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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郎,该吃药了。药都快凉了!”
催命符般的声音,再次冷酷地斩断了金海对前尘的追忆。
潘金莲端着药碗的手,悬停在半空。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在金海蜡黄浮肿的脸上扫过,又落回那碗漆黑如墨、散发着死亡气息的药汁上。她脸上柔媚的笑意,如同水面的浮油,不易察觉地晃了晃,出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凝滞。
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油脂,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甸甸的窒息感。
活下去!这个念头如同烧红的烙铁,烫穿了金海所有的恐惧。前世在谈判桌上磨砺出的急智和口才,成了此刻唯一的救命稻草。冰冷的藤蔓缠绕心脏,却被更汹涌的求生欲狠狠压下。
“呃…娘…娘子…莫急…”他喉咙里艰难地挤出破风箱似的抽气声,故意重重咳了起来,震得胸腔闷痛,“药…凉一凉…正好…咳咳…有桩事…忘了交代…”
潘金莲的柳眉几不可察地一挑。药碗依旧稳稳悬着,但紧扣碗沿、用力到惨白的指尖,血色似乎悄然回笼了一线。探究的目光黏在金海脸上,声音柔媚依旧,却褪去了几分迫人的甜腻:“哦?大郎还有事?”
成了!她没立刻灌药!金海心头狂喜如潮涌,面上却竭力维持着病弱与“好事”交织的古怪神情。
“是…是王…王员外…”他喘着粗气,仿佛吐字千斤,“城西…嘴角带痦子的那个王员外…上月…赊了五十个炊饼…府里…办席面…”
眼角余光死死锁住潘金莲。果然,“王员外”、“炊饼”、“府里办席面”几个词,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她那双惯于慵懒算计的眸子里,倏地激起一丝贪婪的微光。
“大郎提这个作甚?”声音里的不耐,被一丝好奇悄然压下。
“咳咳咳…”金海咳得撕心裂肺,实则在为谎言争取时间,“上月末…他家满月酒…欠了饼钱…王管家说…隔日送…可…可后来…”他喘得更急,“竟说…员外爷…觉着咱家炊饼…料足味好…独一份儿!又要三十个…连本带赏…统共…统共欠着…十两银子!”
“十两?!”潘金莲端着药碗的手猛地一颤!漆黑的药汁剧烈晃荡,几滴溅落床沿,污痕刺目!美眸瞬间瞪圆,里面的杀意与算计,被纯粹的、难以置信的惊愕与贪婪的烈焰瞬间吞噬!
十两银子!武大郎卖一年炊饼也未必攒得下!
金海的心脏在潘金莲的惊呼和药汁的晃动中,几乎要破膛而出!强压恐惧与不适,他脸上堆起谄媚虚弱的“惊喜”,目光躲闪,只盯着床沿药渍,仿佛那是他的救命稻草:
“是…是啊娘子…王管家…亲口说的…十两…白花花…”他喘得几乎断气。
“还有一事…娘子…跟着我…受苦了…连件像样衣裳…都没有…”他眼神适时涌上浓重“愧疚”,“我…我前些天…悄悄去了…狮子桥…马…马记裁缝铺…”
潘金莲的手彻底僵住!脸上交织着惊疑、贪婪、茫然。狮子桥马记?那是她只敢远望的奢梦之地!
金海捕捉到她眼神的松动,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嘶哑孤注一掷:
“我…咬牙…用这十两…给娘子你…订了套新衣裙…用的…铺子里新到的…苏…苏杭软烟罗…马裁缝说…最衬娘子…这样的…美人…”
每说一句,潘金莲手中的药碗便松一分,眼中杀意便淡一分,取而代之的是燃烧般炽烈的渴望与动摇。软烟罗?苏杭的?给她做的?!
