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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沫月依旧每日辨识药材、研读医书、打理药圃,动作愈发熟练,心思却比往日沉凝了几分。墨仁对此事绝口不提,仿佛那日的马蹄与厮杀只是一场幻听。然而,沈沫月敏锐地察觉到,师父外出采药的次数减少了,即便出去,也绝不再往那个方向深入,且每次归来,都会不着痕迹地观察谷口方向。
一种无形的紧绷感,如同山雨欲来前的低气压,悄然弥漫在医谷宁静的空气里。
这日午后,沈沫月正坐在院中的石凳上,对照着医书,仔细分辨几味极易混淆的根茎类药材——白前与白薇。白前味甘辛,以降气化痰见长;白薇苦咸,以清热凉血为胜。二者外形相近,若非细察其根须的疏密、断面的颜色与气味之微差,极易错辨。
她正凝神间,谷口方向,忽然传来一阵杂乱而急促的脚步声,中间夹杂着惶急的人语,打破了山谷惯有的静谧。
沈沫月心头一跳,搁下手中的药材,与同样被惊动的阿竹对视一眼,两人齐齐望向篱笆小院之外。
只见几个穿着粗布短打、作猎户或山民打扮的汉子,用树枝和藤蔓临时扎成的担架,抬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人,正踉踉跄跄地朝着茅屋奔来。为首一人年约四十,面色黝黑,神情焦灼,隔着老远便嘶声喊道:“墨老先生!墨老先生救命啊!”
墨仁已从屋内步出,站在院中,面色沉静如水,目光第一时间落在那担架上的伤者身上。
那伤者是个年轻男子,看穿着亦是寻常山民,但此刻他胸腹处一片狼藉,衣衫被利刃划开数道长长的口子,深可见骨,鲜血仍在不断渗出,将身下的简陋担架染得一片暗红。他双目紧闭,脸色死灰,只有微微起伏的胸口证明他还一息尚存。
“怎么回事?”墨仁的声音不高,却自带一股让人心安的力量。
那为首的黑脸汉子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老先生,求您救救虎子!我们……我们今早进北面老林子想打点野物,没想到……没想到撞见了一伙人在那鬼鬼祟祟,像是在埋什么东西!他们见了我们,二话不说就拔刀砍人!虎子为了护着我们断后,被他们……”
北面老林子!正是那日传来厮杀声的方向!
沈沫月站在墨仁身后,听得心惊肉跳。她强迫自己将目光投向那伤者,那狰狞的伤口和浓重的血腥气让她胃部一阵翻搅,下意识地别开了脸。但下一刻,她深吸一口气,又强迫自己转回来,紧紧攥住了衣袖。她是医者,不能畏血,不能惧伤。
墨仁已蹲下身,手指迅速探向伤者的颈侧,又翻看他的眼睑,检查伤口。
“刀刃所致,失血过多,伤及肺腑。”他语速极快,起身吩咐,“阿竹,准备热水,干净布巾,还有我药柜第三排左起第七个抽屉里的金疮药粉,第五排右起第二个抽屉里的‘三七止血散’!”
“是,师父!”阿竹应声,飞快跑开。
“沫月,”墨仁看向她,眼神锐利,“你稳住他的头颈,莫让他乱动牵扯伤口。再去取我针囊来!”
“是!”沈沫月压下心中的悸动,依言上前,跪坐在伤者头侧,双手小心翼翼地固定住他的头部。指尖触及对方冰冷粘腻的皮肤,感受到那微弱的生命气息,她的手微微颤抖,却丝毫不敢放松。
她看着墨仁手法娴熟地清理伤口,撒上药粉,那药粉触及翻卷的皮肉,伤者即便在昏迷中也无意识地抽搐了一下。接着,墨仁取出银针,手法如电,精准地刺入伤者周身几处大穴。沈沫月认得,那是用于固本培元、吊住性命的气海、关元、足三里等穴。
整个过程,墨仁神色专注,不见丝毫慌乱,仿佛眼前不是一具濒死的躯体,而是一道需要破解的难题。他的沉稳感染了沈沫月,她渐渐定下心神,专注地完成师父交代的每一个指令。
忙碌了将近一个时辰,伤者虎子的血终于止住,呼吸也略微平稳了些,虽仍未脱离险境,但一条命总算暂时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那几个同来的山民千恩万谢,依照墨仁的嘱咐,小心翼翼地将人抬到隔壁空置的茅屋安置,留下两人看护。
院子里重归安静,只剩下浓郁不散的血腥气和草药味。
墨仁站在水盆边,仔细清洗着双手上的血污,背影在夕阳下拉得长长的。沈沫月默默地将用过的布巾收拾好,又把针囊擦拭干净,放回原处。
“今日,做得不错。”墨仁没有回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沈沫月低声道:“弟子只是依师父吩咐行事。”她顿了顿,终究没能忍住心中的惊疑,轻声问道,“师父,那些山民撞见的……究竟是什么人?为何会在深山中行凶?”
墨仁洗净手,用布巾擦干,转过身,目光深邃地看向谷外苍茫的群山。
“山林虽深,亦非世外。”他缓缓道,声音低沉,“近日附近山中,不太平。那些人行事狠辣,目无法纪,所图必然非小。今日之事,恐怕并非偶然。”
他看向沈沫月,眼神意味深长:“沫月,你需记住,医者能救人性命,却难测人心。这谷口的篱笆,挡得住野兽,却未必挡得住来自人的风波。”
沈沫月心中凛然。师父的话语,印证了她这些时日来的不安。这医谷,并非绝对的避风港。
她想起自己那洗刷不去的污名,想起慕容锋冰冷的眼神,想起家族的无情。若那些山中隐匿之人,当真牵扯到什么巨大的阴谋,自己这个“已死”之人,会不会再次被卷入漩涡?
一种寒意,自心底悄然升起。
夜色渐浓,安置伤者的茅屋里,偶尔传来几声痛苦的**。
沈沫月回到自己房中,却毫无睡意。她推开窗户,望着窗外沉沉的夜幕。
谷外,风波已起。
这扇小小的柴门,还能将外面的世界隔绝多久?
而她这刚刚获得新生的沈沫月,又该如何在这即将到来的风雨中,保全自身,坚守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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