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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尽头的校长办公室门牌泛着冷光,金属边框把斜斜的阳光切成碎片,像一道横在面前的鸿沟。他每走一步都像踩在浸了水的棉花上,书包带子勒得肩膀生疼,却远不及胸腔里翻涌的酸涩:粉笔板书残留的余温、操场跑道上被风吹散的欢笑声、课桌缝隙里藏着的橘子味糖果纸,此刻都化作细密的针,一下下扎在柔软的心上,连呼吸都带着轻颤。
冷不丁,一个黑白相间的足球裹着风砸在后背,李京京踉跄着扶住墙,申请表“哗啦”一声差点从手里滑落。马小跳抱着膝盖滑步冲过来,额前碎发沾着汗贴在饱满的额头上,校服领口敞着,露出半截晒得微红的脖颈,满脸歉意地嚷嚷:“喂!你没事吧?真对不住!我传球太急了,没看清人!”
一旁的唐飞啃着绿豆冰棍,冰碴子顺着嘴角往下滴,在下巴上积了小水珠,他故意眯着眼打趣:“马小跳,你这脚法能进国家队了——专砸转校生!人家都被你砸懵了!”马小跳挠挠头,刚想再说句软话,却被毛超扯着胳膊往球场拽:“别磨蹭了!再不来,张达一个人要把球门拆了!”他回头冲李京京挥了挥手,身影很快融进操场的喧闹里,只剩足球滚过塑胶跑道的“咕噜”声,慢悠悠消失在墙角。
轮到唐飞发球,他挺着圆肚子往后退了三步,白色球鞋在跑道上蹭出两道浅痕,接着猛地助跑,脚尖狠狠踹在足球侧面。那球像离弦的箭,带着“咻”的破空声飞出去,却在掠过教学楼二楼时突然没了踪影,连带着“哐当”一声脆响。“哎?球呢?”马小跳叉着腰四处张望,汗珠顺着下颌线往下掉,砸在衣领上晕开小湿痕。
毛超眯着眼瞅了半天,手指在额前搭起凉棚:“刚才还看见往这边飞,咋跟变魔术似的没了?”张达攥着衣角,指节泛白,突然指着一楼窗户,结结巴巴地喊:“那……那边!有玻璃碴子!”众人跑过去一看,足球正躺在窗台下,旁边散落着亮晶晶的碎玻璃,窗棂上还挂着半块晃悠的玻璃片,风一吹就“吱呀”响,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在小声告状。
唐飞的脸瞬间白了,手里的冰棍“啪嗒”掉在地上,奶白色的冰水很快在地上洇开一小片,黏糊糊沾着尘土。“完了完了……我爸要是知道我砸了学校玻璃,肯定要把我屁股打开花!”他急得直跺脚,额头上冒出密密麻麻的汗,声音里都带了哭腔,圆脸蛋皱成了没捏好的包子。
毛超拍着他的肩膀安慰,掌心的汗蹭在唐飞校服上:“别慌,说不定没人看见呢?咱们悄悄找师傅修好就行!”马小跳却皱着眉摇头,语气格外认真:“不行,得跟老师说!不然被校长发现,咱们都得挨罚,还得赔玻璃钱!”几个人围着碎玻璃蹲成一圈,像群犯了错的小兽,头都耷拉着,连操场的蝉鸣都显得格外刺耳,吵得人心烦。
此时的校长办公室里,老校长正对着李京京的转校申请表叹气——早上忙着开教学会,竟忘了安排这个眼神怯生生的孩子。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突然想起教语文的小薛老师,赶紧拿起内线电话。没一会儿,小薛老师抱着教案走进来,马尾辫上还沾着片粉笔灰,鼻尖沁着薄汗,疑惑地问:“校长,您找我有事?”
