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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现在的塔维茨基较为平和……嗯,好像也没有多平和,大规模的战斗没有爆发,但是从其他地方流窜的雷泰利亚斥候,不愿意离开家园的难民所转变而成的强盗,都让这片平原硝烟不断。
出于“寇可往,吾亦可往”的理念,克里斯也在派遣安分不下来的玩家,让他们小规模的向着被雷泰利亚人占据的地方跑。
当然克里斯也没忘记这片土地的原主人,除了情报局特工之外,他偶尔也派遣玩家组成的渗透小队,让他们前往米尼西亚的国土,自由活动。
一直有点拧巴的他现在想开了,没必要限制着玩家的破坏力,但是应该把他们放出去,让他们去祸害外人,而不是用规则将玩家留在边上,祸害自己。
这种舍己为人的行为,真的没必要。
因为克里斯做出了这个决定,所以,现在的铁砧要塞获得了久违的平静。
在这样的平静中,克里斯开始引导着难民营内的农民离开壕沟,在铁砧要塞的附近开始开荒。
土地是好土地。
铁砧要塞所在的这块地方,沃野千里,黑土深厚,本该是滋养万物的粮仓。
然而,它沉默得太久了。
而至于原因,自然是巴格尼亚人以前习惯性的下山打草谷,让这片夹在两国之间的缓冲地带饱受蹂躏,即便双方握手言和了,米尼西亚人依然不敢在铁砧要塞附近种田。
如今,在克里斯拿下了铁砧要塞后,自然他不再有这样顾虑。
所以,克里斯就想着让这片土地重新呼吸,试图开辟土地,产出养活要塞内数千张嘴巴以及未来可能更多人口的粮食。
因为巴格尼亚王国的粮食缺口正在越来越大,而至于原因是什么……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克里斯心知肚明,却没办法改变现状。
巴格尼亚国内的可耕种土地有限,即便克里斯已经尽可能的普及番薯和土豆这类对土地不挑剔的农作物,也因为时间太短,目前产出还不够理想。
而在前几天,克里斯在外出时恰好发现了铁砧要塞附近的土地有些肥沃。
于是,他就计划动员还剩下一半人留在铁砧要塞的民兵和民夫,让他们带着米尼西亚难民去开荒。
在深秋寒意渐浓的风中,在铁砧要塞高耸城墙的庇护下,一项浩大而艰难的工程开始了。
从要塞库存和紧急采购的物资中,崭新的铁制农具,沉重的铁镐、锋利的铁锹、坚固的铁锄,分发到了每一个愿意参与开荒的壮年甚至少年手中。
厚实的、足以抵御初冬寒风的保暖衣物也包裹住了他们单薄的身躯,在即将到来的严冬里劳作,保暖和工具是生存的基础。
然而,现实远比预想的骨感。
开荒,绝非易事。尤其是面对这片被战争和岁月遗忘了太久的土地。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疯狂滋长、盘根错节的荒草。深秋时节,草茎坚韧如麻,根系深深扎入泥土,紧紧抓住每一寸土地,一个壮汉用力挥舞铁锄头,往往只能刨开浅浅一层表土,深埋的草根需要反复挖掘、拉扯、斩断。
更麻烦的是那些无处不在的碎石,它们顽固地嵌在泥土里,阻碍着犁头的前进,也消耗着开荒者巨大的体力。
每一块需要几人合力才能撬动的大石被移走,都伴随着沉重的喘息和额角的汗水。
而最核心的困境,是动力的匮乏。
克里斯倾尽全力提供了工具和衣物,却无法变出足够的牛马等大型畜力。
曾经在米尼西亚肥沃土地上,一头健壮的耕牛或一匹挽马能顶得上十数个壮劳力,它们能拉动沉重的铁犁,深翻坚硬的土地,将板结的土块轻易破碎。
但在这里,只有人,只有难民们弯曲的脊背,绷紧的手臂,和粗重的呼吸。
克里斯有马,也有驴,但是马要优先提供给玩家和传令兵,而驴则需要用在后勤补给线上,在山道里运输物资。
以沃特拉德诺伊为起点的铁路正在往边境修建过来,但是因为群山和人力,还有工程技术上的限制,丢你雷姆交通大臣向克里斯汇报,铁路最少需要到明年的春天末期,才能来到铁砧要塞。
在缺乏畜力的情况下,开荒的进度,因此显得异常缓慢和艰难。
蒸汽犁田机?
