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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深吸一口气,指尖在按钮上悬停片刻,终于轻轻按下。没有惊天动地的音效,没有系统提示音,屏幕只是安静地暗了下去,像一颗疲惫的心终于闭上了眼睛。
"顾怆……"他轻声念着这个名字,仿佛在与一段漫长的青春告别,"我想,我终于可以放下了。"
口袋里的医院诊断书被他捏得发皱。那上面冷冰冰的几个字像判决:剩余时间,约一年。他没有惊慌,也没有抱怨,只是把诊断书折好,重新塞回口袋,像把一个秘密放回心底最深处。
凉亭外的小路上,一个小小的身影跌跌撞撞地跑来。是小贴——那只小龙人,怀里还抱着一只洗得发白的布熊。看到许悠悠,他的眼眶立刻红了,像被雨水打湿的樱桃。
"宿主大大……"他哽咽着,声音轻得像风,"我听说了……我……"
话没说完,小贴就扑进了许悠悠的怀里,布熊被挤在两人之间,发出柔软的呜咽声。他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泪水浸透了许悠悠的校服衣襟。
许悠悠轻轻拍着他的背,动作笨拙却温柔。他低头看着怀里这个总是笑得像阳光的小龙人,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暖流,冲淡了刚刚的苦涩。
"别哭啊,小贴。"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平静,"这一年,也够了。"
小贴抬起头,眼睛红肿得像核桃,声音带着哭腔:"宿主大大,小贴不想让你死。"
许悠悠微微一笑,伸手替他擦掉脸颊上的泪水:"短不短,要看你怎么活。"
他望向远处渐渐落下的夕阳,目光里有释然,也有新生的光芒:"我突然发现,这条路走了这么久,我好像从来没有为自己活过。"
"以前,我总是想着怎样让别人喜欢我,怎样完成那个所谓的'任务'。"他自嘲地笑了笑,"我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花在了别人身上,却忘了问自己,我到底想要什么。"
风从山间吹来,带着青草和泥土的清香。许悠悠闭上眼睛,任由风拂过他的脸庞,像一只久困笼中的鸟儿终于展开了翅膀。
"现在,我终于可以为自己而活了。"他的声音坚定而温柔,"这一年,我想做我想做的事,去我想去的地方,吃我想吃的东西,看我想看的风景。"
小贴怔怔地看着他,突然破涕为笑,虽然眼角还挂着泪珠:"那我可以陪你吗?我可以帮你列一个'悠悠的愿望清单'!"
许悠悠笑着点头:"当然可以。不过,要从明天开始哦。今天,我只想好好看看这场日落。"
他们并肩坐在凉亭的石凳上,静静地看着夕阳一点点沉入远山。金色的余晖洒在他们身上,像给这段即将开始的新生活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
许悠悠把手伸进背包,摸到了那个陪伴他走过漫长青春的铁盒子。他没有打开,只是轻轻抚摸着盒盖,像是在与过去告别。
"谢谢你,顾怆。"他在心里默默地说,"谢谢你让我明白,喜欢一个人不一定要拥有,也谢谢你让我学会了放手。"
夕阳最后一缕光芒消失在地平线上,天空渐渐被深蓝取代。许悠悠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感觉肩上的重担突然消失了。
"走吧,小贴。"他微笑着说,"我们的一年,从明天开始。"
小贴用力点头,紧紧握住了他的手。两只手在夜色中交握,像两颗互相照亮的心,正准备踏上一段全新的旅程。
凉亭外的雨不知何时又落下了,细密的雨丝像一层薄纱,把远处的山和近处的树都笼在一片朦胧里。许悠悠收起手机,转身时,小贴已经松开了他,却仍紧紧抱着那只洗得发白的布熊,肩膀还在微微颤抖。
"宿主大大,"小贴抬起头,眼睛红得像被雨水泡透的樱桃,"你真的……真的不后悔吗?"
