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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把外祖父的房子住户安排妥当,小桃在沂州收到了水生从京城寄来的信,着实让她吃了一惊——水生竟中了二甲传胪,点了庶吉士,进了翰林院!
待到小桃启程回京,已是炎炎夏日。京城那处租住的院子,因小桃娘在屋中去世,房主心中很是不满。可碍于小桃有个在朝为官的亲戚,得罪不起,只能憋着一肚子气。小桃回京后,立刻找来中人联系房主,郑重赔礼:“给您添了麻烦,实在对不住。您看这样可好?我们把这房子买下来,您意下如何?”
房主转念一想,觉得也行。这房子传出过这等事,往后怕是不好出租。想着租户的官员亲戚,也不敢漫天要价,便报了个比市价稍高的数目:一千九百两。小桃略一沉吟,道:“行。虽说价格稍高了些,但毕竟是我们给您添了麻烦,就按您说的价吧。不过,得劳烦您多等些日子,我安排人回老家凑够银钱,再过房契,不会让您久等。”
小桃随即安排京城的管事赶回白月湾,让白月湾的管事把她存放在娘宅子里的十来万斤粮食卖掉。等到七月,桂枝的男人带着管事风尘仆仆赶到京城,小心翼翼地从裤腰带里拆出银票交给小桃——其中三百两还是三丫提前支了酒的货款,这才勉强凑齐了房款。
送走桂枝的男人,小桃托他顺道帮水生给先生置办了谢师礼。随后便约了中人和房主,顺利过了房契。周叔得知后,送来二百两银子,让小桃用于添置家具、修缮房屋。房子终于是自己的了,小桃精打细算,准备好好的将房子修缮一番。
水生娘私下问儿子:“那房契,写的是谁的名儿?”
水生好笑道:“娘,我这一个月三十两的俸禄,小桃还给配了马车、随从。若是有同僚约我去吃几回酒,怕是连我自己都养不活。您如今不也是儿媳养着?您操心这些做什么?”
水生娘瞪了儿子一眼:“少给我绕弯子!说这么一大堆,不就是这房是小桃自个儿的么?”
水生拉着娘的手,笑道:“我们一家人,您计较这些做什么?总不能让你儿子落个贪图自家娘子钱财的名声吧?”
水生娘眼神闪了闪:“就问问,还不让问了?”她心里感叹,儿子辛苦读了那么多年书,当了官挣的钱,竟还不如小桃的零头。不由得嘟囔道:“不都说当官富贵么?怎的到你这就这么点银钱?”
水生无奈道:“娘,我这是清水衙门!您说捞大钱那种,那是鱼肉百姓的贪官!京城房价贵,要不是小桃地多、铺子能挣钱,我们怕是这辈子都难在京城买上房。”
水生娘拍了儿子后背一巴掌:“我晓得小桃的顾虑!你没听桂枝学舌?宝树五堂叔回来说,怀庆家那小妾,穿的全是锦缎,头上的金钗晃得人眼花!三丫都没那派头!三丫的钱要是给了怀庆,还不是让他拿去给小妾糟蹋了?小桃这是防着你呢!”转念一想,又释然了:“小桃手里的反正以后也是留给我孙儿的。”
小桃花了一个多月才将房子修缮妥当:院子里辟出个小花坛,更换了破损的石砖,翻新了屋檐板,刷上红漆,家里换了一水儿的新家具,给水生和自己都布置了书房……这里,以后就是他们的家了。小桃整日忙得脚不沾地,等一切收拾停当,才猛然发觉婆母消瘦了一大圈,眼底乌青,气色比起住在白月湾时差远了。
小桃关切地问:“娘,您是身体不舒服么?要不给您请个大夫瞧瞧?”
水生娘无精打采地摇摇头:“家里银钱都花光了,费那钱请大夫做甚?再说我这病,大夫也治不了。”
小桃心下咯噔一声——莫非是婆母知道她花大钱买了房,房契又落在自己名下,心里计较上了?面上却不露痕迹,仍旧关切道:“您这样,我们也跟着忧心。娘,您说说看,我们也好想法子不是?”当然,若婆母真不知趣提房子的事,那她也就不必费心想法子了。
水生娘看了眼旁边侍立的春月。春月机灵,忙笑道:“老夫人、夫人,奴婢去厨房帮着张罗午饭。”小桃点头应允,春月便退下了,方便婆媳说话。
水生娘凑近小桃耳边,悄声道:“自打水生一考中,我就夜夜睡不着觉。都是让你周叔那事儿给吓的!”说着抹了抹泪,“你娘……为了你周叔,可是把命都搭上了!”
小桃拍拍婆母的手,宽慰道:“当官便是这样。有时你明明没错,对手也会想法子陷害你。所以我们平日说话更要谨慎些,免得给水生添麻烦。也不是当官就不好,您看周叔把陵州府治理好了,多少百姓能吃饱饭,过上好日子,这是大功德。以后我多挣些钱,水生不用去贪,清清白白做个好官,娘您说可好?”
水生娘叹了口气:“你是懂事的,不会乱说话。就怕我这老婆子口无遮拦,着了别人的道。我以后……还是少出门吧。”
小桃忙笑道:“娘您说哪儿的话!怕什么,有儿子儿媳护着您呢!听说京城明山寺很是灵验,明儿我陪您去散散心,我也抄了些经书,正好去供奉,再烧给我娘。”
这话说到了水生娘心坎上:“是该这么做!多抄点经书,让菩萨保佑你娘。明儿我就穿你娘给我做的那身衣衫去。如今天热,我们赶早,等寺院一开门就进去,那时候人少,菩萨也顾得上管我们的事。”
天刚透出一点微光,水生娘就在小桃房门外喊道:“小桃!起了没?今儿我们得早去庙里!”
小桃细心替婆母梳妆打扮一番。水生娘一穿上小桃娘做的衣服,想起故人,又难过地抹起泪来。小桃还给婆母簪上了她成亲时给买的那支金钗。春月在一旁笑着奉承:“老夫人让夫人这么一收拾,可真显富贵气派!”这话才让水生娘好受了点。
婆媳俩赶到寺院门口时,天才完全放亮,果然是最早的一批香客。
等小桃和婆母上完香准备归家时,一位约莫四十岁、满头珠翠、身着暗纹锦缎、腕戴红宝石镯子、通身富贵华丽的夫人,由丫鬟搀扶着走到她们面前,满面笑容道:“敢问可是谢翰林家的老夫人和夫人?”
夫人身旁的管事妈妈立刻介绍道:“这位是我家夫人,礼部郎中杨大人的夫人。”
双方互相见了礼。对方能清楚自家身份,显然是早有留意。小桃正欲告辞,杨夫人却热情笑道:“听闻谢翰林与周郎中来往甚密。听我家老爷提起,周郎中府上一直缺位当家夫人操持。这家里头啊,总得有个人照应着,周大人为朝廷效力时,也免得为家事分心不是?”
水生娘刚想说周大人暂时无心娶妻,又怕说错话惹麻烦,便没敢吭声。小桃脸上挂着温婉得体的笑容,应道:“两家再是交好,我家老爷毕竟是晚辈,长辈姻缘上的事,实在不便置喙。杨夫人,我们出门早,家中还有幼女,就先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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