恩,克里斯不想在这里使用,不仅是因为保密原因,更因为这玩意目前纯靠玩家的手工制造,巴格尼亚国内都缺可靠的开荒机器,他怎么能调到国外使用它呢?
没有畜力牵引的犁铧,翻土只能依靠最原始的人力。
克里斯骑着马在道路边上观察着不远处,几个汉子合力,用粗绳套在特制的、加重过的铁犁上,像纤夫一样,在号子声中奋力向前拖拽。
每一步都深深陷入松软或板结的土地,每一步都伴随着肌肉的颤抖和绳索勒进肩膀的痛楚。
铁犁艰难地破开草皮,翻起带着草根和石块的土块,留下深浅不一、歪歪扭扭的垄沟。
克里斯一看就知道这样做的效率低得可怜,一天下来,百来号人奋尽全力翻出的土地不过方寸。
平整土地、清理碎石、挖掘排水沟渠……所有需要重体力的环节,都只能依靠人力一点点去磨。
克里斯时常站在稍高的土坡上,沉默地注视着这一切。
开荒进度确实不好看。远低于他的预期,也远不足以在寒冬彻底封冻大地前,开辟出足够支撑要塞和难民过冬、并为来年春播打下基础的土地。
“殿下,这样下去不行。”
他身边的大地母神祭司——克劳福德的胖脸上,他忧心忡忡地说。
“没有牲口,光靠人拉肩扛,难民就是累死,也开不出多少地来,米尼西亚这边的冬天没有我们国内那么冷。
可是,我从本地老农的嘴里问出,这里也会偶尔下点小雪,然后地也会冻得像铁板……”
克里斯的目光扫过远处艰难拖犁的人群,又望向更辽阔的、尚未被触及的荒原。
克劳福德祭司的胖脸上的愁苦,所导致的皱纹仿佛是被眼前这片顽固的土地刻上去的。
“你的建议?”
克里斯的声音平静无波,目光锐利地落在克劳福德脸上。
他不太了解这名祭司了,但是从有限的交谈中,他可以轻易获知,克劳福德此刻绝不仅仅是来诉苦的。
克劳福德深吸一口气,努力挺直他那圆滚滚的腰身,语气带着一种劝慰的虔诚。
“殿下,大地母神怜悯众生,以眼下的情形,强求开荒进度,只怕徒增伤亡,消耗宝贵的民力,我有两个提议,恳请您思量。”
他顿了顿,观察着克里斯的表情,见王子殿下只是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继续,便鼓起勇气说道。
“其一,是暂时停止开荒,让这些难民和民兵休养生息,积蓄体力。待来年春暖,土地解冻,再行动工,事半功倍。
虽然会耽搁一季,但至少能保全劳力,避免无谓的折损。”
克里斯没有立刻回应,眼神依旧投向那些在寒风中奋力拖拽铁犁的身影,他们的号子声在空旷的原野上显得如此单薄,他的脸色却是如此的无动于衷。
克劳福德见状,连忙抛出他更倾向的第二个方案:
“其二……殿下,或许我们可以寻求母神的恩典。”
他搓了搓手,脸上努力挤出充满希望的笑容。
“我可以在选定的开荒之地,主持一场大型的‘沃土仪式’,祈求母神的力量软化这片土地,驱散那些顽劣的草根和碎石的精魄,让开垦变得容易些。只要仪式足够盛大虔诚,母神定会垂怜……”
“花费呢?”
克里斯打断了他,语气平淡,却像一块冰砸在克劳福德热切的脸上。
“我记得国内好像没有举行过类似的活动?”
