不惑?如今就是正三品的高官,焉知来日不会登阁拜相?”

    顿了顿,又与身旁平儿说道:“这外头都说女子嫁人乃是二次投胎,岂不知士子拜师也是一般无二?都道阁老贵重、权势滔天,岂不知这内阁中的阁老也分作三六九等?

    再者说了,阁老上头还有圣人呢,若是哪一日阁老惹了圣人不痛快,说不得连带阁老的弟子也要吃了排头。还是这正三品的侍郎好,又是户部要职,远兄弟来日中了皇榜,定会得其照拂。”

    红玉陪笑道:“还是二奶奶见识广,我只替大爷高兴了,倒是没想过旁的。”

    凤姐儿笑着乜斜红玉一眼,打趣道:“你啊,也是个有福气的。”扭头又与平儿道:“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真真儿是有福之人不用求。”

    平儿不迭笑着点头,也赞叹道:“你是不知,我们奶奶隔三差五就感叹,说错非迟了一步,总要将你调在身旁听用。如今得知你过得好,奶奶倒是不好横插一杠了。”

    凤姐儿早说过赞许红玉之语,饶是红玉这会子也红了脸儿,赶忙奉茶伺候,笑着道:“二奶奶、平儿姑娘快别夸了,夸得我都不知说什么好了。二奶奶请用茶。”

    凤姐儿笑吟吟啜了一口,红玉见其东拉西扯也不急着走,便知其此番是寻陈斯远有事儿。略略思量,红玉就道:“大爷醉酒,怕是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奶奶的事儿若是能说,不妨与我说说?”

    凤姐儿笑容更盛,便说道:“听闻远兄弟弄出了个神药,专治高热不退、伤口溃烂?”

    见红玉点头,一旁平儿就道:“我们奶奶是寻远大爷求药来了……东府小蓉大爷回程时赶得及,不小心伤了胳膊,原本是小小一条口子,胡乱缠裹了也没当回事。谁知这会子拆开纱布一瞧,内中创口却溃烂发炎了,这会子时不时就高热不止。”

    红玉早得了陈斯远吩咐,四下亲戚乃至管事儿的来求药,只管结个善缘就好。于是笑道:“原来如此,那二奶奶稍等,我先取了两瓶来,若不够用,二奶奶只管打发人来取便是。”

    凤姐儿笑着应下,目视红玉往书房而去,不一会儿便取了两枚用胶乳塞子封了口儿的玻璃瓶来,玻璃瓶中满是黄褐色液体。

    平儿接过药瓶,凤姐儿又与红玉略略契阔,念及贾蓉的伤口,这才起身离去。主仆两个出了清堂茅舍,便从东角门进了宁国府会芳园。

    自有宁国府婆子来迎,凤姐儿却摆摆手,也不用婆子引路,只领了平儿往前头而去。

    路上,平儿便低声说道:“奶奶,远大爷拜了个侍郎做老师,料想即便明年恩科不中,后年下场也必有斩获。”

    凤姐儿心下有些凌乱,有道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贾琏痴长了陈斯远十岁,如今一事无成不说,每日家就只知做些没起子的事儿。

    前番偷娶张金哥,凤姐儿大闹了一场,本道贾琏纳了妾室从此就能安稳下来。谁知那张金哥性子极为刚烈,素日行事比凤姐儿要是正经,惹得贾琏好生无趣,自此依旧流连秦楼楚馆、勾搭东西二府媳妇子。

    昨日因着贾蓉之事,夫妻二人好不容易同床共枕,凤姐儿却想起过往种种,很是没给贾琏好脸色。那贾琏也脾气见长,三句话不对,抱了枕头就去了前头书房。

    凤姐儿气得垂泪一场,想起贾蓉伤情,早间又打发平儿去请,想着央贾琏去求陈斯远讨药。谁知才不到辰时,那贾琏就随着贾珩不知所踪。

    没奈何之下,凤姐儿只得自个儿与平儿来求陈斯远。

    凤姐儿腹诽之余,又想起陈斯远先前所说子嗣之事,顿时暗咬银牙满面寒霜。

    平儿察言观色,也不知方才那句话怎么就招惹了凤姐儿,顿时讪讪不敢再言。

    待出了会芳园,凤姐儿方才回过神儿来,说道:“个人有个人的缘法,远兄弟本就才情卓著,得高官青睐也在情理之中。往后咱们勤走动着,说不得来日就能求到远兄弟呢。”

