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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传恩携着鱼照影,住进了保障湖畔的一所宅院。
这所本不在沈家家产之列的宅院,如今可称之为“沈宅”了。
这所“沈宅”,虽比不得昔日沈园“五步一楼,十步一阁”的气派,倒也是个精巧所在,三进院落依水而筑,粉墙黛瓦映着湖光。
鱼照影住的小院更是别致,小小三间精舍,一明两暗,窗外几竿修竹,一树牡丹,恰是“绿窗人似花”的意境。
此时鱼照影正与两个贴身丫鬟收拾箱笼,忽见沈传恩踱步进来,主仆三人忙福身行礼。
沈传恩摆摆手,让两个丫鬟退下,方在酸枝木圈椅上坐了。
沈传恩也不让鱼照影斟茶,叫鱼照影坐下后,叹道:“乖女儿,今日携你见太上皇之事,你别怪干爹,干爹实在是穷途末路了才这般行事的!”
说着故作出有些哽咽的样子。
鱼照影柔声道:“干爹这话已说过两回了。女儿岂是那不知好歹的人?若非干爹当年搭救,我们娘仨早做了路旁枯骨了。”
说着眼中泛起水光,倒是真心实意,不比沈传恩的虚伪。
原来,多年前,鱼家遭遇灾荒,鱼父鱼母携一双儿女逃难到扬州。来到扬州后,鱼父又染病身亡,可怜“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鱼母走投无路,只得在人市插标卖女。
当时鱼照影年仅八岁,发间插着根枯草,跪在人市之中,虽是面黄肌瘦,却掩不住眉眼间的灵秀。
沈传恩路过见此,出银买下了鱼照影。非但如此,还将鱼母与幼子安置,每月给银,又让那幼子读书。鱼照影则被收作义女,锦衣玉食地养大。
沈传恩压低声音道:“今日那四皇子遣太监来问住处,显是看上你了。这位爷可是密立的储君,深受太上皇与皇帝两位圣人的喜爱!比那姜念不知尊贵了多少。他若果真来此寻你,你可定要争得他的欢心!”
鱼照影手中罗帕一紧,垂首不语。
沈传恩继续道:“这也是你行了大运!四皇子极为尊贵,将来必登大宝,且年轻俊朗,气度不凡。你巴结好了他,干爹便可东山再起。有我暗中助你,再凭你的才貌,你将来必能封妃甚至封贵妃!这可是你的大机缘啊!”
话音未落,鱼照影抬头,轻声道:“女儿省得的,若那四皇子果真来此,必会竭心尽力巴结。”
沈传恩心中大喜,暗想:“此女才貌绝佳,又极是顺从,前番我潜逃时,特意携上她,果然没错,如今果然派上大用了!”
沈传恩又道:“乖女儿,干爹今日就派人再送二千两银子给你母亲。你弟弟的功课,我也会加倍留心。待你巴结上了四皇子,你弟弟将来必能做官,你鱼家可就能成为官宦之家了!你父亲泉下有知,必会很欣慰生了你这样的好女儿!”
鱼照影站起身来,福身行礼:“谢干爹栽培。”
又叮嘱了几句,沈传恩才满意地起身,踱步出门。
……
……
这日下午。
游赏了保障湖、栖灵寺、平山堂的太上皇景宁帝,回到了天宁禅寺西园行宫,因年迈体乏,精神困倦,回来后便沉沉睡去。
袁历深受景宁帝与泰顺帝的喜爱,加上已密立为储君,以至于年少的他难免有点轻狂,今日又因鱼照影而中了一种唤作美色的毒。
待景宁帝睡去,袁历在自己房里如困兽般来回踱步,手中一柄泥金折扇开了又合,合了又开,终究按捺不住心头急切,唤来心腹太监李冀低语几句。
李冀便是此前找沈传恩问住址的那个李太监。
不到半个时辰,袁历便携着几个随从,来到了保障湖畔的沈宅。
沈传恩虽料到袁历会来,却不曾想这般急切,忙不迭迎出门外,将袁历迎入堂内。正要命人看茶,袁历却摆手道:“不必虚礼。今日得见令爱舞技超群,特来一观。”
沈传恩心领神会,忙引着袁历穿过月洞门,来至鱼照影所居小院。
沈传恩在院门外便识趣地止步告退。
袁历独自入内,见鱼照影已候在廊下,且身上穿着贴身的水红绡金舞衣。真个是“柳腰轻摆花枝颤”。
鱼照影忙向前盈盈下拜,其风流态度与今日在御前又自不同。
袁历伸手虚扶,忍不住上下打量,心头荡漾。
待入了房内,袁历强自镇定道:“今日姑娘一舞,令人魂牵梦萦,特来请姑娘再舞一曲。”
鱼照影眼波流转,轻声道:“得蒙厚爱,敢不从命?只是不知爷要听何曲?”