克劳福德噎了一下,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去。
“这个每年春天其实是有的,只是并不是很盛大……因为仪式越大,就需要越多上好的谷物、新酿的酒、珍贵的香料,还有足够分量的祭牲……牛羊自然是最好,数量也需可观,才能显示诚意。
另外,仪式的布置、参与祭司的酬劳……因为这是善事,我会说服他们,不需要支付……”
他越说声音越小,因为克里斯嘴角那抹若有似无的弧度,怎么看都带着一丝冷意。
“克劳福德。”
克里斯终于转过头,正视着祭司,他的眼神深邃,没有一丝动摇。
“停止开荒?那要塞外难民营内上万张等着吃饭的嘴怎么办?明年春天,呵,没必要考虑那么远,至于你的仪式……”
他轻轻摇了摇头,语气斩钉截铁。
“没必要……”
克里斯能看得出克劳福德的小九九,所谓的报酬,这一场仪式就是报酬,只要能够成功举行,聚集在这里的难民绝对会有很多人转信大地母神。
而隐藏在人群中的海神祭司也因为巴格尼亚军队的存在,绝对不敢露面、现身阻止大地母神教会的收割。
克里斯的话,让克劳福德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失望和不解交织。
“可是殿下,没有牲口,没有神力襄助,这样硬干下去,真的会累死人的!而且进度太慢了,根本赶不及在土地冻硬前开垦出足够的……”
“克劳福德。”
克里斯再次打断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他抬手指向那些在泥泞和碎石中挣扎的身影。
“你看错了重点。”
祭司一愣。
“殿下?”
克里斯的眼神变得异常锐利,仿佛能穿透那些疲惫的躯壳,直视其灵魂深处。
“开垦出多少土地,在冬天之前翻出多少黑土,这固然重要,但眼下,这并非首要目标。”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声音清晰地传入克劳福德耳中。
“开荒本身,就是目的。”
克劳福德彻底懵了,茫然地看着克里斯。
“让这些米尼西亚人拿起我提供的铁锄、铁锹,让他们顶着寒风,耗尽力气去和这片他们曾经不敢靠近的土地搏斗。”
克里斯的目光扫过那些弯腰劳作的身影,眼神里没有变化,依然一如既往的和睦,可是在这一刻克劳福德只觉得它很冰冷,让自己害怕。
“让他们流汗、流血,让他们筋疲力尽,让他们在号子声中一起发力,让他们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哪怕只是刨开一小块土地,都必须依赖彼此,依赖我的组织和指挥。”
他收回目光,看向克劳福德,嘴角那抹弧度终于清晰了些,却毫无暖意。
“这个过程,克劳福德,就是在‘驯化’,用最原始、最沉重的劳动,磨去他们身上作为难民的野性和不安分。
让他们习惯服从命令,习惯接受我的赐予,习惯为‘我们的’要塞、‘我们的’土地付出。
当他们累得连手指都不想动,只想着下一顿热汤和避风的棚屋时,当他们开始认同这片由他们亲手艰难开垦出来的土地时,他们就不再是‘米尼西亚难民’,而是‘要塞的垦荒者’,是我克里斯治下的‘子民’。
土地,我只会分配给服从我的士兵,他们要土地就要参军,哪怕是当民兵,不当兵,那就给我的士兵当佃户,我会制定公平的佃租,让即便是没有田地的农民都能靠种田活下去。
但是仅限于活下去,更多的……我需要他们的服从和忠诚。”
克里斯不会仁慈,他必须要明确的赐予忠诚者应有的奖励,这样才能让更多的人跟随和服从他。
以前他不这样做,是因为没有必要,也累了,而现在的局势由不得克里斯继续懒惰、放松下去。
寒风卷过土坡,吹得克劳福德的祭司袍猎猎作响,他情不自禁的咽了一口唾沫。
克劳福德看着克里斯平静却蕴含着铁石般意志的侧脸,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比这深秋的风更冷。
他终于明白了。王子殿下需要的不是快速开垦出的土地,而是通过这艰苦卓绝、近乎残酷的劳动过程,将这些米尼西亚难民彻底纳入他的秩序之下,变成他稳固铁砧要塞统治的基石。
效率?进度?在“驯化”这个战略目标面前,都可以让步。
“所以。”
克里斯最后总结道,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现在的克里斯王子与以前内亚马内的克里斯医生,判若两人。
仪式和休息,都不需要,让他们继续干。
累,总比饿死好,服从,总比在野地里当冻毙的饿殍强,大地母神或许能软化土地,但能驯服人心的,只有斧头和锄头。”
说完,克里斯不再看陷入巨大震惊与复杂思绪中的克劳福德,策马转身,缓缓沿着坡道向要塞方向行去。
他身后,垦荒的号子声在寒风中依旧断断续续地飘荡着,带着沉重的喘息和汗水的气息,成为这片土地上最真实的“驯化”之音。
有些事情,可以宽容,但是有些时候,却心慈手软不得,一时的软弱,只会导致更多的混乱和痛苦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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