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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媒婆是他家一个亲戚,可能……急于促成好事,就把话说满了。
这事是他家做得不地道,让你们白跑一趟,还生了顿气。”
赵建军在一旁臊眉耷眼地补充:“对、对不住啊,黄……黄美丽同志,我、我其实也没想骗人,就是王婶她……”
“行了!”
黄美丽终于转过头,瞪了赵建军一眼,语气却比刚才缓和了些,“是不是骗人你们自己心里清楚!反正这事到此为止,以后别再提了!”
“哎,好,好。”赵建军连忙点头。
周为民见状,微微颔首:“谢谢黄美丽同志通情达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姑侄二人被晒得有些发红的脸颊,以及空着的手,很自然地接了一句。
“这大中午的,天热,两位同志是回黄湾子大队吧?我们也要去后王庄办点事,顺路,要不……一起走一段?路上也有个照应。”
他这话说得坦荡,让人挑不出错处。
黄美丽本想拒绝,但看着白花花的日头,又想到刚才憋的气,确实懒得再跟王媒婆那种人同行,有这两个男同志在旁边,至少清静。
她没吭声,算是默认了。
黄小麦自然没意见,她正好可以多观察一下这个周为民。
这人给她的感觉,和村里那些后生、甚至和小叔他们都不一样,身上有种……属于“外面世界”的利落和沉稳。
于是,回去的队伍变成了四个人。
周为民很自然地走在靠近路边的位置,隐隐将两位女同志护在里侧,和赵建军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主要是询问些厂里的事情,巧妙地避免了冷场,也没让黄美丽感到尴尬。
黄美丽起初还板着脸,但听着周为民说起县机械厂的一些趣事,什么新来的学徒工把零件装反了,什么技术比武谁又拿了第一,偶尔还穿插几句县城里的新鲜见闻,她的耳朵不由自主地就竖了起来。
她长这么大,去县城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对周为民口中那个“机器轰鸣”、“工人戴着手表骑着自行车上班”的世界,充满了陌生又向往的好奇。
黄小麦则注意到,周为民说话时,眼神清正,逻辑清晰,而且很懂得把握分寸,既不冷落任何人,也不会过分热络让人不适。
相比之下,他那个表弟赵建军,就显得缩手缩脚,上不得台面了。
这个小姑父的人选……好像换个人还挺不错?
黄小麦脑子里突然冒出个大胆的念头。
快到岔路口时,周为民停下脚步,从他那洗得发白的工装上衣口袋里,掏出两颗用白色带蓝色花纹包装纸包着的方方正正的花生糖,递给黄小麦和黄美丽。
“天气热,含颗糖润润嗓子吧。两位同志,我们就从这边去后王庄了,今天的事,再次说声对不住。”
他的动作自然又不显唐突,那两颗在这个年代堪称稀罕物的花生糖,在阳光下折射出诱人的光彩。
黄美丽看着递到面前的糖,愣了一下,脸上微微发热,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哼:“……谢谢。”
黄小麦也道了谢,接过糖,心里对周为民的评价又高了几分。
懂事,体贴,还会来事儿,关键是身份是实实在在的工人,比那个“赵干部”强了十万八千里。
看着周为民和赵建军走向另一条路的背影,黄美丽捏着手里那颗花生糖,心里五味杂陈。
刚才的怒火早已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微妙的、连她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小麦,”她喃喃道,“这个周同志……人好像还行?”
黄小麦剥开糖纸,把白色带花生碎的糖块塞进嘴里,一股香喷喷花生味瞬间弥漫开来。
她眯着眼,看着小姑那若有所思的侧脸,含糊不清地说:
“嗯,是比那个强。不过小姑,这事儿你得回去跟奶好好说说,重点得说说这个周为民,县机械厂的!”
黄美丽闻言,眼睛一亮。
对啊!她相亲受骗是憋屈,但阴差阳错认识了个条件更好的周为民,这……这说不定是因祸得福呢!
一想到回去跟她妈说道的情景,黄美丽顿时觉得腰杆都直了不少,连脚步都轻快起来。
姑侄俩嘴里含着甜丝丝的糖,顶着晌午的日头,朝着黄湾子大队的方向,越走越快。
身后的影子拖得老长,仿佛也带上了一丝甜味和……新的盼头。
黄家院子里,日头西斜,带着点懒洋洋的热气。
王秀英刚骂完那只又飞上墙头嘚瑟的老母鸡,一转身,就瞧见自家闺女和小孙女一前一后进了院门。
一看黄美丽那脸色,王秀英心里就“咯噔”一下。
这哪是相亲成功的模样?分明是揣着一肚子气回来的!
“咋回事?”
王秀英把手里的小簸箕往旁边一放,叉着腰就迎了上去,眉头拧成了疙瘩,“那王媒婆介绍的啥歪瓜裂枣?没相中?”
黄美丽把手里攥了一路、已经有点汗湿的花生糖皮子往她妈手里一塞,嘴巴一瘪,委屈劲儿立刻就上来了:“妈!差点就被坑惨了!”
她竹筒倒豆子似的,把王媒婆如何把供销社临时搬货的赵建军吹成“端铁饭碗的干部”,自己如何机警识破,王媒婆如何厚着脸皮辩解,对方如何被拆穿后灰溜溜走掉……
整个过程添油加醋、绘声绘色地讲了一遍。
当然,她重点描述了自己的英明神武和对方的无耻欺骗,至于刚开始那点因为“铁饭碗”而产生的小小动摇,自然是略过不提。
王秀英听着,脸色越来越黑,听到最后,猛地一拍大腿:“好她个王婆子!一个庄的都敢这么糊弄!看老娘明天不去撕烂她的嘴!当我们老黄家没人了是吧!”
她气得胸口起伏,仿佛自家水灵灵的白菜差点被猪拱了,还是头冒充良种猪的土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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