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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对着南齐帝深深福身,声音清亮如初:
“谢皇上谬赞。”
“戏里的道理本就从寻常生活中来,怡红院不过是把百姓的心声唱了出来。”
“说得好!”
南齐帝笑着点头,指尖轻轻叩了叩酒杯沿。
“那接下来的小品,若也能有这份贴己的意趣,便再好不过了。”
晚晴应了声“是”,转身时不经意瞥向后台的阴影。
时念正站在那里,眼里含着温软的笑意,比殿中跳动的宫灯还要暖。
那一刻,方才与付兴博对峙时的紧张与局促,忽然像被风吹散般消失无踪。
锣鼓声再次欢快地响起,时念侧头对身旁的何源低声道:“往后多留意付兴博的动向。”
何源点头应下。
延庆宫的烛火被满堂笑声震得轻轻摇晃,将百官的身影投在金砖地上,忽长忽短、忽明忽暗。
第三个节目原本是《巧劝》,可后来时念想了想,还是决定将其换掉。
毕竟一场《众志成城》的话剧足以应付,余下的时间不如再给那些吃了暗亏的大臣们一颗甜枣。
所以,在腊月二十九那日,时念临时将原本的小品换成了曾在蓝星爆火的《不差钱》。
《不差钱》刚开演,十二扮的乡绅就踩着“冰面”上场。
他穿了件浆得发硬、领口还泛着白边的绸缎衫,那股刻意拿捏却藏不住局促的富贵气,逗得女宾席上的公主们直捂嘴笑。
连素来端庄严肃的太后,都忍不住用帕子掩了掩嘴角。
“我说大兄弟,你这茶咋淡得像白水?”
十二梗着脖子,对着晚晴扮的伙计皱起眉,嗓门陡然拔高。
“俺们那疙瘩的老茶,泡出来浓得能映出人影儿!”
晚晴憋着笑,故意沉着嗓子答:“这位爷,这可是今年的雨前龙井,京里不少贵人都爱喝这口呢。”
“龙井?”
十二忽然一拍桌子,从怀里掏出个皱巴巴的油纸包往案上一摔。
油纸裂开道缝,露出里面细碎的茶叶。
“你说我喝的是龙井?”
“那俺这茶叶是啥?!”
“……”
在两人的演绎下,延庆殿中逐渐爆发出雷鸣般的笑声。
南齐帝笑得龙袍都跟着抖,指着十二对身边的福公公道:
“这憨态可掬的模样,倒比宫里那些规规矩矩的伶人有趣多了!”
女宾席上,永宁公主笑得直不起腰,拉着身旁的女官道:
“这乡绅演得也太像了!上次我去城郊庄子,就遇见过这样的,揣着把炒豆子就敢说自己见过大世面!”
叶云舒坐在不远处,嘴角也噙着浅淡的笑意。
她望着戏台上插科打诨的两人,想起盛京近来流传的说法。
“蓝星那些故事里,小人物的细碎快乐,最是能暖透人心。”
此刻亲眼见着,才知这话半点不假。
后台的时念听着满殿欢颜,嘴角翘起。
看来当初临时换节目的决定没做错。
*
节目结束,后台的时念正带着所有人收拾东西。
“时老板,”
时念抬头望去,只见是一个年近六甲的嬷嬷,瞧着像是刚才候在太后身旁的那位。
两名小太监捧着描金托盘上前,托盘上的锦盒叠得方方正正。
最顶上那只的盒缝里,露着半寸云锦的银红边角。
刚搬完布景的阿福凑在一旁,见这阵仗,险些将手里刚叠好的青布掉在地上。
“见过嬷嬷。”
时念率先上前行礼,姑娘和伙计们也跟着屈膝。
翠芝嬷嬷清了清嗓子,将托盘往前递了递。
“太后娘娘说,你们的节目热闹又贴心,合她老人家的心意,这些云锦和珠钗……”
待最底下的锦盒被打开,众人都低低“呀”了一声。
那云锦是蜀地岁贡的上品,珠钗是浑圆的东珠镶的,珠子泛着莹润的冷光,比京中首饰铺里卖的最好的货,还要高出不止一个档次。
“谢太后恩典。”
时念恭敬地接过托盘,转手递给身后的阿福,特意叮嘱。
“仔细收着,回去后立刻登册入库,半点都不能马虎。”
阿福忙用帕子垫着手接过,指尖都在微微发抖。
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金贵的东西,捧在手里像捧着一团软云,连呼吸都不敢太重。
翠芝嬷嬷看着这阵仗,笑了笑。
“时老板倒是通透,去年给京中梨园赏了对羊脂玉如意,他们当天就插在戏子头上登台显摆,反倒落了下乘的俗态。”
“太后的恩典与心意,本就比这些物件金贵百倍,我们岂敢轻慢。”
时念浅笑作答,话说得熨帖又得体。
翠芝嬷嬷愈发满意,又客套说了几句才带着小太监转身离去。
走时她特意瞥了众人,忍不住勾了勾唇。
这般接地气的俗趣,倒真比那些之乎者也的戏文让人舒坦。
翠芝嬷嬷刚走远,后台立刻炸开了锅。
“这东珠摸着手都软!比我见过的所有珠子都亮!”
“这料子要是做戏服,转起来定像云在身上飘似的。”
吴婶也踮着脚往盒里看,咂舌道:“活了四五十年,头回见这么好的料子,怕不是天上织女绣的?”
时念看着她们惊讶的模样,转头对何源和张珂源道:
“你们俩先把这些赏赐送回怡红院入库,每一样都记清数目、写明成色,半点都不能差。”
两人应声抱着锦盒往外走,阿福还恋恋不舍地回头望,被时念瞪了一眼,才慌忙跟上。
“念姐,咱们真不留下几件?”
晚晴拿起一支步摇,上面的珍珠流苏晃得人眼晕,小声提议:
“往后演话剧里的公主时,戴上定好看。”
“太后的赏赐,是给怡红院的体面。”
时念收起笑意,目光望向远处宫墙上未化的积雪,语气沉了几分,
“咱们要是现在就拆了用在戏服首饰上,反倒显得急功近利。”
她顿了顿,声音轻得像风拂过雪地:
“只要南齐的江山稳着,这些东西就能安安稳稳待在咱们库房里,可若是哪天真出了变故……”
后面的话她没说下去。
但殿内的热闹仿佛瞬间被隔绝在外,姑娘们手里的珠钗、云锦,忽然变得有些沉。
时念转身往偏殿走,刚掀开帘角,脑子里忽然窜出一句话。
那时候她只当是王掌柜的杞人忧天,听过就抛在脑后了。
“时老板若是公开刊印《蓝星诗词集》,或许会受天下学子感激,但……”
阿福当时学给她听时,连王掌柜说话时的迟疑劲儿都模仿得十足。
“只怕是会让许多世家的目光,都落在怡红院身上。”
那时她只觉得好笑。
世家子弟向来瞧不上戏文杂谈,更瞧不上两文钱一页的廉价刊册,怎会把一本《蓝星诗词集》放在眼里?
可今日付兴博这一发难,倒像把钥匙,忽然撬开了她记不清的锁。
付兴博是渠南付家的人。
那可是世代耕读的书香世家,京中数得着的文脉门第。
而他们最看重的,就是文脉正统的传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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