许悠悠笑了,那笑容轻得像雨丝,却带着一种令人心疼的坚定:"不后悔。我只是……累了。"
他顿了顿,目光飘向远处被雨水模糊的天际:"我突然觉得,这一年也够了。够我去看那些没看过的风景,够我去做那些一直想做却没做的事,也够我……为自己活一次。"
小贴低下头,鼻尖还在抽噎,声音轻得几乎要被雨声吞没:"可是……小贴不想让你死。"
许悠悠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小贴的头发。他的指尖触到那对小小的龙角,冰凉而坚硬,却在这一刻显得如此脆弱。
"小贴,"他的声音很轻,却像在向全世界宣告,"人活一辈子,不是为了取悦别人,也不是为了完成谁的期待。以前我不懂,现在……我想明白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那把断了骨的蓝白格子伞,轻轻撑开。伞面早已布满破洞,雨水从裂缝中倾泻而下,打在他的肩头,冰凉刺骨。
"你看,"他举着伞,像举着一面残破的旗帜,"这把伞曾经是我最珍贵的东西,因为它代表着我以为能靠近顾怆的机会。可现在,它只是一把坏伞。"
许悠悠把伞合上,递到小贴怀里:"帮我收着吧。等哪天你觉得我忘了今天的决定,就把它拿出来提醒我。"
小贴接过伞,却像接过了一个沉重的承诺,双手都在微微发抖。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用力点头,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
"宿主大大,"他哽咽着,"那我们……那我们就好好活这一年吧。去看海,去看雪,去看日出,去看……所有你想看的东西。"
许悠悠笑了,眼角的弧度在雨幕中显得格外温柔:"好啊。我们一起去。"
他们并肩站在凉亭下,看着雨丝在眼前织成一片透明的幕布。许悠悠忽然想起了很多事——食堂里那盏永远亮着的白炽灯,走廊上那些匆匆而过的身影,顾怆的笑、顾怆的冷漠、顾怆说过的每一句话……
他轻轻闭上眼,像在与一个漫长的梦告别。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雨似乎小了些,天空被一层淡淡的光笼罩着,像有人在厚重的云层后点燃了一支蜡烛。
"走吧,小贴。"许悠悠把那部已经黑屏的旧手机放回口袋,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轻松,"我们回家。"
小贴用力点头,却仍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那片被雨水模糊的校园方向。他知道,那里有他们曾经追逐过的梦,有他们曾经仰望过的人,也有他们曾经付出过却没能得到回应的真心。
但此刻,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们还有一年的时间,去看,去听,去感受,去为自己活一次。
凉亭外,雨渐渐停了。天边露出一抹淡淡的光,像一只温柔的手,轻轻拨开了笼罩在他们心头的乌云。许悠悠和小贴并肩走在湿润的小路上,脚步声在空旷的山谷中回响,像一首即将开始的新曲。
而在不远处的山坡上,一朵不知名的小花正倔强地从石缝中探出头来,在雨后的阳光下绽放出一抹微弱却坚定的色彩。
厨房的灯光昏黄得像一团揉皱的旧棉絮,抽油烟机的嗡鸣里,戚染正弯腰搅着锅里的排骨汤。汤面上浮着细碎的油花,她用勺子轻轻撇去,动作慢得像在珍惜每一秒。听见脚步声,她没回头,只是习惯性地扬了扬声,尾音里带着从小到大的柔软:“悠仔,洗手去,汤再炖五分钟就好,你最爱吃的玉米我切了小块,煮得糯糯的。”
许悠悠站在门口,指尖把诊断书的边角攥得发毛。那张薄薄的纸像块烙铁,烫得他心口发疼。他深吸一口气,气息里满是排骨汤的香气——那是他从小到大最安心的味道,可现在闻着,却鼻子发酸。“妈,”他开口,声音比平时低了半度,“我有话跟你说。”
戚染这才转过身,围裙上沾着点面粉,是下午揉面做他爱吃的糖包时蹭上的。她笑着擦了擦手,眼角的细纹挤在一起:“怎么了?是不是等不及想喝汤了?再等等,炖透了才香。”
许悠悠没接话,只是慢慢从口袋里掏出诊断书,双手捧着递过去。纸张递到半空时,他的手轻轻抖了一下,像是怕这张纸会戳碎眼前的安稳。戚染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淡下去,她伸手去接,指尖触到纸页的瞬间,整个人都僵住了。
“这是……”她的声音轻得像蚊子叫,目光死死钉在“剩余时间约一年”那几个字上,手指反复摩挲着纸面,仿佛要把字迹擦掉。锅里的汤不知何时溢了出来,滚烫的汤汁溅在灶台上,发出“滋啦”的声响,可她浑然不觉,只是怔怔地看着诊断书,眼泪毫无预兆地砸在纸面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一年……”她重复着,像是没听懂这个词的意思,随后猛地抬头,眼睛红得像兔子,抓住许悠悠的手就往门口拉,“不行,悠仔,我们再去看医生!市医院不行就去省医院,省医院不行就去北京!妈这就去取钱,妈还有存折,还有你外婆留下的镯子,都能卖钱……”
“妈!”许悠悠用力攥住她的手,不让她走。戚染的手冰凉,还在微微发抖,他能清晰地摸到她掌心的薄茧——那是常年洗衣做饭、为他操劳留下的痕迹。“我已经问过医生了,”他的声音发哑,“没用的。”
戚染的力气一下就泄了,她顺着门框滑下去,却还紧紧抓着许悠悠的衣角,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他的裤腿上。“怎么会没用呢……”她哽咽着,“我的悠仔才这么大,还没好好看过世界,还没……还没让妈多疼几年……”
许悠悠蹲下来,把她扶进旁边的小椅子里,伸手替她擦眼泪。他的指尖刚碰到她的脸颊,戚染就突然扑进他怀里,双臂死死抱着他的腰,像是怕一松手他就会消失。“悠仔,妈不怕苦,也不怕穷,”她的声音埋在他的衣襟里,闷闷的,却像针一样扎进他心里,“妈就怕你走了,妈就剩一个人了……”
“妈,我不走。”许悠悠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小时候她哄哭闹的自己那样,“我还能陪你一年呢。”他顿了顿,声音里多了几分释然,“而且我想通了,以前总想着讨好别人,想着完成那个攻略任务,现在才明白,我最该好好陪的人是你。对了妈,以后要是顾怆来找我,你就说我不在,别跟他提我,好不好?”
