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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士坦丁堡同样是一座建立在丘陵上的城市,它也被称为七丘之城,与曾经的罗马拥有同一个别称。
当君士坦丁大帝选定这里作为新都城的落址时,他凝望着这里,心中想到的是否是另一座古老而又伟大的雄城呢?
他或许曾经发愿,要将他的新罗马建造的比原先的罗马更为雄伟壮丽。他也做到了,即便君士坦丁堡,还有乞丐,还有贫民窟,但至少在竞技场,大教堂和大皇宫这些地方,丝毫不逊色于古罗马的皇帝们历代修建的宫殿。
这是一个面积广阔的建筑群,比一旁的竞技场还要广阔数倍。
皇帝在这里生活,享乐和处理政务——以往的罗马皇帝可以行走在街道上,军营里,在浴场中与民众谈笑风生,如今的罗马皇帝却在宦官的重重包围中,平民难以一睹真容,即便是将领和臣子,也需要层层通传。
今天的宫廷一如既往的人流涌动,喧嚣吵闹,只是每个人的脸上都隐约挂着微妙的笑容,曼努埃尔一世依然不愿意承认——在与阿尔斯兰二世的战役中他得到的只有彻底的失败。
他认为,无论如何,他还是将这支大军的主力完整的带回了君士坦丁堡,并没有让他的臣民们受到太大的损失,但人人都有眼睛和嘴巴,还有耳朵,那些跟随着他回来的贵族、将领和总督,不但一无所获,还差点死在了他们素来看不起的突厥人手中。
他们虽然满腔怒火,但此时要再组织起一场远征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至少在这几年内,他们的怒火只会冲着曼努埃尔一世。
当阿莱克修斯带着众人走进举办宴会的大厅时,一些贵族的眼神更是意味深长。曼努埃尔一世的行为也不能说是每一桩都是错的,比如他将自己的长子变成了私生子,剥夺了他应有的权力。
只能说,在这场大败后,如果阿莱克修斯依然是皇帝的长子,依然具有正统的身份和继承权,他的臣属肯定一早蜂拥而上脱去皇帝的丝绸衣服,剥下他脚上的紫红色凉鞋,把他驱逐到修道院里去了吧。
无奈曼努埃尔一世现在只有一个六岁的儿子,还是个法兰克女人的儿子。继位后,他的法兰克母亲肯定要代为摄政,拜占庭帝国的人对她厌恶透顶。
曼努埃尔一世的第一个妻子也是个外来人——康拉德三世的妻妹,也同样的乏味无趣。她将拜占庭贵族们的一些行为视作亵渎和犯罪,并且不断的斥责他们,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孤身一人嫁来了这样一个遥远还有陌生的国家,不懂得隐藏锋芒是一桩多么危险的事情。
果然,在她生下了一个儿子,两个女儿后,她就死了,人们都说她是病死的,但谁知道呢?
曼努埃尔一世虽然表现的非常愤怒和悲伤,但其中肯定也有他的推波助澜——那时候他已经与安条克的康斯坦丝商定好,要娶她的女儿玛丽。
宫廷中的贵人们借着皇帝的默认,弄死了第一个王后,但第二个王后也不得他们的欢心。
他们都在怀疑这是否是法兰克女人的通性,她们自以为虔诚,贞洁,却丝毫没有想过,世上的一切,并不能够以她们阅读过的书籍或者聆听过的教导为准。
只能说她现在还能够忍受,只不过是因为她是拜占庭帝国通向安条克的众多桥梁之一,没有将安条克彻底的吞并之前,她依然可以过着那种自以为平静的日子。
————
宴会在金宴庭中举行。
人们最先看到的。当然还是曼努埃尔一世,皇帝头戴着沉重的冠冕,那顶冠冕几乎有一整颗石头炮弹那么大,高高地耸立在那颗衰老的头颅上,因其璀璨夺目反而让皇帝显得更为苍白虚弱。
按照以往的习惯来说,它并不适合出现在这种应当轻松愉快的场合。
人人心知肚明,这是曼努埃尔一世的盾牌,而非冠冕,他在提醒人们,他依然是整个拜占庭的主宰,是天主所指定的君王。
但这个无声的宣称就如他身上那件紫红色的长袍,虽然厚重而又僵硬,内里却空洞无物。
不过当皇帝手持着圣球和权杖,脚上穿着紫红色的皮质凉鞋,端坐在那张黄金宝座上的时候,所看到的仍旧只有匍匐在地的身影。
无论他们怎么想,无论是身着紫边白衣的官员,还是佩戴着札甲的将领,在此刻,他们依然称呼他为“巴西琉斯”,仍旧是他的奴隶和工具。
这个想法让他心满意足。而这种情形下,只是从桌边站起但没有跪下的几人就相当醒目了。
“那就是亚拉萨路来的野蛮人吗?”
