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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叫Henry的白人老头又对方以珀说了几句话,好像是在问她什么问题。
方以珀不怎么听得懂德语。
江恪行看了看她,开口帮她回应了几句。
Henry哈哈笑了笑,过来跟方以珀握了下手,吻了吻她的手背。
从珠宝店离开,方以珀一直没说话。
回家的路上有点堵车,车子经过十字路口的红绿灯暂时停下。
江恪行侧头看她,
“不喜欢那两枚裸石?”
方以珀摇了下头,沉默片刻,转过头看他,
“琥珀又不值钱,你为什么要买?”
她语气有点怪,别别扭扭的,像幼稚园里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得到小红花的小朋友。
江恪行顿了顿,看着她,神情很平静,目光却很深,
“谁不值钱?”
方以珀抿唇,没有说话。
珠宝里琥珀总是很廉价,最昂贵的蓝珀售价也很便宜。
没人会觉得琥珀珍贵。
就像从来没有人觉得方以珀珍贵过。
车窗外的红绿灯闪烁,橙黄色的落日也像琥珀,一闪而过的晃过车窗玻璃。
方以珀心脏砰砰跳,觉得有什么在靠近,自己应该抓住点什么。
“你为什么要买它?”她问。
为什么要买不值钱的琥珀。
为什么要跟没有价值的她结婚。
为什么,要对她好。
江恪行没有说话,目光定在她脸上,一动不动地注视了她几秒,缓慢道,
“你觉得呢?”
他把问题抛给她。
方以珀看着他,目光对上他的眼睛,漆黑的瞳孔,冷峻的面庞,目光里倒映着她一侧车窗外的琥珀色落日,也倒映着她的脸。
身后有车在摁鸣笛声,两侧的车流缓慢的流动起来。
十字路口的红绿灯已经过去。
江恪行仍旧没有开车,保持着一瞬不瞬注视她的目光盯着她。
方以珀被他的眼神罩住,像一场沉默而暴烈的海啸即将席卷掀翻全部。
她心脏砰砰跳,在即将翻涌的前一秒她猛然移开脸,避开江恪行的目光。
“我怎么知道。”
她手指用力的掐进掌心,盯着车窗外看,闷闷地说,
“这是你的事情。”
绷紧的弹簧因为一端的松开而一瞬间崩断,悬殊力狠狠回弹到另一端紧握着不肯放手的人身上。
江恪行没有说话,只是注视着一旁副驾上的人,搭在方向盘上的手背上虬结的青筋似乎有隐隐的跳动。
他感觉到熟悉而久违的割裂和失重感。
胸腔燃起的那簇暴烈的火焰好像瞬间又一次被兜头浇灭,但烟仍旧没有熄灭。
鸣笛声愈发的大,街道对面有人朝着他们的车窗边过来。
他重新握紧方向盘,踩动油门。
—
公司的团建在九月底的最后一个周末。
周五早上公司就安排了大巴给所有人放了一天假,连带着周末两天时间一起去松山度假。
群里提前几天说过团建的内容安排,让大家准备好舒服的鞋子和冲锋衣长裤。
因为周五那天会组织一起去山上采蘑菇,采到最多的部门有奖品。
不知道谁提议的计划安排,群里当天就不少吐槽的,说还以为是小学生春游。
但奖品公布之后吐槽就全部消失了,大家都开始积极的准备。
方以珀这两天没怎么关注公司群里的消息,她接到顾婉的电话跑了一趟医院。
方芷妍怀孕了。
但她不想要这个孩子。
李家那边当然是不同意的,李父李母坚决不同意打掉。
李舯对这个孩子的到来明显是期待的,但因为方芷妍的态度,他顶着李家所有人的压力同意流产手术。
顾婉和方从年倒是并没有说什么,态度模糊不清,不知道打算用方芷妍肚子里的孩子打什么算盘。
方以珀过去其实也没起到什么作用,只看见了方芷妍一脸憔悴的躺在病床上,对所有来访的人回以同样的暴躁态度,唯独留下她在病房。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狠心?”方芷妍硬着语气问。
方以珀在给她削水果,摇了摇头,
“我没觉得。”
方芷妍看着她,眼睛一下红了。
从医院回去后方以珀才看见群里团建爬山采蘑菇的通知。
但这个点商场什么的都已经关了。
衣帽间的衣服大多是江恪行让助理给她买的,她平常来回穿的其实也就那几件。
刚开始的时候衣帽间外层挂的都是衬衫和T恤,她一度穿了大半年的衬衫和T恤。
直到后来有一次陪江恪行出去吃饭,她也同样的衬衫加T恤。
结果到了地方,她一个人衬衫T恤在一群穿着高定礼服裙和西装的人里显得格外奇怪。
江恪行似乎也有点没想到她会穿成那样就来了,但他并没有说什么,全程很自然地带着她介绍给他朋友。
回来后江恪行不知道跟芳姨说了什么,之后每次收拾衣帽间外层的衣服都开始各种款式轮流挂。
她的穿衣风格才慢慢变得多起来。
“找什么?”
江恪行洗完澡出来看她穿着睡裙在衣帽间里弯腰到处找东西。
“我的冲锋衣,还有鞋子。”
方以珀蹲在衣帽间外,头发被衣服弄的有点乱。
江恪行在外面站了会儿,走到衣帽间,看了眼她翻的乱七八糟的衣帽间,
“你什么时候有冲锋衣?”
“啊?”
方以珀皱眉看他,
“我没有吗?”
她的衣服她也不知道有什么没什么,
“那明天团建登山怎么办?”
江恪行没说话,看了她一眼,起身走到自己的衣柜那边,从里面取出来一件黑色的冲锋衣扔给她。
方以珀下意识伸手抱住。
“这件你应该能穿。”他说完,转身从衣帽间离开。
方以珀抱着那件黑色的冲锋衣,低头看了眼,没有说话。
江恪行好像在生气。
她其实能很明显感觉到,那天在车里她回避掉那个话题之后江恪行似乎就有点生气。
但好像也不止是生气,她感觉到有很沉、很重的东西盘旋着。
是从江恪行身上的卷起的海啸一样的,
暴烈的、汹涌的、陌生的、未知的,
但又沉又重,让她没有勇气去面对的东西。
她只能选择回避。
她是个胆小鬼。
—
周五当天方以珀自己打车去的公司。
大巴车在公司门口,各自按照部门去不同的车上。
方以珀路上有点堵车,差点迟到,还背了只巨大的登山包。
是出门的时候芳姨塞给她的,说是江恪行早上离开之前叮嘱让给她准备的。
方以珀背着登山包到大巴车上,周淼在车后排跟她打招呼,
“以珀,这里!”
方以珀气喘吁吁的跑过去在周淼边上坐下。
“你这背的什么啊?”
周淼 帮忙她把登山包取下来,也被沉了一下,
“你小学生春游啊?”
周淼看着登山包边缘的粉色的猫猫水杯,和袋子透明侧露出来的酸奶和薯片袋子,一脸古怪地瞪着她。
“……”
方以珀出门的时候没仔细看,芳姨说江恪行准备的,让给她她就拿上了。
被周淼一说她也有点脸红,但还是把登山包拿过来,放在自己腿上,认真地说,
“……我家里人准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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