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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一直打盹的斌子都猛地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攥紧了手里的撬棍,紧张地望向地铺方向:“黄爷又说啥了?”
三娘伏在黄爷耳边,声音带着哭腔:“爹?爹你醒醒?什么来不及了?把什么还回去?”
但黄爷再无回应,只是呼吸再次变得急促起来,喉咙里发出拉风箱般的嗬嗬声,额头上渗出更多虚汗,仿佛正沉浸在极度恐怖的梦魇之中无法挣脱。
老柴快步过去,摸了摸黄爷的额头,又翻了下他的眼皮,脸色难看至极:“惊厥了!这样下去不行!”他猛地抬头,目光扫过我们,最后落在三娘怀里的那个布包上——那里面是那块诡异的龟壳。“闺女,把那龟甲......拿出来,放在黄爷胸口试试。”老柴声音沙哑。
“什么?”三娘愕然抬头,眼中充满抗拒,“这......这东西那么邪性......”
“顾不了那么多了!”老柴语气急促,“黄爷的心神肯定被那地底的东西伤了,或者......被这龟甲上的东西魇住了!这东西既然是从那棺材上撬下来的,说不定......说不定能以毒攻毒!快!”
三娘看着父亲痛苦挣扎的模样,咬了咬牙,终于颤抖着手打开布包,取出那块黑黄黑黄的龟壳。在昏暗的光线下,那密密麻麻的图腾符号和暗红朱砂仿佛活过来一般,透着妖异的光泽。她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将龟甲放在了黄爷剧烈起伏的胸口上。
那一刻,房间里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死死盯着黄爷的反应。
一秒......两秒......
就在我们以为这法子没用时,异变陡生!那块沉寂的龟甲,在接触到黄爷身体片刻后,表面那些暗红色的朱砂痕迹,竟似乎极其轻微地......亮了一下?像是微弱到极点的余烬复燃,一闪即逝,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与此同时,黄爷猛地吸进一口长气,整个人像是被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剧烈地抽搐了一下,然后猛地睁开了眼睛。这一次,他的眼神不再是之前的浑浊涣散,而是充满了一种极致的、难以形容的惊恐,瞳孔缩得像针尖一样小。他直勾勾地盯着低矮的天花板,仿佛看到了什么无比恐怖的东西,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
“爹!”三娘惊喜又害怕地呼唤。
黄爷猛地转过头,目光扫过我们,最后落在胸口那块龟甲上,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恐惧,有后怕,还有一种深深的、无法理解的震撼。“......拿......拿开......”他极其虚弱地吐出两个字,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
三娘赶紧把龟甲拿开,重新用布包好。
黄爷这才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重重地喘了几口气,眼神里的惊恐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恍惚。“水......”他哑声道。
三娘赶紧端来温水,一点点喂他喝下。
几口水下去,黄爷的精神似乎又好了一点点,至少眼神能聚焦了。他艰难地转动眼球,看了看围在床边的我们,又看了看这个肮脏破败的房间,声音微弱地问:“这是......哪儿?”
“西安城南,一个旅店。”老柴赶紧回答,“黄爷,您感觉怎么样?”
黄爷闭了闭眼,似乎在积蓄力气,半晌才缓缓道:“像是......被抽干了......魂儿都快散了......”他顿了顿,猛地想起什么,急声问,虽然声音依旧微弱,却带着一丝急切:“那......那龟甲......”
“在!在这儿!”三娘赶紧把布包递到他眼前。
黄爷看到布包,明显松了口气,随即眼中又闪过一丝忌惮,低声道:“收好......千万收好......这东西邪门......但也可能是......保命的东西......”他这话前后矛盾,让我们听得云里雾里。
既是邪门东西,又如何保命?
但黄爷显然没力气解释太多,他又喘息了几下,目光看向老柴:“货呢?”
“清点好了,最值钱的都带出来了,剩下的埋了记号。”老柴言简意赅地汇报,“但......泥鳅白天出去抓药,好像被人盯上了。外面风声也紧。”
黄爷闻言,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但很快又被虚弱取代。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艰难地思考。“此地......不宜久留......但我这身子......经不起折腾......再......歇一晚......明天......必须走......”
“走去哪儿?”斌子急问。
黄爷的目光缓缓扫过我们,最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声音虽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回北京。灯下黑......只有回去才最安全,路上的关卡,让老皮......想办法......必须回去......”
回北京?