戚染慢慢抬起头,用手背擦着眼泪,眼眶还是红得吓人。她看着许悠悠,眼神里满是心疼:“好,妈听你的。那我们这一年好好过,你想去看海,妈陪你去;你想吃巷口那家的糖葫芦,妈早起去排队;你想弹吉他,妈明天就给你买新的琴弦……”
“妈,”许悠悠打断她,声音突然软下来,“其实我还有个心愿。”
戚染立刻点头,不管不顾地说:“你说,妈都帮你实现!就算是摘星星摘月亮,妈也想办法……”
“不是摘星星,”许悠悠笑了笑,眼角却泛了红,他伸手握住戚染的手,掌心贴着手心,把自己的温度传过去,“妈,如果有下辈子,换我保护你好了。”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戚染刚止住的眼泪又涌了出来。她用力点头,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能一遍遍重复:“好……好……”
锅里的汤还在咕嘟着,香气弥漫了整个厨房。许悠悠扶着戚染站起来,帮她理了理皱掉的围裙。“妈,汤该糊了。”他轻声说。
戚染吸了吸鼻子,抹掉最后一滴眼泪,转身往灶台走。她的脚步还有点虚,却走得很坚定。“对,汤不能糊,”她一边搅动汤勺,一边说,“我的悠仔还等着喝呢。”
许悠悠站在她身后,看着她的背影。灯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映在墙上,像一双温柔的手,轻轻抱着他。他突然觉得,这一年或许很短,但只要能陪着妈,就够了。
“妈,”他又喊了一声。
戚染回头,脸上带着泪痕,却笑了:“怎么了,悠仔?”
“没什么,”许悠悠也笑了,“就是想再叫你一声妈。”
窗外的夜色渐浓,厨房里的灯光却暖得像个小太阳。排骨汤的香气里,混着淡淡的眼泪味,却比任何时候都让人觉得安心——因为他们知道,接下来的每一天,都要好好陪着彼此,把这辈子的爱,都藏进这一年的时光里。
戚染听到“就想再叫你一声妈”那八个字时,正伸手去够橱柜上的搪瓷碗——那是许悠悠小时候用的碗,碗沿磕了个小缺口,他却总说“这样喝汤才香”,戚染便一直留着。此刻碗没够到,她的手悬在半空,整个人像被施了定身咒,眼泪突然就汹涌起来,比刚才看到诊断书时还要凶。
她转过身,一把抓住许悠悠的手,指腹反复摩挲着他手背上的薄茧——那是之前为了学顾怆喜欢的篮球,练球时磨出来的。“傻孩子,”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下辈子哪还用你保护?妈这辈子还没疼够你呢。”
许悠悠看着她通红的眼睛,想起小时候发烧,她也是这样攥着自己的手,一夜没合眼;想起初中被同学欺负,她攥着他的手去找老师,明明自己也怕生,却硬撑着不肯退后半步。他鼻尖一酸,把她的手往自己掌心又拢了拢:“妈,这辈子是你护着我,下辈子该我了。”
戚染没再说话,只是拉着他往客厅走。茶几上还放着下午刚晒好的被子,带着阳光的味道,那是她特意给许悠悠晒的,说“盖着暖,睡得香”。她蹲下身,打开茶几最下面的抽屉,里面整整齐齐叠着一沓东西:许悠悠小学时得的第一张奖状,边缘都泛黄了,却被塑封得好好的;他第一次给她画的贺卡,歪歪扭扭写着“妈妈我爱你”;还有去年他掉的第一颗乳牙,她也用纸包着,写着“悠仔的小牙牙”。
“你看,”她拿起那张贺卡,手指轻轻拂过上面的涂鸦,“那时候你才这么高,画个太阳都歪歪扭扭的,还非要给我。”说着说着,她的眼泪又滴在了贺卡上,“妈总想着,等你考上大学,就把这些东西给你装个盒子;等你结婚,就拿给你媳妇看,让她知道我家悠仔从小就乖……”
许悠悠蹲在她身边,看着那些旧物,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又酸又胀。他伸手抱住戚染的肩膀,把头靠在她的颈窝,就像小时候撒娇那样:“妈,就算没有大学,没有结婚,我也陪着你。这一年,我们把想做的事都做了好不好?”