    平儿这才舒了口气,笑着道:“自打远大爷进了荣国府,奶奶就对其照拂有加,来日远大爷发迹了,单冲着奶奶的照拂也定会回报一二。”

    凤姐儿笑笑没言语,不一刻到得贾蓉院儿前,抬眼就见婆子来来回回急切奔走,凤姐儿唤住一个问询,那婆子便说贾蓉又高热不退,连宫中御医也束手无策。

    主仆两个对视一眼,当下再没旁的话儿,急急进得内中,命太医给人事不知的贾蓉灌了药,直到入夜时高热渐褪,这才回转荣国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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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转过天来,天色方明陈斯远便早早醒来。许是这一觉睡饱了,陈斯远只觉精力十足。又见身旁只陪着个香菱,少不得情炽高涨,揽在怀中好一番轻薄。

    香菱迷迷糊糊中逐渐苏醒,见作怪的乃是陈斯远,顿时嗔怪几句,随即便水顺推舟依其施为。

    昨夜柳五儿便宿在暖阁里,因其与柳嫂子乃是母女,素日里取食盒的差事便落在五儿身上。此时将近卯时,柳五儿本就要醒,朦胧中便听得千样哼呼自床榻上传来。睁开眼来便见一只菱脚探出帐幕,柳五儿眨眨眼方才反应过来内中是个什么情形,免不得面红耳赤,又蒙了被子偷眼观量。

    却说红玉一直挂心陈斯远,清早起来便打发芸香去小厨房吩咐熬一碗醒酒汤来,随即又吩咐粗使丫鬟四下洒扫。

    眼看临近卯时,红玉见正房还是没动静,不由得心下大奇。心道香菱看顾着自家大爷,起晚些还有情可原,为何五儿这会子还不见起身?

    红玉纳罕之下,悄然往正房寻来。推门绕过屏风,忽而听得内中旖旎之声,再隔着珠帘扫量一眼,红玉顿时红着脸儿暗啐一口,心道五儿素日里瞧着矫揉造作的,不想到底还是被大爷勾搭着与香菱厮混在了一处。

    红玉赶忙悄然退出,与粗使丫鬟吩咐了,只说陈斯远宿醉不起,香菱、五儿还在照料着,自个儿则去了小厨房提了食盒回来。

    直到卯正过半,正房门方才打开,便见香菱容光焕发地挪步出来。

    到得西厢里见了红玉,眼看其满面揶揄之色,香菱便红了脸儿道:“大爷才醒,说是饿了,问食盒可取回来了?”

    红玉立时打趣道:“也不知大爷昨儿个饮的什么酒,睡了七八个时辰不说,连桩功都不习练了。”

    香菱哪里肯依,上前与红玉嬉闹了一场,这才提了放在熏笼上的食盒回转。

    正房里,五儿因身子单弱,这会子不堪挞伐正躺在床榻上回气儿,陈斯远神清气爽,自个儿换过了衣裳,正思量着下一步如何作为。

    这成婚可是大事,如今差了许多银钱,只怕燕平王哪里不好说话,即便是拆借也借不了多少。反倒是薛家将大笔银票存在自个儿处,不若与薛姨妈说道说道,先行挪用个三万两出来,待过后再逐年偿还。

    如此说来,今日须得去见见薛姨妈。另则,前一回说三日后给燕平王回信儿,陈斯远故意拖延了几日,却不见燕平王打发人来催,陈斯远情知自个儿拿乔不可太过,少不得今日要登门献策。

    还有那鱼腥草素营生,方子早就给了,也不知丁道隆那大太监操办的如何了。

    思量着,香菱提了食盒入内。先行伺候着陈斯远束发,又打了水伺候其洗漱,这才铺展了食盒伺候其用饭。

    这会子柳五儿回过气儿来,哼哼着起身却步履艰难。陈斯远便吩咐道:“时候不早,你们也快去用早饭,我自个儿有手有脚的,哪里用得着这么些人伺候?”

