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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柴和老皮一马当先,他们一人攥着手枪,一人拿着手电,鼻翼微动,像经验丰富的老猎人追踪最狡猾的猎物,每一步都踏得极其谨慎,目光锐利地扫过前方每一个可能藏匿危险的角落——那些敞开的、半掩的、或是锈死的门洞,那些墙壁上蜿蜒的裂缝,那些从天花板垂落、不知是何用途的破烂线管。
我背着黄爷,紧跟在后。
黄爷的身体依旧滚烫,呼吸灼热地喷在我耳后,带着那股令人不安的、混合了草药与腐朽气息的味道。他的重量沉甸甸地压在我肩上,不仅是肉体的负担,更是心理上巨大的石块。
三娘走在我身侧,一只手始终虚扶着黄爷的后背,另一只手紧握着她的攮子,眼神里交织着对父亲的担忧和对这诡异环境的警惕。
斌子、泥鳅、老范和哑巴则跟在最后面。
空气中,那股淡淡的硫磺味和若有若无的福尔马林气息始终萦绕不去,提醒着我们这里曾是进行何等恐怖实验的场所。而那断断续续的沙沙声,也并未远离,仿佛潜伏在灯光之外的黑暗里,耐心等待着我们露出破绽。
“香味......好像越来越浓了?”三娘忽然低声说,用力吸了吸鼻子。
老柴停下脚步,仔细感受了一下,点了点头:“嗯,方向没错,就在前面。”
我们循着香味,拐过又一个弯道。
前方的甬道似乎到了尽头,出现了一扇与众不同的门。这扇门不是普通的木门或铁皮门,而是厚重的、带有轮盘式阀门的密闭钢门,像是潜艇或者锅炉房用的那种气密门。门上布满了暗红色的锈迹,但结构看起来依然完整,轮盘阀门也似乎没有完全锈死。
而那缕奇异的冷冽幽香,正清晰地从这扇钢门底部的缝隙中,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
按理来说这种大门的气密性是很好的,不过可能是因为年久失修,导致气阀接触不良,这才让香味从中溜了出来。
“是这里!”老柴眼神一凝,将手枪递给斌子,又看了看老皮,“老皮,麻烦了。”说罢,二人上前,双手用力抓住那冰冷的轮盘阀门,尝试着转动。
嘎——吱——嘎——吱——
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在寂静的甬道里刺耳地回荡,仿佛在撕扯着这沉睡之地最后一点宁静。
老柴和老皮额头上青筋暴起,用尽了全身力气,那沉重的轮盘才开始极其缓慢地、一寸寸地转动。
我们都屏住了呼吸,紧张地看着。
斌子下意识地举起王八盒子,对准了门口。虽然只有几发子弹,但握在手里,似乎让他多了几分底气,尽管他握枪的姿势略显生疏。
谁也不知道,这扇散发着与老婆婆胭脂盒同样香气的钢门后面,究竟藏着什么。
是另一间恐怖的实验室?是堆积如山的骸骨?还是......通往外界?或者通往地河花的路径?
咔哒!
一声沉闷的机括响动,轮盘终于转到了底。老柴和老皮用力向外一拉。
轰隆隆——
沉重的钢门带着积攒了几十年的阻力,被缓缓拉开了一条缝隙,一股更加浓郁、但也更加复杂的的气流瞬间从门内涌出。
那冷冽的奇香扑面而来,变得更加清晰可辨。但同时涌出的,还有一股更强烈的、混合着潮湿泥土、腐烂植物、以及某种......难以形容的、带着腥甜的生机与腐朽并存的气息。这气息与工事里原有的铁锈和化学品味道截然不同,仿佛门后是另一个世界。
老柴没有立刻进去,他示意我们后退几步,自己则端起手电,接过斌子递来的手枪,小心翼翼地将灯光从门缝中探入。
灯光划破门后的黑暗,照亮了一小片区域。我们看到的不再是水泥地面和斑驳墙壁,而是......潮湿的、布满苔藓的岩石地面,头顶也不再是人工的拱顶,而是天然形成的、倒悬着钟乳石的岩壁。
门后,竟然是一个巨大的天然溶洞。而这扇钢门,就像是人工工事与天然洞穴之间的一个突兀的连接点。
“是个......山洞?”斌子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
老柴将门又拉开了一些,足以容人通过。他率先迈了进去,煤油灯的光晕瞬间在广阔的空间里扩散开来,虽然依旧无法照亮全貌,但足以让我们看清眼前的景象。
这确实是一个巨大的天然溶洞,极其广阔,比我们之前经过的所有人工空间加起来还要大。洞顶高悬,垂下无数奇形怪状的钟乳石。地面崎岖不平,远处似乎还有地下暗河流动的潺潺水声传来。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水汽和那股奇异的、混合了冷冽幽香与腥甜腐朽的气息。
而最让我们震惊的是,在灯光所能及的范围内,我们看到靠近洞壁的一些潮湿岩石上,甚至是浅浅的水洼边,零星生长着一些奇特的植物。
它们形态各异,有的开着惨白色、如同纸钱般的小花,有的长着墨绿色、边缘带着锯齿的宽大叶片,还有的结着颜色艳丽、却让人望而生畏的浆果。这些植物,无一例外,都透着一股与这阴暗环境相得益彰的诡异美感。
“这些......是什么?”老范推了推眼镜,职业病又犯了,忍不住想凑近观察,被老柴一把拉住。
“都小心点,别乱碰!这地方邪性,谁知道这些东西有没有毒!”老柴厉声警告。他的目光,则投向了溶洞的更深处,投向了那传来水声的方向,眼神中闪烁着难以抑制的激动,“有水声......你们听到没有?有地下暗河!那老婆子说地河花喜阴,生长在有地下暗河滋养、靠近岩石的地方,这洞里......很可能就有地河花!”