在被允许起身后,一个执事官的朋友小声询问道,这个执事官所承担的就是外交方面的事务,他抬头望去:“是的,那是亚拉萨路的国王,还有埃德萨伯爵,的黎波里伯爵,还有圣殿骑士团的大团长,善堂骑士团的大团长。”
金宴庭的布局完全遵照了罗马的营造形式,它是一个巨大的长方形殿堂,外侧有柱廊,一面朝向大海,完全打开。
在这座大厅中,用餐的人们只要一抬头就能望见碧蓝如洗的天穹,汹涌澎湃的大海,还有在天地之间游曳往来的点点白帆,无论是黎明还是正午,又或者是黄昏和夜晚,这里都能呈现出各种不同的美景。
但今天的人们却很难有心情去欣赏金色的阳光还有潮水,那是谁?他们都在提出与执事官的朋友相同的问题。
曼努埃尔一世的位置当然是最好的。当初的设计者甚至在这座建筑的最北端扩出了一个有着圆形穹顶的小厅,这个小厅引起了一些教士的诟病,因为它太像是教堂的后殿了。
尤其是安置皇帝餐桌的地方——这个位置如果是在教堂里的话,应当摆放着神圣的祭坛。
毫无疑问,设计师或者说是曼努埃尔一世的想法,是要将地上的君王与天上的主人并列,只是用了这种较为隐晦的暗喻手法,叫教士们难以横加指责或是阻挠。
但对于皇帝来说,这个位置完全就是他应得的。他坐在餐桌边,旁边是他的妻子,还有儿子,因为小皇子只有六岁的原因,还被皇后紧紧地抱在怀里。
曼努埃尔一世为此感到了一丝得意,只要拜占庭帝国的官员们还没有愚蠢到想要欢欣鼓舞地迎接一个法兰克女人的统治,他们就绝不可能轻易推翻他。
他们有不满,没关系,等到各地行省的第一批税收被送上来,他就有了说服他们的有力武器。
在穹顶小厅的两侧,还有有九个凹陷进去的大壁龛,若是在教堂中,这种壁龛一般被用来摆放圣像,现在它是一座可以容纳六个人进餐的餐室。
它很容易让联想起古罗马人用来招待亲戚朋友用的小餐厅,在古罗马人的庭院式住宅中,一般会有一个可以容纳十来个人,甚至几十个人的大餐厅。
但也有一些住宅会配置小餐厅,一般位于主人居所的一侧,位置隐蔽,只有三张餐榻,一张是主人的,两张是客人的,就算一张餐榻可以同时躺卧两个人,也只能同时招待四个人。
餐台之间的桌子更是小巧精致,奴隶们往往不得不一遍遍的撤去原先的菜肴才能放上新菜——而主人与客人往往就在一遍遍的觥筹交错间,就商定了一笔笔交易或是阴谋。
而这九座壁龛样式的小餐室,也只供给与曼努埃尔一世关系最为亲密的人,或是血亲,或是他最可信的大臣们。
以往靠曼努埃尔一世最近的餐室是属于阿莱克修斯的,但今天他也退后了,将这个位置让给了几个陌生的法兰克骑士,其中有两个年轻人尤为瞩目,一个身着白色的绸缎束腰外衣,一个则身着黑色的丝绒束腰外衣。
唯一相同的是,他们的身上都披着一件深紫色的无袖斗篷。这是曼努埃尔一世的赐予,能够用上这个颜色的人,几乎能被称之为凯撒——也就是仅次于曼努埃尔一世的尊贵头衔。
人们很快就知道了,这两个年轻人,正是亚拉萨路的国王鲍德温四世以及他的挚友埃德萨伯爵塞萨尔,亚拉萨路国王得到紫袍的赏赐无人会有异议,而埃德萨伯爵得到这份赏赐,则是因为他在沼泽中救了皇帝的关系。