所有人都是一愣。我们千辛万苦才从北京出来,现在带着这么多烫手的货和一个重伤号,又要钻回天子脚下?这岂不是更危险?但看着黄爷那决绝的眼神,没人敢反驳。他闯荡江湖几十年,他的判断,往往有他的道理。
或许,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泥鳅......”黄爷又看向泥鳅。
“黄爷,您吩咐。”
“联系赵爷。”黄爷吐出一个人名,“告诉他......有硬菜......让他准备好大灶和硬杆子(保镖和武器)......等我们消息......”
赵爷?我好像听泥鳅提起过,是北京城里一个极有能量、专门吃黑货的大收货商,背景很深,但胃口更大,价钱压得狠。
泥鳅面色一凛,重重点头:“明白!我明天一早就想办法联系!”
安排完这两件最重要的事,黄爷仿佛耗尽了所有心力,再次疲惫地闭上眼睛,胸口微弱地起伏着。但我们都知道,不能再让他睡过去了。老柴让三娘继续喂他一点稀粥,又给他打了一针强心剂。之后的时间,黄爷一直处于一种半昏半醒的状态,但好歹没有再陷入那种恐怖的梦魇。我们轮流陪着他说话,不让他彻底睡沉。
这一夜,依旧无人安眠。每个人的心头都仿佛悬了一块大石头,压得我们喘不过气。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老皮和哑巴就再次出去探路了。
我们必须为今天的转移做好准备。
泥鳅则利用旅店老板那部老旧的摇把子电话,辗转了好几次,终于联系上了北京的一个中间人,让他给赵爷带去了极其隐晦的口信。
上午八九点钟,老皮和哑巴回来了,脸色依旧凝重,但带回来一个消息:他们打听到一条相对偏僻、检查可能松一点的老路,可以试试绕出西安地界,还弄来了一辆更破旧、但更不起眼的带篷布的农用三轮车。
我们开始紧张地准备转移。只是还没等离开招待所,目光却恰好在昏暗的走廊里与危险撞个正着——那是五个手持镰刀的中年男人,看起来凶神恶煞,像极了林子里龇牙咧嘴的豺狼。
老柴脸色一沉,当机立断:“不能走前门了,从后面翻墙,穿那条死胡同出去!”
我们立刻调转方向,朝着走廊另一头尽头那扇通往后面杂物院的小门摸去。脚步声在空寂的走廊里被压到最低,但心跳声却像擂鼓一样敲打着我的耳膜。刚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小门,踏入堆满破烂家具和煤球的杂物院,院墙那边就传来了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压低的吆喝声。
“妈的,堵后面了!”斌子骂了一句,攥紧了撬棍。
老皮一个箭步冲到院墙边,这是一堵近两米高的砖墙。他蹲下身,对哑巴打了个手势。哑巴毫不犹豫,一脚踩在老皮交叉叠起的手掌上,老皮猛地向上一送,哑巴借力如同猿猴般轻盈地攀上了墙头,只探头看了一眼,立刻就缩了回来,脸色凝重地对着下面摇了摇头,同时比划了一个“七”的手势,又用手在脖子上横着划了一下。
墙外有七个人,而且是下死手的架势。
“是镰刀会的人!”老皮啐了一口,声音带着狠厉,“这帮地头蛇,鼻子真他娘灵,看来是盯上咱们的货了。”
“镰刀会?”我心头一紧,这名字听着就带着一股血腥味。
“没时间解释了!”老柴眼神锐利,“前后都被堵了,只能硬闯一个方向!前门人可能少点,杀回去!”
我们再次掉头,刚冲回走廊,就看见楼梯口已经冲上来四五个手持钢管、镰刀的青壮汉子,一个个面露凶光,为首一个脸上带着一道疤的汉子,一眼就看到了我们,尤其是被架着的黄爷和斌子、老柴背上不自然的隆起。
“在楼上!剁了他们!”刀疤脸狞笑一声,挥着镰刀就带人冲了过来。
“操你妈!”斌子怒吼一声,非但没有后退,反而迎着对方冲了上去,他力气大,手中的撬棍带着风声猛地横扫过去,逼得冲在最前面的两人慌忙后退格挡,钢管和撬棍撞在一起,发出刺耳的“铛”一声巨响。
泥鳅则狡猾得多,他躲在斌子侧后方,看准机会,手中的旋风铲短柄如同毒蛇出洞,专往下三路招呼,戳脚踝,捅膝盖,顶龙根,瞬间就让两人丧失战斗能力。
但对方人多,另外两人已经绕过斌子泥鳅,朝着我们几人扑来,目标直指背着货的老柴和背着黄爷的我!