这个消息像一剂强心针,瞬间注入了我们几乎绝望的心田。
地河花!我们千辛万苦寻找的救命草药,可能就在眼前!
这念头像野火般在我们几乎被绝望浸透的心田里窜起。
沿着地下河的河岸走了约莫十几分钟,温度越来越低,已经到了能哈出气的程度。尤其是当身上出的汗被寒风吹散的时候,只怕用一句天寒地冻来形容也毫不为过。
老柴举着手电,灯光颤抖着落在那几株幽蓝荧光的植物上,他脸上每一道深刻的皱纹似乎都舒展开来,那是久旱逢甘霖的狂喜。“是它!没错!快!”他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就要迈步上前。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一股强烈的眩晕感毫无征兆地袭来,像有人用钝器在我后脑勺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眼前老柴那张因发现地河花而狂喜的脸,三娘搀扶着黄爷那写满焦虑的侧影,还有斌子、泥鳅、老范他们那几乎要放出光来的眼神......所有这些,都像是隔了一层晃动的水波,边缘开始模糊、融化,色彩也变得不那么真切。
耳边暗河潺潺的水声,仿佛被拉长、扭曲,变成了某种单调而持续的、令人心烦意乱的背景噪音,像是老旧收音机里失真的电流声。鼻尖萦绕的那股冷冽奇香与腥甜腐朽的混合气息里,不知何时,悄悄混入了一丝极淡、却甜腻得让人喉咙发干的奇异花香。
这感觉......不对劲。
我的脚步有些虚浮,像是踩在厚厚的、软绵绵的棉花上,深一脚浅一脚。
看着这巨大、幽暗、被煤油灯勾勒出光怪陆离轮廓的溶洞,看着那条在黑暗中无声流淌的墨色河水,我脑子里没来由地冒出了以前在县城破旧书店里蹭看的一本外国小说《地心游记》。
书里那个固执的教授和莽撞的侄子,钻进冰岛的火山口,一路向下,见到了地下海洋、史前蘑菇森林,还有巨大的蜥蜴......那时候只觉得是异想天开,此刻自己身陷这不知多深的地底,面对着漆黑河水和不明的危险,才恍惚觉得,那书里描绘的光怪陆离,似乎也并非完全虚构。只是我们遇到的,不是什么温顺的史前生物,而是那些扭曲诡异、长着人脸的怪蛇......这现实,比小说更让人心底发寒。
思绪像是断了线的风筝,越飘越远。
眼前的黑暗不再是纯粹的黑暗,开始泛起点点五彩斑斓的、流动的光斑,像夏夜水塘里被打碎的月光,又像是透过万花筒看到的破碎景象,迷离而混乱。
“霍娃子?霍娃子!你咋了?发什么呆呢?”好像是斌子的声音,隔着厚厚的玻璃传来,闷闷的,听不真切。
我想张嘴回答,告诉他我感觉不对劲,可喉咙里像是塞了一团湿棉花,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脚下踩着的湿滑岩石,触感也变得怪异,不再坚硬冰冷,反而带着一种不真实的虚浮感,仿佛下一步就会踏空,坠入云端。
紧接着,一股无法形容的、如同潮水般汹涌的困意,排山倒海般将我淹没。意识像沉入温暖的海底,不断下沉,四周的光线和声音迅速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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