“京京这孩子刚转来,你班里还有空位,能不能把他安排过去?”校长指了指躲在门后的李京京,小家伙正攥着书包带,脚尖轻轻蹭着地面。小薛老师笑着点头,眼里满是温柔:“当然可以!正好班里缺个安静的孩子,能带动带动纪律。”她转头看向李京京,语气放得更软:“就是不知道京京愿不愿意?”李京京攥着书包带的手紧了紧,小声“嗯”了一声,声音轻得像怕被风吹走。
小薛老师牵着李京京走进教室时,上课铃刚响过最后一声,粉笔在黑板上写字的“沙沙”声戛然而止。全班同学的目光都聚了过来,李京京的耳朵瞬间红了,头埋得更低。毛超用胳膊肘碰了碰马小跳,压低声音说:“你看,这就是刚才被你砸的转校生!”马小跳抬头一看,正好对上李京京的目光,赶紧冲他咧嘴笑了笑,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像在示好。
李京京的脸瞬间红到耳根,双手紧紧攥着衣角,指尖都泛了白,用沙哑的声音做自我介绍:“大……大家好,我叫李京京,刚转来这里……请多指教。”小薛老师把他安排在毛超旁边,温热的手摸了摸他的头:“别紧张,慢慢就熟了,毛超会帮你的。”转身走上讲台时,她心里暗下决心:得多找机会让这孩子开口,帮他慢慢放开胆子,像其他孩子一样笑得灿烂。
午休时,小薛老师刚走出教室,就看见毛超、唐飞、张达躲在走廊拐角,四个小脑袋凑在一起,像三只探头探脑的小松鼠,还时不时往她这边瞄。小薛老师故意停下脚步,转身笑着问:“你们几个鬼鬼祟祟的,有事吗?是不是又调皮了?”
马小跳赶紧站直身体,手背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没事没事!我们就是路过,看看您办公室的绿萝长得好不好!”张达却急得满脸通红,结结巴巴地喊:“薛……薛老师,您……您能去唐飞家家访吗?他爸可凶了,要是知道他砸了玻璃,非……非揍他不可!”唐飞在一旁使劲点头,圆脸蛋涨得像熟透的苹果,眼里满是恳求。
马小跳突然凑到小薛老师面前,鼻尖差点碰到教案本,闻到上面淡淡的粉笔灰味混着纸香:“老师,您黑眼圈都快掉到下巴上了!是不是没睡好?”小薛老师把散落的碎发别到耳后,扯出个无奈的笑,眼底带着倦意:“还不是我妈催相亲催的!这周又给我安排了三个,推都推不掉。”
马小跳眼睛一亮,像发现了新大陆,声音都拔高了些:“老师!要是我们帮您找到合适的对象,您就去唐飞家家访,怎么样?我们保证找个跟您聊得来的!”唐飞在一旁使劲点头,毛超和张达也跟着附和,生怕小薛老师不同意,几个孩子的脑袋点得像拨浪鼓。
小薛老师握着红笔的手顿了顿,笔尖在作业本上戳出个小小的墨洞,她忍着笑说:“成交!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要是你们找的人还没我妈介绍的靠谱,那就免谈。”
第二天下午,五个孩子攥着写好的“相亲攻略”——格子本上歪歪扭扭列着“要喜欢老电影”“不嫌弃路边摊”“会笑,笑得不吓人”三个标准,站在小薛老师家的防盗门前。马小跳深吸一口气,小手掌按在门铃上,“叮咚”一声,门内传来拖沓的脚步声,像有人穿着棉拖鞋慢慢走过来。
“伯母好!我们是薛老师的学生!”五个孩子齐声喊,声音清脆得惊飞了窗外铁架上的麻雀,它们扑棱着翅膀,叽叽喳喳地飞走了,留下几片羽毛飘落在窗台上。薛妈妈裹着米白色貂绒披肩拉开门,下垂的眼角原本带着不耐烦,可看到马小跳胸前的三道杠,脸色瞬间柔和下来——要是把这群孩子哄开心了,让他们在女儿面前多说好话,女儿的终身大事说不定就能成。她笑着侧身,热情地招呼:“快进来!阿姨给你们拿水果,有刚洗好的葡萄,可甜了!”
客厅里弥漫着白茶香薰的味道,淡淡的,却盖不住空气里的紧张。茶几上摆着精致的果盘,葡萄颗颗饱满,像紫色的小宝石,裹着晶莹的水珠。毛超突然指着茶几上的水晶相框惊呼,手指差点碰到玻璃:“哇!这都是给薛老师介绍的对象吗?长得都好厉害!”
