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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城门口静候多时的官员和百姓顿时躁动起来。
等到为首的十数骑靠近,王子腾立马带着礼部、兵部的数位官员上前,躬身行礼道:“奉圣上口谕,恭迎征辽大军凯旋。”
头戴金盔,一身甲胄,仪表堂堂,威武不凡的贾琏连忙翻身下马,上前扶起王子腾等人。
“各位大人不必多礼。”
王子腾看着眼前的青年后辈,一时间也是感慨不已。
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江山代有才人出。
他自问,若是给他同样的兵力,他或许能够解了辽东之危,但是决计做不到扫灭建奴数万骑兵,逼迫建奴无条件撤离建州。
不过现在万众瞩目,也不是叙话之地。
王子腾只是对着贾琏点点头,然后便从礼部官员手中接过圣旨。
“征辽大军接旨。”
贾琏闻言,立马单膝跪下。
其后蒋济、程先和苏克光等将领,再后面的全军将士,也是该下马的下马,动作整齐划一,宛若一条波浪一般,齐刷刷的跪下。
这是必要的流程,礼部提前打过招呼的。
“圣谕:
全体征辽大军将士,千里奔袭,鏖战数月,终救国之危难。
犁庭扫穴,肃清建奴之患。
功勋昭昭,壮志烈烈。
特准兵不卸甲,将不下马,三军将士入皇城听候封赏。
钦此。”
“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长呼海啸一般振奋的声音,从龙头一直传到龙尾,浩浩荡荡十余里。
眼见呼啸声逐渐远去,却久久不歇,饶是早有准备的王子腾也不由对着起身接过圣旨的贾琏问道:
“那一千辆车,你果真都用了?”
贾琏同样低声笑回:“缴获有些多。”
王子腾有些无语,暗道这小子莫非是将建奴几百年的基业全部搬回来了不成?
不过也无妨了,队伍越长,越是可以壮声威,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没有给其他官员上前寒暄的机会,王子腾直接道:“走吧,入城。陛下已经为你们摆好了庆功酒。”
于是,文武百官分散两边,给入城大军让道。
当浩浩荡荡的大军列阵整齐,缓缓涌向皇城,自然引来全城百姓的围观。
所有围观的百姓,看待这支得胜还朝的胜利之师,神色都充满了敬畏和爱戴。
这无疑令每一个征辽大军将士内心感到骄傲和自豪,不自觉的昂首挺胸。
在这一刻,数个月的征战之苦,也完全算不得什么了。
此番跟随贾琏从天津卫出发的征辽大军一共一万七千余人。
除了战死的,包括重伤在内一共还剩下一万三千多人。
一万三千多人全部进京接受封赏是不现实的,因此几乎全部水师官兵都留在了天津卫。
所以,此刻跟随贾琏进城的,主要就是全体火器营官兵,幸存的长安军以及部份水师官兵代表。
五千多名甲胄鲜明的将士,抬着重伤的战友或者骨灰盒,押送着一千车战利品,排成了一条长达十里的长龙。
如此威势,如此盛况,不单单是百姓。
便是文人士子,也不免闻讯来瞻仰盛况。
一时间,南城门到城中心的街道两旁,所有的茶楼酒肆,尽皆爆满。
一座茶楼二楼靠窗的位置,张家兄弟张溯张涛也早早的候在这里观礼。
在他们旁边,还有张溯的同窗好友,终于在今年高中的举人顾旻顾丹枫。
他们也将周围文人士子的议论声听在耳中。
“这些便是征辽大军将士吗?果然不愧是大胜之师,这精神派头就是和普通军队不一样。”
“这队伍也太长了吧,什么时候是个头?还有那些马车拉着的,不会都是征辽大军的缴获吧,这也太多了吧,还有一车车牛羊?”
“嘿,牛羊算什么?你们没看见吗,中间那些,就是那些黑漆漆的,被随意堆放在马车上的,上面还沾着黑色血污的头盔、战甲,还有刀、剑和弓弩箭矢。
啧啧,听说那些可都是真家伙,都是从建奴的身上扒下来的。”
“真的吗?你没说我还没发现,还真是。
这也太多了,根本数不清有多少,不可能都是从建奴身上扒下来的吧,那得杀多少建奴?”