    香菱、五儿一并应下,转头儿便让红玉入内伺候。

    那红玉伺候时一直瘪着嘴,脸上故作幽怨嗔怪之色。陈斯远嬉笑着哄劝了一番,又扯过来略略轻薄,红玉便笑着将此事揭过。

    红玉一向有眼色,既不一味顺从,又不曾一味犯小性儿,偶尔吃味倒是让陈斯远愈发怜爱。

    待用过早点,陈斯远便道:“你近日一直往缀锦楼走动,可是拿定了心思要去二姐姐处?”

    红玉实话实说道:“原以为林姑娘处是好去处,谁知老太太打发了鸳鸯来。她既来了,哪里还有我存身之所?”

    陈斯远琢磨了下,便透露口风道:“司棋近来大抵要离府,你若有心,我便让二姐姐将你调拨去缀锦楼。”

    司棋要走?虽不知缘由,红玉却欢喜不已。可听了陈斯远后头的话,立时蹙眉道:“大爷又浑说,我若去了,大爷房里岂不是少了人伺候?”

    攀上二姑娘是要紧,可也不能留给旁的小蹄子可乘之机。

    陈斯远便笑道:“我身边儿还有香菱、五儿呢。”

    红玉眉头不展道:“香菱万事不关心,整日介往潇湘馆去学作诗;五儿本就娇弱,连呵斥粗使丫鬟都不敢,这两个哪里管得了事儿?”

    陈斯远一琢磨也是,便思量道:“实在不行,我让晴雯过来也是一样。”

    红玉眨眨眼,顿时没了话儿。晴雯可是陈斯远的心头好儿,红玉自知姿容比不上晴雯,且晴雯性子骄纵,有其看顾着,旁的小蹄子也别想近大爷的身。

    因是红玉便笑着道:“若是如此,我全听大爷吩咐。”

    陈斯远点点头,说道:“司棋离府也不是三五日的事儿,等定下来再说。”

    红玉颔首应下,这才说起昨日其酣睡时,凤姐儿来讨鱼腥草素的事儿。

    陈斯远听得心下大奇,问道:“莫不是珍大哥又动了家法?”说罢又自个儿否了,道:“不对,即便挨了板子,也没有这么快伤口发炎的……贾蓉在南边儿到底惹了什么事儿?”

    红玉察言观色,当即小意道:“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不若让芸香扫听扫听?这妮子也不知怎么与会芳园的丫鬟混了个脸儿熟,时常便去会芳园耍顽。”

    陈斯远愕然不已,心道芸香简直就是天生的探子啊,单是这一手四下都吃得开的本事,就让大多数人望尘莫及。

    颔首应下,待用过一盏杏仁茶,陈斯远换过衣裳,交代一声儿便自行出门而去。这日要去薛家老宅见薛姨妈,陈斯远便点了小厮庆愈随行,又往前头借了马匹,先行起码到得能仁寺左近,寻了一家南货铺子抛费三百五十两银子买了一斤上品血燕,这才折返往外城薛家老宅而去。

    闲言少叙,巳时两刻到得薛家老宅,因陈斯远与宝钗之事早已人尽皆知,又因薛蟠横死耽搁了,是以薛家仆役虽殷勤有加,却不敢直呼‘姑爷’,当下便有婆子嚷嚷着‘远大爷登门’,一径报到内中。

    待陈斯远到得垂花门前,早有同喜候在门后,引着陈斯远往正堂而去。

    少一时,陈斯远绕过屏风进来,却不见薛姨妈端坐堂中,又听闻西梢间里作呕声不绝,禁不住挪步过去观量,便见同贵捧着个痰盂,薛姨妈正干呕不止。

    陈斯远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待过得半晌,薛姨妈止住干呕,又含了一枚杏子蜜饯,摆摆手道:“你们且把着门,我与远哥儿说几句话儿。”

    同喜、同贵垂首应下,闷头退出梢间里,果然守着正门不让人搅扰。

    陈斯远挪步到得近前欲言又止,薛姨妈抬眼白了其一眼,说道:“本就遮掩不住,你这会子怕个什么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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