袁历果断道:“还是《春江花月夜》,此番你专为我而舞!”
鱼照影媚笑道:“今日在御前舞时,只有琵琶伴奏,无人歌唱。此番专为爷而舞,我既叫一个丫鬟奏琵琶,又叫另一丫鬟歌唱,如何?”
袁历手中泥金折扇“啪”地一声敲在掌心:“如此甚好!”
当即,一个丫鬟抱来琵琶,纤指轻拨,奏起《春江花月夜》。
另一个丫鬟则张口唱了起来:“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
鱼照影随着琵琶声与歌唱声,翩然起舞,这回不比御前拘谨,更添几分妩媚。时而回眸一笑,时而折腰低旋,舞袖飞扬间,阵阵幽香袭人。
袁历看得口干舌燥。
待一曲终了,他迫不及待对两个丫鬟挥手道:“你们且退下。”
两个丫鬟会意,低头退出。
屋内顿时只剩袁历、鱼照影二人。
袁历再难自持,上前一把揽住鱼照影的纤腰,嗅得她鬓发间茉莉香气,只觉浑身血液都往下涌去。
鱼照影假意推拒,娇声道:“爷不可,妾身卑贱之躯……”
袁历哪里还听得进这些,拉着人往内室锦帐中去。
鱼照影半推半就,趁势勾住袁历脖颈,在耳边轻吹一口气,惹得这位四皇子更是情难自已。
一时间,交颈鸳鸯戏水,并头鸾凤穿花。
云散雨散后,袁历抚着鱼照影的脊背,笑道:“你可真是尤物!”
鱼照影的指尖在他心口画圈,娇声道:“爷若是不弃,妾身愿常伴左右。”
正说话间,忽闻窗外一声咳嗽,太监李冀在窗外低声道:“主子,太上皇要醒了,咱们该赶回去了!”
袁历这才惊觉,当即起身整衣。
鱼照影披衣下床,为他系上玉带,又递过香囊一枚:“里头是妾身的青丝一缕,爷且带在身边。”
袁历收入怀中,又在她唇上偷了个香。
鱼照影笑问:“爷几时再来?”
袁历笑答:“明日或后日,便再来!”
说完恋恋不舍地离去。
鱼照影倚着院门目送,直到那身影消失,方转身折返。
见内室窗外几竿修竹,一树牡丹,鱼照影驻足细看,嘴角划出一抹得意的笑意:“攀上了四皇子这高枝,我便可如这牡丹般既艳丽又华贵了!”
然而,紧接着她便想起一个多月前的元宵夜,她在天宁禅寺抽的那签,低声念道:“牡丹花下埋枯骨,朱唇一点是鸩毒。凤凰台上忆吹箫,化作青烟入地府。这签真是不吉利,好在这求签当不得真的!”
这时,听到背后一阵脚步声,鱼照影转身看去,是义父沈传恩进来了。
沈传恩快步上前笑问:“如何了?”
鱼照影低眉垂目,羞涩之中,将情况说了一番。
沈传恩听完大喜,笑道:“好!好!果然是我的乖女儿!干爹这便遣人再给你母亲送二千两银子去,不,该送三千两才好!”
……
……
袁历离去不到两刻钟,忠顺亲王也悄悄来到了沈宅。
沈传恩忙不迭将忠顺亲王迎了进来。
这忠顺亲王身着石青缂丝蟒袍,腰系白玉玲珑带,虽已年近五旬,却保养得面如冠玉。
当他在太上皇景宁帝跟前时,显得甚是温和,而当他此番来见沈传恩,眉眼间却带上了三分阴鸷,叫沈传恩看了心底发寒。
入了堂内,待下人奉上香茗退下,忠顺亲王也不吃茶,便对沈传恩道:“本王今日在父皇跟前为你求情,可是担了干系的!”
沈传恩连连称是:“王爷大恩,小人没齿难忘!”