“嘿嘿,这你都不知道。
传闻建奴有主力骑兵数万之众,那是相当的凶残。
不然为何连南安王府的霍大将军都死在了建奴的手里?
然而就是这样兵强马壮的建奴,在荣国公的手里,不到半年,就被打的落花流水,连老家都不敢要了。
不得已只能主动和我大魏签订九三之盟,无条件向我大魏投降,以换取逃出建州的机会。
那建奴是何等凶残的蛮夷,要想让他们如此认怂,你觉得荣国公这一战该杀了多少建奴?”
“啧啧,荣国公的大名我自然是知道的,没想到他连领兵打仗都如此厉害。
他该不会真的是天神下凡吧?”
“那谁知道呢,反正他和我们不一样就是了。”
张涛听见周围的议论声,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他有些接受不了,那个恬不知耻,还总是喜欢欺负的贾琏真能做成这样伟大的事业。
这无疑赤裸裸的向他证明了,他爷爷的偏心,父亲大人的赞赏都是对的。
虽然不是滋味,却也并不妨碍他早已被贾琏征服的事实。
最后几次和贾琏的见面,他其实都有乖乖叫表兄了。
此番之后,他也更不可能改口叫“喂”了。
不管怎么说他也是立志要上战场杀敌建功的有志青年。
如今贾琏做的,完全可以说是给他树立了一个榜样。
与张涛同样感觉到割离感的,还有张溯。
这个正在接受万众瞩目,受万人敬仰的贾琏,真的是当初那个厚着脸皮跑到他们家,与他套近乎的琏表弟?
摇摇头,张溯感受到压力的同时,也在心中暗暗给自己打气。
明年的会试,自己一定要斩获一个好的名次,正式踏入官场。
否则,真就被这个表弟给甩到尘埃里了。
上一次的春闱张溯没有参加。
因为他听从了父亲的建议,他还足够年轻,完全可以继续沉淀,不必着急这三年。
要么不考,要考就一定要考个好名次,不说头甲,至少也要是二甲前列。
如此将来才有登堂入阁的机会。
顾丹枫没有张溯那样的家世和心气。
张溯不但比他更早中举,而且人家早早就成为了四皇子的伴读。
可以想见,张溯一旦金榜题名,有这层关系在,将来的仕途必定是一片坦途。
而他……
此番乡试得中已经令他觉得用尽了全力,对于明春的春闱,他并无太大的把握。
想到当初贾琏征辟他到兵马司衙门当“师爷”那段日子,他不由得开始思考。
或许,给这样的人物当个门客,也不失为一条好的出路。
……
一场朝廷安排的宣扬征辽大军军威的游行活动,直到晌午全军进入皇城之后方才结束。
三军将士由礼部和户部的官员接待,在偌大的禁军校场集合,吃庆功酒。
而贾琏,则是被传召至南书房述职。
“臣贾琏,叩请吾皇圣安。”
“朕安,平身吧。”
相隔近半年,君臣二人再次在这南书房见面,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宁康帝也难得的没有用随意的态度,而是坐在龙椅上目光灼灼的看着英武不凡的贾琏,半晌后郑重的说道:“这一战,打的很漂亮。”
得闻宁康帝的夸赞,贾琏原本正色的脸上顿时露出笑容,十分没将军样的嘿嘿道:“幸不辱命。”
“哼。”
宁康帝轻哼一声,也不与贾琏计较。
沉吟片刻,他问道:“那新式战船和舰炮,真那么厉害,一战就将建奴主力打残了?”