“好,都听你的。”戚染拍着他的背,声音里带着哭腔,却又透着一股坚定,“明天我们就去看海,妈已经查好了,海边的日出特别美。你不是说想捡贝壳吗?我们多捡点,串成手链,你戴一个,妈戴一个。”
“嗯,还要吃海边的海鲜大排档,”许悠悠笑着说,“要吃最大的螃蟹。”
“好,吃最大的。”戚染也笑了,眼泪却还在往下掉,“等从海边回来,我们就去你外婆家,你外婆种的橘子该熟了,你小时候最爱吃了。对了,还要去你小时候常去的公园,那里的旋转木马还在,你再去坐一次好不好?”
“好。”许悠悠点头,心里却像被针扎一样疼。他知道,妈是怕时间不够,想把所有他喜欢的、没做过的事,都塞进这一年里。
戚染把那些旧物又小心地放回抽屉,然后站起身,摸了摸许悠悠的头:“饿了吧?妈去给你盛汤,再把下午做的糖包热一热,你最爱吃豆沙馅的。”
“妈,我帮你。”许悠悠也站起来,跟着她往厨房走。
厨房里,排骨汤还在小火炖着,咕嘟咕嘟的声音,像小时候他听着就能睡着的摇篮曲。戚染盛了一碗汤,小心翼翼吹凉了才递给许悠悠:“慢点喝,别烫着。”
许悠悠接过汤碗,温热的温度透过碗壁传到掌心,暖得他眼眶发热。他喝了一口,还是熟悉的味道,鲜得让人想哭。“妈,好喝。”
“好喝就多喝点,”戚染又给他夹了个糖包,“这个豆沙馅是我自己炒的,放了你爱吃的桂花。”
许悠悠咬了一口糖包,甜丝丝的桂花味在嘴里散开,和小时候的味道一模一样。他看着戚染,她正盯着他,眼神里满是疼惜,像怕他吃不够,又像怕下一秒就再也看不到他吃的样子。
他放下筷子,认真地看着戚染:“妈,你也吃。”
“妈不饿,你先吃。”戚染笑着说,却拿起旁边的抹布,漫无目的地擦着灶台,其实灶台早就擦得干干净净了。
许悠悠知道,她是怕自己看着他吃,又忍不住哭。他没再劝,只是慢慢吃着,把每一口都嚼得很细,想把这个味道记在心里。
吃完饭后,戚染去洗碗,许悠悠就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她。灯光下,她的头发又多了几根白丝,背影也比以前瘦了些。他想起刚才说的下辈子,突然觉得,这辈子能做她的儿子,真好。
戚染洗完碗,转过身看到他还站在那里,笑着说:“怎么还站着?快去客厅看电视,妈给你切水果。”
“妈,”许悠悠走过去,又握住她的手,“下辈子,我还要做你的儿子。”
戚染的眼泪又下来了,她用力点头,声音哽咽:“好,下辈子还做我儿子,妈还护着你……不,下辈子你护着妈。”
“嗯,我护着你。”许悠悠笑着,眼泪却也忍不住掉了下来。
窗外的夜很静,客厅里的灯光很暖。母子俩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像是要把这辈子的牵挂,都融进这紧握的手心里,也像是在为下辈子的约定,埋下最温暖的伏笔。
夜里十一点,许悠悠躺在床上,却没睡着。客厅的灯还亮着,他能听到轻微的窸窣声——是戚染在收拾东西。他悄悄起身,走到卧室门口,透过门缝往外看。
戚染正蹲在衣柜前,手里拿着一件深蓝色的羽绒服,那是去年冬天给许悠悠买的,他穿了没几次,因为开春后就一直放在衣柜里。此刻她正拿着针线,细细缝补着袖口处一个小小的破洞,动作慢得像在完成一件珍宝。旁边的床上,还叠着几件毛衣,都是她前几天刚织好的,针脚细密,领口处还特意织了许悠悠名字首字母的缩写。
“妈,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许悠悠轻声问。
戚染吓了一跳,手里的针线掉在地上。她慌忙捡起针线,把羽绒服叠好,脸上挤出一个笑容:“没什么,就是想着天气快凉了,把你的冬衣拿出来补一补,免得天冷了没得穿。”
许悠悠走到她身边,看着床上的毛衣,眼眶突然就红了。“妈,现在才九月,离冬天还早呢。”
“早什么呀,”戚染拿起一件灰色的毛衣,递到他面前,“你看,这件我织得厚,冬天穿暖和。你体寒,冬天总爱手脚冰凉,多穿点才好。”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万一……万一冬天我没来得及给你织新的,这些也够你穿了。”