相框里,一个穿西装的男人举着红酒杯微笑,背景是灯光璀璨的高级餐厅;一个戴珍珠耳钉的女人捧着玫瑰,站在装修精致的花店门口;还有一个短发姑娘在羽毛球场上挥拍,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流,笑容明媚。薛妈妈摘下金丝眼镜,用绒布轻轻擦拭,手腕上的檀木手串撞出清脆的声响:“可不是嘛!上个月那个医生,长得帅又有钱,在市中心有两套房子,可她非说人家不懂艺术,没共同语言,硬是不聊了!”
她突然凑近,声音压得极低,像在说什么天大的秘密:“我跟你们说,最合适的还是刘少游!24岁就开了三家连锁健身房,长得帅,又体贴又会来事,上次还特意从日本给我带了海参,说是补身体的!”
话音未落,“啪嗒”一声脆响。张达不小心打翻了面前的玻璃杯,清水在米白色的波斯地毯上晕开深色的痕迹,像一块难看的疤。他涨红着脸,结结巴巴地道歉:“对……对不起,伯母,我……我不是故意的!”说着就想去擦,手忙脚乱差点碰倒果盘。
马小跳却一把把他拉到身后,仰着脑袋,小胸脯挺得高高的:“伯母,没关系,我们会想办法弄干净的!不过我们想跟刘少游叔叔聊聊,帮薛老师把把关,看看他是不是真的靠谱!”薛妈妈愣了一下,随即笑着点头,眼里满是赞同:“行!阿姨这就给他打电话,让他过来!”
半小时后,刘少游推开房门走进来。他穿着银灰色高领毛衣,衬得皮肤格外白,定制皮鞋在地板上敲出清脆的节奏,像在打拍子。可当他看到马小跳时,突然愣住了,脚步顿在原地:“这不是马总家的小跳吗?你怎么在这?”
马小跳也愣住了——上个月爸爸谈合作,带他去参加饭局,见过刘少游!“刘叔叔好!”马小跳笑着打招呼,语气里满是熟稔,“上次我还看见您一顿饭喝了三碗松茸汤,说这个最补身体,喝了能长肌肉呢!”客厅里顿时响起哄笑声,刘少游的耳尖微微泛红,悄悄往薛妈妈身边挪了半步,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可孩子们跟刘少游聊了一会儿,却觉得不对劲。他总说自己的健身房多厉害,会员多有钱,刚又签了多少单子,却没提过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更没问起薛老师的爱好,连薛老师喜欢老电影都不知道。马小跳灵机一动,拉着小伙伴们小声嘀咕了几句,然后抬头说:“我们去薛老师之前提到的研究所看看吧!她说那里有个博士,特别厉害,说不定能遇到合适的人!”五个孩子又拉着薛妈妈,热热闹闹往研究所赶去,留下刘少游一个人站在客厅里,满脸疑惑,手里还攥着没喝完的茶。
研究所的防爆门缓缓升起,“吱呀”一声,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来,比医院的味道还浓,呛得唐飞皱起了眉。马小跳的鼻尖几乎贴到观察窗上,眼睛瞪得圆圆的,看着穿白大褂的研究员把插满导线的试管放进恒温箱,试管里的液体泛着淡淡的蓝色,在灯光下像流动的宝石。
“张博士!这是在做什么呀?是不是做机器人的电池?”他好奇地问,声音里满是兴奋,小手在玻璃上轻轻敲着。张超博士推了推金丝眼镜,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个U盘大小的装置,递到他面前,耐心解释:“这是利用血液里的葡萄糖和氧气发电的装置,以后说不定能给心脏起搏器供电,这样病人就不用总做手术换电池了,能少受很多苦。”
马小跳的眼睛瞬间亮了,像两颗被点亮的星星:“那要是发电过载会触电吗?每天需要多少葡萄糖?阴雨天会影响发电吗?”他追着张超博士问东问西,问题一个接一个,像连珠炮似的,全然没注意到毛超偷偷拆开了实验台上的磁力球,正玩得不亦乐乎;唐飞踮着脚研究墙上的元素周期表,嘴里还念念有词;张达则对着培养皿里跳动的细胞直咽口水,觉得像小虫子在动,有点害怕又有点好奇。
周末的傍晚,天终于凉快了些,风里带着一丝凉意,吹散了白日的燥热。薛老师提议去吃烧烤,烧烤摊支在巷口,红色的遮阳棚下,烤架上的炭火“噼啪”爆开火星,孜然混着肉香钻进鼻腔,勾得人直流口水,连路过的人都忍不住停下脚步,往这边望两眼。
马小跳咬下一大口滋滋冒油的鸡翅,油渍顺着嘴角往下淌,滴在衣服上也不管,含糊不清地说:“薛老师,您平时除了上课,还喜欢做什么呀?比如看电影、听音乐?”毛超眼疾手快地抽出纸巾,帮他擦了擦油乎乎的脸,也跟着点头,眼里满是期待:“是呀是呀,我们帮您找个兴趣相投的,这样聊得来,不会冷场!”