外人,甚至连普通官员或许都不清楚此战的具体细节。
但是作为极端关注辽东战局的宁康帝,当然将贾琏所有的战报都反复观看过,并且用水溶等人的奏报对比校验过。
所以他很清楚。
贾琏这一战之所以能够取得如此大胜,除了他策略用的恰到好处,最主要的就是,那初次在战场上亮相的战船和舰炮,给了建奴迎头痛击。
老实说,一开始支持贾琏建造军港,打造新式战船,将大量火炮搬上战船,确实是受到了一些贾琏的蛊惑。
他没有想到按照贾琏的标准建造,那玩意儿那么花钱。
所以,在中途他是有点后悔的。
这也是他后面不再给予大量资金支持,而是让贾琏自筹的原因。
朝廷困难是一个原因,他怕回不了本也是一个原因。
没想到,这些新式战船第一次拉出去实战,就打了如此漂亮的一仗。
不得不说,他感觉到万分的惊喜。
贾琏居然没有骗他。
贾琏何等老奸巨猾,见状立马知道是让大老板加大投资的机会。
于是十分自然的点头道:“陛下是没有看见,那建奴一开始是何等嚣张和愤怒,将我军围困在海湾之内,一副要吃定我们的样子。
哪怕在看见我方战船大批出现的时候,他们也没有后撤半步。
因为他们打心眼里就不觉得,那些战船能够对他们造成多大的威胁。
直到他们完全被我方舰炮的射程覆盖,无数的炮弹落到他们的军阵之中,将他们炸的四分五裂,抱头鼠窜之时,他们或许才感到后悔。
或许舰船和舰炮,不可能在将来的每一战都能取得如此巨大的战果,因为我们的敌人在知道我们有如此利器之后,必然会想尽办法的研究和防备。
但是臣还是想说。
只要我军有如此利器在,将来广阔的大海上,一定有我军一席之地。
就比如若是我军想要征讨朝鲜或者扶桑。
有这些坚船利炮在,至少可以保证,我们可以在他们的地盘上,任意选择一个地方登陆,而不会担心被他们赶下海。”
有实际战果在前,宁康帝并不怀疑贾琏的话。
他甚至下意识的跟着贾琏的话语,思考起了征讨朝鲜和扶桑的可行性。
朝鲜也就罢了,如今的朝鲜王还是很识趣的,又是自己的藩属国,不便征讨。
但是那扶桑可就该死了。
倭奴之祸,比之建奴之祸有过之而无不及。
况且作为看得见摸得着的海上蛮夷之国,自古以来不少君主都想要发兵征讨。
却终究有心而无力。
若是真的能够在他手中将倭寇覆灭,甚至将扶桑之土纳入大魏的版图……
此功,可昭告天地神明。
若真能如此,他不但可以完全正视他的父皇和那些批判他的老顽固,甚至他都敢直接封禅。
“关于扶桑,你知之多少?”
宁康帝下意识的问了一句,旋即有些后悔。
他知道,这话一出,肯定会让贾琏误会。
果不其然,贾琏一听眼睛都亮了,立马道:“陛下,扶桑虽然只是一个岛国,但是它其实并不小,人口数量也较多。
更重要的是,臣知道扶桑国有一座巨大的银矿,据传其储量十分惊人!”
“哦,何等惊人?”
宁康帝坐正身体。
朝廷现在不是正缺钱嘛……
贾琏十分郑重的道:“据传其储量,足有数万万两,足够抵我大魏十年岁入。”
“当真?”
宁康帝眼中,爆射出熊熊的精光。
他有些怀疑,一座银矿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储量。
但是贾琏却十分自信的道:“不但如此,据传这座银矿还是露天银矿,十分便宜开采。
此乃天授予陛下之财富,陛下岂无意乎?”
宁康帝站了起来,左右踱步。
别以为帝王就不爱钱财。
只是能让他们见猎心喜的量不一样。
任何一个有雄心的皇帝,都不会嫌弃自己国库中的存银太多。
更别说,还是可以抵十年国库岁入这样巨大的财富,哪怕是宁康帝,都一下子就动心了。
他也不是一点不怀疑贾琏的话,只是这么多年来,他知道贾琏对于海外诸国多有研究,他所说的大部分的话,都可以得到证实。
他忽然看向戴权:“取东洋地图来!”
“是。”
戴权领命下去,临行前还悄悄瞅了贾琏一眼。
诶,这位爷真是一点不消停的。
这才刚回来,就要撺掇皇爷出兵扶桑了不是?
不一会儿,戴权气喘吁吁的将地图找来,宁康帝招手让贾琏过去,问道:“这座银矿,大概在何处?”
贾琏低头看了一眼这东洋地图北部的日本四岛,暗暗点头。
看来时人对于海外之地,也并非一无所知嘛。
贾琏根据印象,大致指了一下那座石见银山的位置。
宁康帝见了目中精光一闪。
贾琏所指的位置,距离大魏本土当然很远,整个扶桑数岛离大魏都很远。
偏偏,这个银矿就在扶桑主岛的西部靠海位置。
若是从建州乘船南下,则直线可至。
这是巧合,还是贾琏有意为之?
