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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色彻底笼罩盛京时，怡红院的舞台也终于落下帷幕。
姑娘们围着浅醉，手里还捧着刚温好的花茶，七嘴八舌地夸赞：
“浅醉姐，你今日那戏腔也太绝了！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你脸上的海棠花真好看，明日我也想让念姐帮我画一个！”
浅醉脸上染着羞涩的绯红，轻轻摆手：
“哪有你们说的那么好，都是念姐帮我改的妆好，曲子也好。”
看着姑娘们嬉笑打闹的模样，时念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去了账房。
还有扩建的账目要核对，又是忙到更夫敲响三更梆子，她才揉着酸胀的太阳穴起身，连眼皮都在打架。
次日一早，时念没敢多睡，匆匆洗漱后就去了隔壁的听音阁。
这是她给新舞台起的名字。
阿福正带着几个伙计收拾木料，见她来，连忙迎上去：
“念姐，木料都归置好了，就等工匠来搭舞台架子了。”
时念点点头，迈着步子丈量新舞台的尺寸，指尖划过地面做的标记。
确认和设计图分毫不差，这才松了口气：
“辛苦你们了，盯紧点，别让工匠偷工减料。”
解决了场地问题，人手短缺又成了难题。
如今十二他们几个专心排话剧，酒侍明显不够用；
新舞台要开，也还得再组一支演奏队伍。
时念琢磨着，昨日王管事来过后，太子暂时没动静。
想来是还在琢磨那本羊皮书的内容，暂时不会对怡红院动手，正好趁这时候招人。
她带着何源再次去了牙行，挑挑拣拣招了十几个看着老实的酒侍。
可到了招乐师时，她却犯了难。
来面试的人不少，可大多只懂点皮毛。
有人捧着笛子吹了段跑调的山河曲，有人弹琵琶时手指都按不准弦，还有人连古筝的音都调不准。
这些东西听得时念头都大了，完全不明白他们究竟哪儿来的信心。
“东家，我唢呐吹得响！”
一个壮汉拍着胸脯说，结果一吹，震得人耳朵疼，连牙行老板都皱起了眉。
时念揉着发胀的眉心走出牙行，刚想喘口气，就撞见了来继续誊抄羊皮书的王管事。
王管事今日本不想来，可于国公不放心旁人，怕时念起疑，只能硬着头皮再来。
他刚才在怡红院门口转了转，见一群人捧着乐器进进出出，还听到了里面的动静。
这会儿见时念出来，立刻笑着拱手：“时老板，这是在招乐师？”
时念脸上勉强挤出一抹得体的笑。
她实在没心情应付这位于国公府管事，却也只能点头：
“是啊，只是可惜，能人难寻，到现在还没找到合适的。”
王管事眼神一转，热情道：
“巧了！我们国公府里有几个擅音律的下人，吹拉弹唱都还行，若是时老板不嫌弃，我让他们来试试？保证不耽误您的事！”
时念心里一警。
这是不打算绕弯子，直接想往怡红院安人了？
她当即摇头婉拒：“多谢王管事好意，不过不用了。”
“怡红院的乐师得合姑娘们的拍子，还是自己找更合适。”
王管事还想再劝，见时念态度坚决，知道多说无益，只能讪讪道：
“那便祝时老板早日觅得合适的人选。”
时念没再接话，转身就走。
与其在招聘上碰运气，不如问问乔娘子和林海生。
比起外人，她更愿意相信他们二人。
毕竟先前来怡红院的长笛手和鼓手就是林海生介绍而来。
虽然年纪大了一些，估摸着也干不了多少年。
但只要能带出来一两个徒弟，那以后怡红院也不用愁。
然而不出意外，乔娘子那边果然没消息。
她小时候学古筝是因为家里条件好，如今娘家夫家都没了，哪还认识什么乐师？
时念找到林海生时，老人正坐在院子里教凝霜唱曲。
听时念说明来意，林海生沉吟片刻：“我去问问以前的老伙计，但丫头你别抱太大期望。”
“当年我离开大满园后，就已经和那些人都断了联系。”
如今找来的邱阳和王青山还是因为他们两人这些年一直在盛京接济自己。
当时两人能答应来怡红院还都是看在老伙计的面子和月银不错的份上。
不然他们两人这辈子都不可能来青楼弹唱。
“没事，您帮我问问就好。”
时念笑着说，“若实在找不到，大不了去街上找两个机灵的小乞丐，让王师傅他们带着学，慢慢教总能学会。”
她本是随口开玩笑，没成想林海生却当了真，摸着下巴琢磨起来：
“这主意也不是不行。”
“老王和老邱手艺好，就是年纪大了，若是能教两个徒弟，也能把本事传下去。”
他收凝霜和浅醉当徒弟，就是想把戏曲的本事传下去。
如今乐师收徒弟，也是一样的道理。
时念愣了愣，没料到他会认真考虑，连忙道：
“您别当真，我就是随口说说。”
“怎么能不当真？”
林海生摆摆手，“我这就去找老王和老邱说说。”
没一会儿，林海生就带着王青山和邱阳来了。
两人一听要收徒弟，稍加思索就答应了：
“行啊！我们俩也没什么牵挂，能把本事传下去，挺好的。”
王青山放下手里的唢呐，笑着打趣林海生：
“你这老家伙，如今是真把自己当怡红院的人了？”
林海生不以为意地哼了一声：“我两个徒弟都是怡红院的人，我怎么不算？”
“再说了，如今的怡红院又不是以前的青楼，是传曲子、教本事的地方，咱们说出去也体面。”
他以前孤零零窝在破院里，连门都不敢出。
如今在怡红院，有徒弟，有老伙计，还有一群鲜活的姑娘们，日子比以前好多了。
邱阳笑着拍了拍王青山的肩：
“你还没看出来？老林现在护着院里的姑娘们，跟护自家闺女似的，能不把这儿当家吗？”
王青山愣了愣，随即哈哈大笑：“也是！他以后啊，也算是有家的人了！”
时念看着三人的笑容，心里也暖烘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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