许悠悠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疼得他说不出话。他接过毛衣,指尖触到柔软的毛线,能感受到上面还残留着戚染手心的温度。“妈,我冬天不会冷的,有你在呢。”
戚染没说话,只是拿起那件羽绒服,又开始缝补。灯光下,她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显然是这几天没睡好。许悠悠知道,她是在担心他,担心他撑不到冬天,担心他看不到明年的春天。
“妈,”许悠悠蹲下来,握住她的手,“我们说好要一起去看海,一起去外婆家摘橘子,一起去公园坐旋转木马的。这些事还没做,我怎么会冷呢?”
戚染的手微微一颤,针线又掉了。她转过身,抱住许悠悠,头靠在他的肩膀上,眼泪无声地滑落。“悠仔,妈怕……妈怕来不及陪你做这些事,怕你冬天冷,怕你没人照顾……”
“妈,我不怕。”许悠悠轻轻拍着她的背,“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而且,我们还有一年的时间,足够我们做很多事了。等冬天来了,我们就穿着你织的毛衣,去看雪好不好?”
“好,好,”戚染用力点头,“我们去看雪,去堆雪人,去打雪仗。你小时候最喜欢堆雪人了,每次都把雪人堆得跟你一样高,还非要给雪人戴你的帽子。”
许悠悠笑了,想起小时候的事,心里暖暖的。“那时候我总觉得雪人会冷,所以要给它戴帽子。现在想想,真傻。”
“不傻,”戚染擦干眼泪,看着他,“我家悠仔从来都不傻,只是太善良了。”她拿起那件灰色的毛衣,“来,试试这件,看看合不合身。”
许悠悠接过毛衣,套在身上。大小刚刚好,领口处的缩写贴在脖子上,暖暖的。“很合身,妈,你织得真好看。”
“合身就好,”戚染满意地笑了,“以后你就穿这件,出门别人问起,你就说这是你妈织的,让他们羡慕你。”
许悠悠看着戚染的笑容,心里却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一起涌上心头。他知道,戚染是在用自己的方式,给他留下更多的回忆,让他在剩下的日子里,能感受到更多的爱。
“妈,”许悠悠突然说,“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别总想着我,多为自己活一点。”
戚染的笑容瞬间僵住,眼泪又涌了出来。“不许说这种话!”她的声音带着哭腔,“你会好好的,我们还有很多时间,你还要陪妈看很多风景,吃很多好吃的……”
“妈,我知道。”许悠悠打断她,“我只是想告诉你,就算我不在了,我也会一直在你身边,看着你,陪着你。下辈子,我还要做你的儿子,换我来照顾你,换我来保护你。”
戚染用力点头,紧紧抱住许悠悠,像是要把他揉进自己的生命里。“好,下辈子你还做我儿子,妈等你,妈一定等你。”
那天晚上,许悠悠穿着戚染织的毛衣,睡在了她的身边。戚染一夜没睡,只是紧紧握着他的手,像是怕一松手,他就会消失。许悠悠也没睡,他能感受到戚染手心的温度,能听到她轻微的抽泣声,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活着,陪她走完这一年,陪她看遍所有想看的风景,让她在剩下的日子里,能少一点牵挂,多一点快乐。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戚染就起床了。她做了许悠悠最爱吃的豆浆油条,还煮了两个鸡蛋。“悠仔,快起来吃早饭,吃完我们就去看海。”
许悠悠起床,看到桌上的早餐,心里暖暖的。他知道,新的一天开始了,他要和妈妈一起,好好度过这珍贵的一天,好好度过剩下的每一天。
去海边的路上,戚染坐在副驾驶,手里一直攥着个布袋子,时不时往许悠悠这边看一眼。车开了半个多小时,她才慢慢把布袋子打开,里面是个保温盒,掀开盖子,是冒着热气的红糖姜茶——许悠悠从小就怕凉,一吹风就容易咳嗽,她特意早起煮的,还切了几片生姜在里面。
