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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水在夜色下显得深幽,只能隐约看到几尾黑影游动,根本数不清具体数目。
他看了半晌,无奈地直起身,歉然道:“老师,这池水浑浊,加之天色已晚,学生…实在看不清有多少。”
“看不清,是不是?”
叶凡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拿起桌上小半碗原本打算自己吃的肉末和饼屑,走到池边,手腕一扬,悉数撒入了池中。
哗啦!
原本平静的池水瞬间沸腾起来!
无数之前潜藏在水底,淤泥中的鱼儿被食物吸引,争先恐后地涌向水面,张开嘴巴抢夺食物,激起一片水花。
在月光和廊下灯笼的映照下,清晰可见大大小小二三十尾鱼正在激烈争抢。
“现在呢?”
叶凡拍了拍手,语气平淡。
朱标看着眼前这再明显不过的景象,脑中仿佛有电光闪过,瞬间明悟!
他猛地转过身,眼中爆发出惊人的亮光。
“学生明白了!”
“老师的意思是,如今科举正在进行,如同这平静的池水,所有心怀鬼胎之人都潜藏水下,自然难以察觉!”
“而一旦科举结束,到了阅卷、定名次,乃至授官的关键时刻,巨大的利益就如同这鱼饵,必然会引得他们按捺不住,纷纷冒头争抢!”
“届时,谁伸了手,谁搅浑了水,便一目了然!”
叶凡赞许地点了点头,目光深邃:“殿下悟性不错。”
“这考场便是水面,那些争相冒头的,便是妄图徇私舞弊的蠹虫。”
“而之所以他们必定会冒头……”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冷冽的嘲讽。
“自然是因为殿下,以及这科举制度本身,给了他们可以徇私舞弊的机会和希望!”
“若不给他们留下丝毫漏洞和幻想,他们又如何会铤而走险,来抢这致命的‘鱼饵’呢?”
朱标听得心神激荡,深深吸了一口气,朝着叶凡郑重一揖:“学生受教了!多谢老师点拨迷津!”
他已然明白。
此刻的平静只是假象,真正的较量,将在放榜前后展开。
他只需耐心等待,布好罗网。
心中疑团得解,朱标便准备告辞回去布置。
然而,他刚转身迈出一步,叶凡的声音却又悠悠响起。
“不过…殿下倒也不必过于急着出手。”
朱标脚步一顿,疑惑地回头:“老师此言何意?”
“既知他们必将冒头,不正该雷霆一击,一网打尽吗?”
叶凡重新坐回他的躺椅,晃着酒杯,眼神变得有些缥缈。
“有时候,站在岸上看着,比急着下水捞鱼,能看得更清楚。”
“殿下只看到了整治科场舞弊这一层,可曾想过,这池子底下,或许还藏着别的…更大的鱼?”
朱标闻言,眉头紧锁,沉吟道:“更大的鱼?老师是指…那些暗中进京钻营的地方官吏?”
叶凡摇了摇头,提示道:“殿下难道忘了,陛下为何前些时日,特意赏赐了李相国一座吴王府?”
李善长?
吴王府?
朱标脑中飞速旋转,将近日朝局串联起来。
父皇对淮西勋贵的敲打,对杨宪的破格提拔。
还有杨宪与李善长愈发明显的对立,以及父皇那看似恩宠实则意味深长的赏赐……
轰!
又一个念头如同惊雷般炸响!
他失声道:“老师的意思是…父皇此举,或许并非仅仅为了整顿科场!”
“更深一层,是想借杨宪这把刀,趁机打压乃至…扳倒李善长,让他‘功成身退’?!”
叶凡微微颔首,抿了一口酒,不再多言。
朱标彻底明白了!
科场舞弊只是表象,甚至可能只是***。
父皇真正要的,或许是借此机会,重创乃至清除李善长这位功高震主的淮西魁首!
如果自己过早介入,雷霆扫穴般处理了科场案,反而可能打断了父皇更深远的布局!
“学生……明白了!”