宁康帝不由看了贾琏一眼。
贾琏当然也看懂了宁康帝这一眼的意思,他无语道:“陛下,若是我们先行拿下朝鲜国,则攻取此地不过咫尺!”
确实,从朝鲜半岛东渡,比从建州南下快多了,可行性也高多了。
只有去过建州,才知道那边有多冷,行军有多困难。
宁康帝不置可否。
他可不是头脑一热就立马要掀起灭国大战的皇帝。
他不过是被贾琏勾起好奇心,想要了解一下。
见贾琏竟然兴致勃勃的样子,他冷哼道:“国虽大,好战必危。
好了,此事容后再议。
先说说,此去建州的具体情况吧。”
贾琏道:“所有情况臣不是都在战报中给陛下说过了吗?
陛下,当真不想取这座银矿?
这可是可以抵我大魏十年岁入的巨大财富,陛下难道真就甘心看着如此财富被那倭奴占据,甚至以此为根基,发展壮大之后,反过来攻击我大魏?”
宁康帝虽然有点烦,但是贾琏如此强调,也让他意识到贾琏并非是信口开河。
于是道:“眼下朝廷的情况,不足以支持远渡重洋,与倭寇一战。”
贾琏满不在乎的道:“朝廷的情况臣自然清楚,但是臣也知道,朝廷的困境不过是暂时的。
如今陛下乾纲独断,内修政理,勤政爱民,我大魏国富民强不过是早晚之事。
然而陛下,这倭奴之患,却也不能不早做准备。
陛下想想,连臣都知道这座银矿的消息了,那倭奴岂能不知?
他们得此财富必定会滋养出狼子野心。
届时他们若是发展壮大,只怕为祸不小啊。”
“当然,臣也不是要叫陛下立即出兵。
不单单是因为我大魏才刚刚朝局稳定,不宜出兵。
而是如今臣下所造出来的舰船也还远远不够征服扶桑。
我们大可以制定一个长远的计划。
三年造船,五年出兵。
届时即便不能一战扫灭扶桑,也必须先将这座银矿占据。
届时以这座银矿富足我大魏财政,强国强军,一举攻灭扶桑。
再以扶桑之资源,滋养我大魏,则陛下定当再创一个比肩,乃至远超汉唐之盛世。”
贾琏这一番反向PUA,将大老板宁康帝说的晕晕乎乎的。
不得不说,贾琏的话虽然极具蛊惑性,但是认真想来,还真不是信口开河。
若那银矿是真,若真能征服扶桑。
的确是汉唐皆不能比拟的滔天功勋,是足以令他名震古今的旷世奇功。
而且贾琏说的好,如今他大权在握,乾坤独断,岂能做那碌碌无为之君?
鞑靼都是些流寇,打的赢就打,打不赢就跑。
在那茫茫大漠,确实不好将他们覆灭。
但是这扶桑很明显就不一样了。
只要有足够的实力,必能一举扫平。
或许,真的可以将这扶桑国,定为他千古圣君的试刀石。
“好了,朕说了此事容后再议。
今日是你大军班师凯旋的日子,你还是说说此番和建奴作战的细节吧。
战报上说的,未必详尽。”
宁康帝觉得自己真是脾气变好了,居然在臣子面前把要求讲了第二遍。
贾琏见状,倒也不敢再打岔,不然对面真要生气了。
便循着一些重要的细节,当着宁康帝的面一一讲来。
一如他的战报一样,并不刻意彰显他的料敌于先、用兵如神。
毕竟这一战连他自己都觉得打的太漂亮了,根本用不着去夸赞自己。
只需要原模原样的说来,就足够令人觉得,他很牛逼了。
果然,宁康帝询问清楚了一些他想要知道的致胜细节之后,看向贾琏的目光真就不一样了。
这,或许真是上天赐予他的霍去病……
或许,也只有他,才能助自己,完成攻灭扶桑,成就自己圣君的大业。
“陛下?”
“哦,你说。”
“臣说,臣给陛下准备了三样礼物,不知道陛下是否想要看一眼。”
“说来听听。”
贾琏嘿嘿一笑,对着戴权示意一下。
戴权笑眯眯就出去了。
宁康帝斜眼瞅着贾琏。
如今这二人已经不避讳他们的关系了是吧。
宁康帝就奇了怪了,戴权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太监,怎么会和贾琏一个二十多岁的毛头小子搅和在一块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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