“悠仔,先喝点姜茶,海边风大,别冻着。”她把保温盒递过去,手指还在轻轻摩挲着盒壁,像是在确认温度够不够。
许悠悠接过保温盒,姜茶的热气扑在脸上,暖得他鼻尖发酸。他喝了一口,甜中带着点姜的辛辣,是从小到大最熟悉的味道。“妈,你也喝。”他把保温盒递回去。
戚染却摇头,笑着说:“妈不冷,你喝就好。”她的目光落在车窗外,远处已经能看到一点海的影子,可她的眼神里,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张,像是怕这风景太好,好到让她忘了时间不够。
到了海边,正是日出时分。太阳从海平面慢慢升起来,把海水染成了金色,波光粼粼的,像撒了一地的碎金子。许悠悠拉着戚染的手,沿着沙滩慢慢走,沙子软软的,踩在上面很舒服。
“妈,你看,”许悠悠指着远处的浪花,“像不像小时候你带我去公园玩的旋转木马?”
戚染笑着点头,眼泪却在眼眶里打转。她想起小时候,许悠悠坐在旋转木马上,笑得像个小太阳,还朝她挥手喊“妈妈快来看”。那时候她总觉得,日子还很长,还有很多时间陪他长大,可现在才发现,时间过得这么快,快到她还没好好抱抱他,就要面临分别。
“悠仔,我们捡贝壳吧。”戚染蹲下来,捡起一个白色的小贝壳,递到许悠悠手里,“你看这个,多好看,串成手链肯定漂亮。”
许悠悠接过贝壳,指尖触到贝壳上的纹路,很光滑。他也蹲下来,和戚染一起捡贝壳,两个人的手时不时会碰到一起,每一次触碰,都像是在确认对方还在身边。
捡了一会儿,戚染突然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沙子,说:“悠仔,妈去那边给你买瓶水,你在这里等我,别走远了。”
许悠悠点头,看着她的背影慢慢走远。他低头看着手里的贝壳,突然发现,戚染捡的贝壳,都是那种比较大、比较完整的,而他捡的,都是些小的、有缺口的。他知道,妈是想把最好的都给他,哪怕是一个小小的贝壳。
没过多久,戚染就回来了,手里拿着一瓶温水,还有一个棉花糖——是许悠悠小时候最爱吃的,每次去公园,都要买一个。“悠仔,你看,棉花糖,还是你喜欢的草莓味。”她把棉花糖递过去,脸上带着期待的笑容。
许悠悠接过棉花糖,咬了一口,甜得发腻,却让他想起小时候,妈也是这样,把棉花糖递到他手里,看着他吃,自己却舍不得尝一口。“妈,你也吃一口。”他把棉花糖递到戚染嘴边。
戚染犹豫了一下,还是咬了一小口,甜丝丝的味道在嘴里散开,她却突然哭了。“悠仔,”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妈要是能一直陪你吃棉花糖就好了,能一直陪你捡贝壳,陪你看日出,陪你……”
“妈,我们还能陪很久。”许悠悠打断她,把她揽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我们还要去外婆家摘橘子,还要去公园坐旋转木马,还要一起看雪,一起堆雪人。这些事,我们都能做到。”
戚染靠在许悠悠的怀里,眼泪浸湿了他的衣服。“好,我们都能做到。”她轻声说,却在心里害怕,怕这些约定,到最后都变成遗憾。
太阳渐渐升高,海边的人也多了起来。许悠悠拉着戚染的手,准备离开。走的时候,戚染把捡来的贝壳都装进了布袋子里,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像是抱着稀世珍宝。
“妈,这些贝壳,我们回家就串成手链,你一个,我一个。”许悠悠说。
“好,回家就串。”戚染点头,脸上露出了笑容,可那笑容里,却藏着一丝苦涩。她知道,这些贝壳手链,或许她只能戴一年,或许更短。
回去的路上,许悠悠靠在椅背上睡着了。戚染看着他的睡颜,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难受得厉害。她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又摸了摸他身上穿的毛衣,眼泪无声地滑落。