朱标深吸一口气,再次拱手,这次的语气充满了敬畏和谨慎。
“多谢老师再次指点!学生知道该如何做了。”
他不再停留,转身大步离去,背影中带着一种沉甸甸的觉悟。
送走了朱标,叶凡伸了个懒腰,目光落回烤架上。
原本丰盛的肉串,此刻只剩下寥寥几根孤零零地躺着,大部分都进了那位太子殿下的肚子。
“得,这点塞牙缝都不够。”
叶凡瞬间没了食欲,悻悻地放下筷子。
“罢了,烤肉是没戏了,涮个锅子吧。”
他起身去准备铜锅和食材,一边忙活一边嘀咕:“唉,唯一可惜的就是没辣椒……”
“这清汤寡水的,吃着没劲啊!”
他看着翻滚的清汤,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红油滚滚,香辣扑鼻的火锅盛景,不由得暗暗盘算起来。
“看来这下西洋的项目,得抓紧撺掇撺掇朱标提上日程了!”
“不为别的,就为了那一口魂牵梦绕的红油香辣汤底!”
“这穿越一趟,连顿正经火锅都吃不上,也太亏了!”
……
数日之余。
朱标果真如叶凡所言,不再日日奔波贡院,也不再事无巨细地盯着那些考官与吏员。
他只是安静地待在东宫之内,或翻阅史籍,或与近臣讨论政务,神色淡然,仿佛科场之事已不在心中。
而贡院旁。
专设的休息值房内,熏香袅袅,与外间考场的肃杀紧张仿佛是两个世界。
李善长安然坐在一张太师椅上,手捧一盏热气氤氲的香茗,微眯着眼,小口啜饮。
神态悠闲得仿佛不是在监督一场关乎国本的抡才大典。
而是在自家庭院里赏花品茗。
值房的门被轻轻推开,胡惟庸快步走了进来,脸上带着难以抑制的愤懑之色。
他反手关上门,甚至顾不上行礼,便急声道:“恩相!您还有心思在此品茶?”
“您快出去看看吧!”
“那杨宪……那小人简直欺人太甚!”
李善长眼皮都未抬一下,只是轻轻吹了吹茶沫,语气平淡:“哦?他又如何了?这般沉不住气。”
“他如何了?”
胡惟庸像是被点着的炮仗,声音都提高了八度。
“他如今将这贡院当成了他杨宪的中书省!”
“恨不得将每一个考官都盯死,将每一份试卷都翻烂!”
“方才学生亲眼所见,他竟敢直接闯入誊录房,以‘防止舞弊’为名,要求监察所有朱卷与墨卷的核对过程!”
“丝毫不将定下的规矩放在眼里!”
“那些誊录官、对读官在他面前,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他越说越气,脸上满是屈辱和不平。
“他这分明是打着巡查的幌子,行揽权之实!”
“更是在打您的脸啊恩相!”
“谁不知道此次恩科是您总揽?”
“他如此越俎代庖,横行霸道,将您的威严置于何地?”
“这口气,学生实在咽不下去!”
李善长静静地听着,脸上依旧没什么波澜,直到胡惟庸说完,他才缓缓放下茶盏,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
也不知是叹茶,还是叹人。
“他想干,就让他去干嘛。”
李善长的声音依旧不急不缓,甚至带着一丝慵懒。
“年轻人,新官上任,急于表现,可以理解。”
“他愿意折腾,就让他折腾去。”
“老夫老了,精力不济,正好乐得清闲。”
“这煮茶看戏,岂不比跟他争那些虚名闲气要舒服得多?”
胡惟庸一愣,没想到恩相竟是这般反应,不由急道:“恩相!这岂是虚名闲气?这分明是……”
李善长抬起手,轻轻打断了他,目光终于从茶盏上移开,落在胡惟庸脸上。
那眼神深邃而平静,却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淡然。
“惟庸啊,你跟着我的时间也不短了,怎么还如此沉不住气?”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却更显分量。
“老夫不妨告诉你,此次恩科之后,无论结果如何,老夫都已决意向陛下请辞,归老还乡了。”
“这中书省的是非纷扰,这朝堂的明枪暗箭,老夫…是再也不想去理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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