“我合计着…明…明天…就能取…”金海声音越来越弱,气若游丝,目光却死死钉在潘金莲脸上,“本想…给娘子惊喜…明天…先要回银子…再去取新衣…娘子也…漂亮些…”
“明天…就能取?”潘金莲喃喃重复,目光失神地飘向窗外,仿佛已见华衣加身。手中那碗毒药,此刻沉重得像个笑话,也变得…不合时宜。
金海屏息。时间凝固,每一息都漫长如百年。
终于,潘金莲眼底最后一丝挣扎的狠厉彻底隐去,换上刻意柔媚的“关切”。药碗,缓缓地、缓缓地从金海唇边移开。
“哎呀!”她低呼,声音甜腻中带着刻意的懊恼,“瞧我这记性!糊涂了!”她端着碗,如捧烙铁,急退两步,远离床榻。
“大郎,我方才匆忙…怕是…少放了一味要紧药材!这药…效力不够…你且安心。我这就端去厨房…重新熬过!”
语毕,再不看他一眼,端着那催命符,脚步匆匆却故作镇定,转身出门。木门“吱呀”关闭,隔绝生死。
“嗬——嗬嗬…”
门关刹那,金海紧绷的身体轰然瘫软,烂泥般陷进硬板床。破风箱似的喘息在死寂中撕扯。冷汗如瀑,瞬间浸透粗布床单,冰冷粘腻。
劫后余生的虚脱与巨大的恐惧后怕,如同冰潮,反复冲刷着他脆弱的神经。
“操!贼老天!玩死老子?!”无声的咆哮在心底淬毒般炸开,“别人穿越龙傲天,老子穿成武大郎!潘金莲!西门庆!我日……”
骂声戛然而止。光骂没用!
潘金莲只是被贪婪暂时蒙蔽!她不是蠢货!一旦冷静,或明日去马记一问,谎言立破!那时……等待他的,恐非一碗毒药那般“温和”了!
时间!他只有这点可怜的时间!潘金莲的“重熬”最多拖到明日!明日,即是死期!
“冷静…金海…动脑子…快动脑子!”指甲深掐掌心,剧痛逼他思考。然而,在绝对的力量与杀意面前,所有算计都显得苍白可笑。
窗外,铅云低垂,压得人喘不过气。屋内,油灯如豆,光影鬼魅般摇曳。浓烈的药味、木头腐朽的霉味、角落夜壶的尿臊气……混合成令人作呕的绝望气息,将他死死囚禁。
他甚至闪过一个荒谬的念头:喝下那毒药…死了…是不是就能回去?
可万一…回不去呢?
恐惧与绝望,在缓慢流逝的时间中,无声地凌迟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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嗡!
胸前那枚暗灰色玉牌,毫无征兆地一震!牌面粗劣兽形刻痕深处,倏地闪过三道幽暗、灰败的光晕!转瞬即逝。
金手指!?
金海顿时大喜,人家穿越都有金手指,果不其然,我也有金手指!
金海满心欢喜,迫不及待的地向玉牌仔细观察。
紧接着,几行扭曲、暗灰色的字迹,如同被无形的刻刀缓缓镌刻浮现:
「规诫:」
「言出违心,身削一寸。」
字迹冰冷,清晰无比地烙印进金海脑海。
“言出违心…说谎?身削一寸…身高…降一寸?!”金海大脑艰难运转,“一寸…三指宽?!”
刚刚涌起的狂喜,被荒谬的巨浪拍得粉碎!
金手指?!别人是毁天灭地的功法、富可敌国的系统!轮到他顶着武大郎这“伟岸”之躯(不足五尺,约1.35米),盼来的竟是“说谎就变矮”的诅咒?!
再削一寸?!那还剩多少?!直接从“三寸丁”跌进“侏儒”深渊?!
“玩儿我?!贼老天!还有这破牌子!”金海内心在癫狂咆哮,“别人金手指开挂超神!我这金手指是嫌我死得不够快、不够惨是吧?!这他妈…好玩吗?!”
金海愤怒!委屈!不干!恍如一场恶梦,欲哭无泪,不知道何去何从。
今后的路应该怎么走,未来!还会发生什么情况?金海疲惫的身躯愈加疼痛,大脑里满满当当,乱乱腾腾。竟然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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