她从包里拿出一个小本子,翻开,里面记满了要和许悠悠一起做的事:看海、看日出、捡贝壳、摘橘子、坐旋转木马、看雪、堆雪人……每一件事后面,都画了一个小小的对勾,像是在期待着完成的那一天。
“悠仔,”她轻声说,“妈一定陪你把这些事都做完,一定陪你好好过这一年。下辈子,妈还等你,还做你的妈妈,还护着你。”
许悠悠睡得很沉,像是听到了她的话,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戚染看着他的笑容,心里暗暗发誓,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要让他在剩下的日子里,开开心心的,没有遗憾。
从海边回来的晚上,许悠悠洗完澡出来,看到戚染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里拿着一个旧相册,正一页页慢慢翻着。灯光落在她的侧脸上,能看到她眼角的泪痕,还有手里紧紧攥着的一张照片——那是许悠悠十岁生日时拍的,他穿着新衣服,手里捧着蛋糕,笑得露出了小虎牙,戚染站在他身边,搂着他的肩膀,笑容温柔得能掐出水来。
“妈,怎么还不睡?”许悠悠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
戚染慌忙把相册合上,擦了擦眼泪,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没什么,就是翻到旧相册,想看看你小时候的样子。”她把相册递到许悠悠手里,“你看,这张是你第一次学骑自行车,摔得膝盖都破了,还非要接着骑,说不学会不回家。”
许悠悠接过相册,翻开,里面全是他的照片:第一次上幼儿园的哭脸、第一次得奖状的骄傲、第一次帮戚染做家务的笨拙……每一张照片下面,都用铅笔写着日期和当时的小事,字迹娟秀,是戚染的笔迹。他翻到最后一页,看到一张空白的照片框,下面写着“悠仔的十九岁生日”,日期是明年的夏天。
许悠悠的心猛地一沉,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说不出话。他知道,戚染一直盼着他的十九岁生日,盼着给他办一个热闹的生日宴,盼着看到他长大成人的样子。可现在,这个愿望,或许永远都实现不了了。
“妈,”许悠悠的声音发哑,“明年夏天,我一定陪你过十九岁生日。”
戚染的身体微微一颤,她伸手抱住许悠悠,头靠在他的肩膀上,眼泪无声地滑落。“好,妈等你,妈一定等你。”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不确定,像是在安慰许悠悠,也像是在安慰自己。
那天晚上,许悠悠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能听到隔壁房间传来的细微声响,是戚染在偷偷哭。他知道,妈心里比谁都难受,比谁都害怕,可她却从来不在他面前表现出来,总是强装坚强,给他鼓励和希望。
第二天一早,许悠悠起床时,看到戚染已经在厨房忙碌了。她穿着围裙,正在做他最爱吃的豆沙包,脸上带着笑容,仿佛昨晚的悲伤从未存在过。“悠仔,醒啦?快洗漱,豆沙包马上就好,还热乎着呢。”
许悠悠走过去,从背后轻轻抱住戚染。“妈,你别这么累,多休息一会儿。”
戚染转过身,摸了摸他的头,笑容温柔:“妈不累,能给你做爱吃的,妈高兴。”她把一个刚出锅的豆沙包递到他手里,“快尝尝,是不是你喜欢的味道。”
许悠悠接过豆沙包,咬了一口,甜丝丝的豆沙馅在嘴里散开,和小时候的味道一模一样。他看着戚染,突然发现,她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显然是昨晚没睡好。“妈,你昨晚是不是没睡好?”