“老皮,麻烦你了!哑巴,你先出去开车,我们在村头会合!”老柴吼了一声,将背上的袋子往胸前一带,反手抽出了一把磨得锃亮的军工铲,舞动起来虎虎生风,暂时挡住了来人。
我心脏狂跳,看着那个举着钢管朝我这边砸来的混混,一时间竟害怕地傻楞在原地不知道躲闪,若非有三娘相救,只怕我早就要缺胳膊断腿了。
只听那混混惨叫一声,钢管脱手,手腕上鲜血淋漓,露出了森森白骨。三娘攥着手铲,一脸冷漠地护在我身前,我没想到这手铲这么锋利,更没想到三娘竟然这么厉害。我甚至对三娘产生了一种陌生与恐惧的感觉,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她这样。
不过我就算再蠢,也知道“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的道理,谁让他们先来招惹我们的呢?
另一边,哑巴的战斗更是狠辣高效。他面对那个手持镰刀的刀疤脸,不闪不避,在镰刀劈下的瞬间,身体如同鬼魅般一侧,短铲的铲头精准地别住镰刀的木柄,顺势往下一压,另一只手握着的攮子已经如同闪电般捅进了刀疤脸的大腿!刀疤脸眼睛瞬间瞪圆,难以置信地看着哑巴离去的身影,嗬嗬地倒了下去。
老皮则护在另一侧,他的短刀神出鬼没,角度刁钻,每一次挥出都必然见血,瞬间又放倒了一个。
这场遭遇战爆发得突然,结束得也快。不到两分钟,冲上来的五个镰刀会成员就已经全部倒在血泊中呻吟。我不知道他们最终死了没死,但我们这边,斌子胳膊被钢管擦伤,肿起老高;泥鳅额头被划开一道口子,鲜血直流;老柴气喘吁吁,显然刚才舞动军工铲耗力极大。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快走!”老皮急促地说道,弯腰在刀疤脸身上擦了擦短刀上的血。
我们不敢停留,踩着还在呻吟的伤者,踉跄着冲下楼梯。楼下大堂空无一人,旅店老板早已不知躲到哪里去了。刚冲出旅店前门,就看到远处又有七八个手持凶器的身影叫嚷着朝这边冲来。
“这边!”泥鳅熟悉路径,带着我们拐进旁边一条更窄的巷道。
就在我紧随队伍,即将冲入巷口,下意识回头瞥一眼追兵的刹那,浑身血液几乎瞬间冻结——我看到,在那群追兵身后的阴影里,空气似乎扭曲了一下,一条惨白的、水桶粗细的白蛇,正若隐若现,那双毫无感情的绿色瞳孔,似乎正穿透空间,冷冷地锁定着我们。那张布满利齿的深渊巨口,将我投去的目光尽数吞噬殆尽。
我吓得魂飞魄散,猛地转头,差点撞在前面的斌子身上。
“蛇......后面有蛇!”我声音发颤,几乎语无伦次,这次看得比上次更加清晰!
“别他妈自己吓自己!快跑!”斌子以为我杀红了眼产生幻觉,用力推了我一把。
我不敢回头,生怕与恐惧对视,生怕看到一辈子也无法忘却的梦魇。可一个念头却仿佛根深蒂固了一样——黄爷说的是真的!那东西......真的追来了!
我们在这迷宫般的贫民区巷道里夺路狂奔,身后的叫骂声和脚步声紧追不舍。老皮和老柴不时利用地形回头阻击一下,放倒一两个追得最近的,稍微延缓对方的速度。
所有人都拼尽了全力,肺里火辣辣地疼。三娘脸色煞白,但拽着我的手却异常稳定。我背着黄爷、斌子和泥鳅背着沉重的明器,跑得异常艰难。
终于,在穿越了无数条肮脏、曲折的小巷后,我们看到了等候在此的哑巴和那辆三轮车。车子已经发动,冒着黑烟。我们顾不得多想,像赶鸭子上架一样齐刷刷扑进车斗里。
车子发出一声嘶哑的咆哮,轮胎摩擦着地面,猛地窜了出去,将刚刚冲出巷口的几个镰刀会成员甩在了后面。它载着我们一行人,驶离西安城南这片混乱的城乡结合部,朝着老皮打听到的那条老路驶去。
还好,我们的货还在,人也没啥大事。
三娘死死护着父亲和那个箱子。我和斌子、泥鳅、老范挤在车斗后面,迎着风,看着身后渐渐远去的西安古城墙,心情复杂无比。
这趟陕西之行,就像一场光怪陆离又恐怖至极的噩梦。收获巨大,代价也同样惨重。未来等待我们的,是顺利回京,还是更大的风波?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从踏入那个依山为陵的大墓开始,我们的人生轨迹,已经彻底偏离了原来的方向,驶向了一条未知而凶险的航路。三轮车在坑洼不平的土路上艰难前行,扬起的尘土,模糊了来路,也模糊了去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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