“要我说,他若是知道知道自己犯了怎样的大错,定会痛苦的捶胸顿足。”执事官的朋友用一种极其微小,几乎无法被别人听见的声音说道。
“别胡说了,他又不是拜占庭人。”执事官瞪了他一眼,他的朋友果然笑盈盈的不再说话,而是继续去注视着那两个年轻人,这种举动并不突兀,事实上,在场的人们几乎都在或是光明正大,或是小心翼翼,或是遮遮掩掩的打量着他们。
“这没你做出来的小东西好用。”鲍德温试了试餐叉,有些不满的说道。他说的当然就是塞萨尔才来服侍他的时候,随意弄来的树枝做成的筷子。
此时的人,尤其是信奉天主的人,依然认为用手指抓食物是天经地义的行为。若不然天主为什么要赐给你五根手指呢?
只不过平民们用五根手指抓东西,而贵族们用三根手指抓东西,虽然一样会被用得油腻肮脏。那他们用大拇指,食指和中指抓起食物的时候,觉得自己要比平民们高贵优雅的多了。
但就像是他们总将拜占庭帝国的人看作异端,拜占庭帝国的人,也认为他们就是一群不曾被教化的野蛮人。
他们在一百多年前就开始使用餐叉和勺子,只是餐叉的式样。不像后来有三股尖头,只有两股,尺寸也偏小,勺子同样如此,这就导致了那些习惯用手指进食的基督徒骑士们在用起餐叉的时候,总是笨手笨脚,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它和食物之间的关系。
譬如他们身边的雷蒙和两位大团长,就索性舍弃了餐具,反正这也是拜占庭人所弄出的华而不实的东西——他们如此说,依然用手指进食。
反观塞萨尔与鲍德温却能够非常好的使用这两种餐具。
因为鲍德温身上始终不曾离去的痼疾,塞萨尔非常注意他的个人卫生,虽然用手指抓东西吃,并不会导致病情恶化,但若是一日三餐均是如此,又不能频繁的沐浴更衣的话,这种卫生习惯也必然会招致一些虫子的追逐和叮咬,它们会破坏皮肤外层的屏障,引发肿胀和溃烂——普通人很快就能痊愈,最差也能去找教士,但鲍德温不行。
因此,除了一些较为正式的宴会,若是在私下里,只有他与塞萨尔两人,鲍德温也是会使用餐具的,当然最多的当然还是勺子,还有塞萨尔提供的筷子,反正这种餐具在用餐完毕后随手一折,扔进壁炉里就好,不会有任何人注意。
但在使用餐叉的时候,他的右手虽然不像左手那样时不时就会麻木,但依然无法做得与塞萨尔那样的灵巧,他有些羡慕的看着塞萨尔用那把餐叉端起滑溜溜的糖醋虾仁,又舀起四处乱滚的橄榄,更能够将柔滑的羊奶酪举起来完整的放入口中。
“你怎么做到的?”他忍不住问道。
“轻一点就行了,慢慢来,不必着急,反正这里也不会有人来催促我们。”塞萨尔说,在来到这里之前,他毕竟已经用了好几十年的筷子,对于该如何掌握手指上的力度,早已驾轻就熟。
鲍德温虽然也跟着他使用了几年筷子,但在平衡和用力上还是有些力不从心,何况沉重的纯金餐叉可要比轻盈的木筷笨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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