话音未落,忠顺亲王已伸出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五指张开:“十万两银子,外加你那位义女。”
沈传恩如遭雷击。他原以为纵然忠顺亲王贪婪,此番要讨要大笔酬报,然三五万两银子该能打发了,不想这位王爷竟如此狮子大开口。
沈传恩心中暗骂,面上却作愁苦状:“王爷明鉴,小人家产被抄,这十万两实在是难凑出来的!”
话音未落,忠顺亲王已沉下脸来:“你莫要欺心!你潜逃时岂有不带财货之理?依本王看,数十万两家私总是有的。今日只要十万,已是念在旧情。”
忠顺亲王又沉声道:“你心里明白,若非本王今日在御前周旋,莫说你项上人头不保,便是家眷也会被抄,更别说财货了!”
沈传恩叹了口气,知再难推脱,只得应下。
只是眼下沈传恩身边没有这许多银子,于是与忠顺亲王密议了交银之法。
忠顺亲王又道:“除了这十万两银子,本王还要了你那位义女!”
沈传恩又故作愁苦状:“王爷,此事实在不能的。”
忠顺亲王又沉下脸来:“怎么?本王要她,你敢不给?”
沈传恩苦着脸道:“并非小人不愿,实在是……唉,小人不敢瞒王爷,小女适才已作了四皇子的房里人。”
忠顺亲王闻言一怔:“怎么回事?”
当即,沈传恩将四皇子适才来见鱼照影之事说了一番。
忠顺亲王听完恍然:“怪道适才我来时遇见了历儿,原来他竟是来了你这里,作下了这等事。罢,罢!既如此,你这义女我便不要了。”
在他看来,袁历已注定是将来的皇帝,而他的王府里美妾美婢成群,犯不着为了一个鱼照影得罪袁历,相反,或许他可利用此事……
送走忠顺亲王后,沈传恩独坐书房,面沉似水。
忠顺亲王推测得不错,沈传恩潜逃时,带走了价值数十万两银子的金银细软。饶是如此,沈传恩还是有价值百万两的家产被抄,包括了园林、宅院、商铺、田庄、私盐,等等。而太上皇景宁帝说了,已查抄的家产不发还!
如今又要割肉十万两,怎不叫沈传恩心如刀绞?
正自懊恼间,沈传恩转念一想:“比起那刘仲方,我已是大幸了!”
刘仲方可是被姜念亲自斩首,家眷家产皆被抄没。
而他沈传恩不仅保全性命,保全家眷,尚有数十万家财,更攀上了未来天子袁历。义女鱼照影若得宠,何愁不能东山再起?
想到此处,沈传恩心头稍宽。
……
……
天宁禅寺西园行宫。
下午。
总管太监戴权独坐一间静室,手捧一盏上等香茶,茶烟袅袅中,一张面皮阴晴不定。
忽闻门外三轻两重的叩门声,戴权眼皮不抬,只道:“进来。”
一个身着宫袍的年轻太监躬身入内,乃是袁历跟前伺候的张虔。
待张虔行了礼,戴权问道:“听说今儿下午,四皇子外出了?”
张虔恭声道:“戴爷爷明鉴,确有此事。”
随即压低声音,将袁历去沈宅之事细说了一番,包括了袁历与鱼照影之事……
戴权听完暗道:“好个四皇子,平日里装得温文尔雅,原来也是个色中饿鬼。”面上却不露分毫,又问道:“可还要再去那沈宅?”
张虔道:“不确定,想来或许还要再去的。”
戴权又问了几句后,取出一包金锭递给了张虔:“这个且赏你。”
待张虔告退,戴权独坐静室,沉思了半晌,暗道:“是个好机会啊!可叫那诸葛先生准备动手了!”
这戴权虽表面是景宁帝心腹,实则早已被八爷党捏住了七寸,他贪赃枉法甚至草菅人命的把柄,被八爷党掌握,在八爷党的威逼利诱下,他便成了八爷党的人。戴权又知道,泰顺帝素来厌恶他,一旦太上皇景宁帝驾崩,他必死无疑。
因此,此番戴权随景宁帝南巡前,答应了八爷党,帮忙除掉四皇子袁历,且假意行刺景宁帝。
另外,戴权与魏庚都是景宁帝的心腹大太监,两人素来敌对。
在戴权想来,此番袁历若死在沈宅,魏庚也难逃一死,便可趁机除掉这个对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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