薛老师夹起一串烤茄子,紫莹莹的茄肉裹着金黄的蒜泥,香气扑鼻,她吹了吹才咬了一口,语气里带着怀念:“我呀,喜欢看老电影,比如《罗马假日》,赫本真的很优雅;还喜欢吃路边摊,觉得比大饭店的好吃,有烟火气。”她的目光飘向正在烤串的男人,笑着说:“你们看那个烤串的老板,是我初中同学刘侠。以前他总爱揪我辫子,上课还传纸条跟我聊天,后来出了车祸,腿差点废了,消沉了大半年,最后靠这个烧烤摊重新站起来的,特别不容易。”
唐飞的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像只小仓鼠,含混不清地问:“那您为啥不跟他处对象呀?他烤的串可好吃了,比我妈做的还香!”薛老师用竹签敲了敲他的碗,假装严肃:“小孩子家家,懂什么!大人的事很复杂的!”可眼底的笑意,却藏都藏不住,像星星在黑夜里闪。
刘侠似乎察觉到了他们的目光,抬头冲薛老师笑了笑,露出两颗小虎牙,跟上学时一模一样,一点没变。他抽空走过来,递了一瓶冰镇酸梅汤给薛老师,玻璃瓶上凝着水珠,冰凉的触感透过指尖传来:“天热,喝点凉快的,解解腻。”薛老师接过,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两人都愣了一下,随即又赶紧移开目光,像做错事的孩子,耳朵都悄悄红了。
马小跳看在眼里,偷偷跟毛超、唐飞交换了个眼神——有戏!这下薛老师的对象有着落了!几个孩子凑在一起,小声嘀咕着怎么帮他们牵线,脸上满是得意。
可薛妈妈却不这么认为。当她知道孩子们想撮合薛老师和刘侠时,冷笑一声,声音里满是不屑,手里的茶杯重重放在桌上:“一个卖烧烤的,能有什么出息?每天在油烟里熏着,浑身都是味儿!我女儿要是跟了他,不得在油烟里熬一辈子?以后怎么跟亲戚朋友介绍?说我女儿找了个烤串的?”
马小跳急得跳脚,脸都涨红了,声音也提高了:“伯母,刘侠叔叔可好了!他对薛老师可体贴了,烤串也好吃,而且他特别努力,靠自己的本事挣钱,比那些只会吹牛、不办实事的人强多了!”薛妈妈却不为所动,双手抱在胸前,语气强硬:“说再多也没用!除非他一天能挣五千块,证明自己有本事,能让我女儿过上好日子,不然别想进我家门!”
为了帮刘侠达成目标,五个孩子决定帮他发传单。周六一大早,天刚亮,晨露还沾在路边的野草上,空气里带着凉意。他们攥着一沓印着“刘侠烧烤,现烤现卖,招牌鸡翅、蒜蓉茄子”的传单,在巷口分了工,个个干劲十足。
马小跳专挑推着婴儿车的年轻妈妈,凑过去时先对着宝宝露出灿烂的笑,等家长放下戒备,再把传单递过去,嘴甜得像抹了蜜:“阿姨,您带宝宝累了吧?刘侠叔叔家的烤串可香了,还有不辣的。”
张达最腼腆,蹲在小学门口,手里的传单攥得发皱。几个背着书包的小朋友跑过,不小心撞了他一下,传单撒了一地。他赶紧蹲下去捡,脸涨得通红,嘴里还念叨着:“对……对不起,没……没撞疼你们吧?”小朋友们帮他捡完传单,他反倒不好意思了,硬塞给每个孩子一张:“你……你们要是想吃烤串,让……让爸爸妈妈带你们来!”