戚染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没有,妈睡得很好。可能是昨晚做豆沙馅太累了,有点没精神。”她避开许悠悠的目光,转身继续忙碌,“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许悠悠知道,她在撒谎,可他没有拆穿。他只是默默吃着豆沙包,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活着,陪她走完这一年,陪她实现所有的愿望,不让她留下遗憾。
吃完早饭,戚染拿出一个小本子,递给许悠悠。“悠仔,你看,这是妈列的清单,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都在上面了。”
许悠悠接过本子,翻开,里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去外婆家摘橘子、去公园坐旋转木马、去看一场电影、去吃一次火锅……每一件事后面,都画了一个小小的圆圈,像是在期待着完成的那一天。他翻到最后一页,看到一行小字:“陪悠仔过十九岁生日,给悠仔买一个大大的蛋糕。”
许悠悠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掉在了本子上,晕开了字迹。他抬头看着戚染,她正微笑着看着他,眼神里满是期待和爱意。“妈,我们一定会把这些事都做完的。”
“好,我们一定会的。”戚染点头,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我们还有很多时间,还有很多事要做,还有很多风景要看。”
许悠悠握紧了手里的本子,像是握住了他们未来的希望。他知道,时间很宝贵,每一分每一秒都不能浪费。他要和妈妈一起,把剩下的日子过得充实而快乐,把每一个瞬间都变成永恒的回忆,让妈妈在以后的日子里,想起他的时候,都是满满的幸福和温暖。
致每一位想起妈妈的你
亲爱的读者:
写下这封信的时候,窗外正飘着小雨,我煮了杯红糖姜茶,握着杯子的手暖暖的,突然就想起了戚染给许悠悠带的那杯——原来有些温暖的感觉,真的能跨越故事和现实。
其实写戚染和许悠悠的故事时,我常常会停下来发呆。不是卡壳,是突然想起自己的妈妈。比如写到戚染九月就缝补冬衣,我会想起去年冬天,我妈翻出我高中时的羽绒服,说“这件还能穿,我给你补补袖口”,她戴着老花镜,穿针穿了三次才成功,针脚歪歪扭扭的,可我穿上时,却觉得袖口那处比任何地方都暖和。那时候我还笑着说“妈,这衣服早过时了”,现在才懂,她补的哪里是衣服,是怕我冷,是想把我小时候的日子,再留得久一点。
还有戚染的那个相册,其实我家也有一本。封面已经磨破了,里面全是我小时候的照片:有张我摔在泥地里哭的,有张我第一次拿奖状、嘴角还沾着饭粒的,每张照片背后都有我妈写的字,比如“2012年6月,丫头第一次自己吃饭,吃了满满一碗”。去年我翻相册时,发现最后几页是空的,我妈说“等你结婚了,就把婚纱照放这儿;等你有孩子了,再贴宝宝的照片”。那时候我还笑她着急,可写许悠悠相册里空白的“十九岁生日”框时,我的眼泪突然就掉了——原来每个妈妈都在偷偷给孩子攒“未来”,哪怕那些未来可能要等很久,哪怕最后可能落空,她们也舍不得让那几页纸空着。
有人问我,为什么要让许悠悠说“下辈子换我保护你”?其实这句话,我在心里对我妈说过好多次。前阵子我妈感冒,夜里咳嗽得厉害,我起来给她倒水,看到她坐在沙发上,背比以前驼了些,头发里的白丝也多了,突然就特别慌。我一直觉得我妈是“超人”,能帮我解决所有麻烦,可那天才发现,她也会老,也会生病,也会怕。我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她手里的水杯晃了晃,突然就想:如果真的有下辈子,我想做妈妈,让她做我的女儿。我要给她买好看的裙子,要陪她去她没去过的地方,要在她生病时守着她,就像她当年守着我一样。
所以写这个故事的时候,我没特意想“怎么才能催泪”,只是把那些藏在生活里的、没说出口的牵挂,都放进了戚染和许悠悠的日常里。比如戚染捡贝壳时,总把完整的递给许悠悠;比如她列的清单里,全是许悠悠小时候提过的愿望;比如她煮豆沙包时,会多放一勺糖——这些都不是我编的,是我妈,也是很多妈妈都会做的小事。她们从不会说“我爱你”,却会把你的喜好刻进日子里,把你的心愿藏在行动里,哪怕你早就忘了,她们也记得清清楚楚。
或许你现在正和妈妈闹别扭,觉得她唠叨、不懂你;或许你已经离开家,很久没好好和妈妈吃一顿饭;或许你和我一样,有时候会忘了跟她说“谢谢”。但请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比妈妈更爱你。她可能不会说漂亮的话,却会在你冷的时候给你添衣,在你饿的时候给你做饭,在你难过的时候,把你搂进怀里说“别怕,有妈在”。
如果你现在能见到妈妈,不妨抱一抱她,跟她说一句“妈,我想你了”;如果见不到,就打个电话,问问她“今天吃了什么”“天气冷不冷”。有些话,别等“以后”,有些陪伴,别等“有空”——就像戚染和许悠悠那样,哪怕只有一年,也要好好爱着,好好陪着。
最后,想把这个故事里的温暖,都送给你和你的妈妈。愿我们都能珍惜和妈妈在一起的日子,愿所有的牵挂,都能来得及说出口。
祝你和妈妈,都平安、快乐。
一个和你一样,在妈妈的爱里长大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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