太阳渐渐爬高,把柏油路晒得发烫,孩子们的额头上渗满了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淌,校服后背湿了一大片,贴在身上黏糊糊的,却没一个人喊累。马小跳的嗓子喊得发哑,每说一句话都带着粗粝的质感,他就掏出兜里揣着的薄荷糖,剥一颗含在嘴里,清凉的味道漫开,又接着往路人手里递传单;唐飞的肚子饿得咕咕叫,目光忍不住往巷口的包子铺瞟,却还是咬着牙忍住了——他们心里都揣着同一个念头:帮刘侠叔叔挣够五千块,让薛老师能安心地跟他在一起,不用再看薛妈妈的脸色。
功夫终究不负有心人。傍晚时分,天边染着橘红色的晚霞,刘侠的烧烤摊前早已挤满了人,队伍从巷口一直排到了马路边,连路过的自行车都得小心翼翼地绕着走。烤架上的肉串滋滋冒油,油滴落在炭火上,“噼啪”声里裹着孜然和烤肉的香气,飘出老远,引得路人纷纷驻足,掏出手机扫码排队。刘侠忙得脚不沾地,额头上的汗顺着下颌线往下淌,滴在烤架旁的水泥地上,他却笑得合不拢嘴,手里的烤串翻得飞快。马小跳几个孩子也没闲着,马小跳帮着递签子、装烤串,毛超站在摊前吆喝:“大家别着急,都有份!现烤现卖,保证新鲜热乎!”唐飞则端着装满冰镇酸梅汤的大壶,给排队的人挨个倒,甜丝丝的凉意让等候的人都少了几分焦躁。
等最后一个客人拿着烤串,哼着歌走远时,夜色已经漫了上来,巷口的路灯亮了,暖黄的光洒在烧烤摊上。刘侠攥着手里的钱,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激动得手都在抖。他把钱一张一张摊在干净的油纸袋上,十元、二十元、五十元……数了一遍又一遍,最后猛地抬起头,眼里闪着光:“整整五千块!”他小心翼翼地把钱叠好,放进铁皮盒里,硬币碰撞发出“叮当”的声响,在安静的巷子里格外清脆,比任何音乐都让人心安。
刘侠心里想着给薛老师留一串她最爱的蒜蓉茄子,特意挑了根紫得发亮的,用刀仔细地划开,填上满满的蒜泥和切碎的小米辣,再淋上一勺香油,刚要把茄子放到烤架上,却看见薛妈妈裹着一身寒气走了过来。她穿着一件黑色的大衣,领口的毛领显得格外厚重,脸色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温度,像刚从冰窖里出来。“刘侠,我们谈谈。”薛妈妈的声音也像结了冰,一字一句砸下来,扎得人心里发疼。
刘侠心里“咯噔”一下,手里的茄子差点掉在地上,他赶紧放下茄子,用围裙反复擦了擦手,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伯母,您有什么事?是不是孩子们又调皮,给您添麻烦了?”
“分手吧。”薛妈妈的话像一把淬了冰的锥子,狠狠扎进刘侠的心里。他举着油刷的手僵在半空,油刷上的酱汁滴在炭火上,炸开细小的“噼啪”声,像谁在暗处无声地哭泣。“我女儿从小在蜜罐里长大,没吃过一点苦,跟着你,难道要一辈子守着这烟熏火燎的摊子?”薛妈妈的目光扫过摊旁堆成小山的竹签,眼神里满是不屑,“你以为一天挣五千块就了不起了?这不过是运气好,赶上孩子们帮你发传单!以后呢?你能保证每天都挣这么多吗?你能给她安稳的生活吗?”
刘侠的喉结重重滚了一圈,想说点什么,却觉得喉咙像被砂纸反复碾磨过,每一个字都哑得几乎劈裂:“我明白了。”他转身走向旁边的冰柜,冷硬的金属柜门映出他孤零零的背影,肩膀绷得紧紧的,却仍止不住地轻轻颤抖。孩子们躲在巷口的树后,只听见冰柜里传来啤酒瓶碰撞的脆响,没人看见他抬手抹过脸的动作——镜片早被冰柜里漫出的白雾糊成一片,后面那双眼睛里,不甘混着委屈,正和冰冷的白雾缠在一块儿,微微发红,却始终没让眼泪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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