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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呆滞地看着顾彻,嘴巴微张,能塞进一个鸡蛋。
什么情况?
剧本拿错了吧?
正常人不应该是暴跳如雷,然后把我这个内鬼揪出来打一顿吗?
怎么还……还搞上业务指导了?
“愣着干嘛?记笔记啊!”
顾彻看他一副痴呆的样子,恨铁不成钢地把自己的手机“啪”一下塞进他怀里。
“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们剧组的官方‘幕后花絮’兼‘宣传物料’总导演!我这个总导演亲自给你授权!”
“你的任务只有一个!”
顾彻伸出一根手指,表情严肃得像是在任命三军统帅。
“突出我们的穷!突出我们的惨!突出我们为了艺术不惜一切代价的献身精神!要让屏幕前的每一位观众,都为我们流下同情的泪水,或者笑出猪叫!懂吗?”
小白机械地点了点头,又飞快地摇了摇头。
懂,又好像没懂。
“你还是不懂。”顾徹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叹了口气。
“你拍的东西,太真实了,没有灵魂!”
他指了指正在吭哧吭哧搬运一个破旧沙发的张龙。
“你看,我们就这么拍他搬东西,是不是很平淡?”
小白点头。
“但如果我们进行一点小小的艺术加工呢?”
顾彻眼睛一亮,打了个响指,像个蹩脚的魔术师。
“张龙!衣服脱了!”
“啊?”正在用力的张龙一脸懵逼。
“脱!让你脱你就脱!展现一下我们剧组的阳刚之气!”
张龙虽然不解,但还是听话地脱掉了汗湿的T恤,露出一身不算夸张但线条分明的肌肉。
“很好!”顾彻满意地点点头,然后从旁边拿起一瓶没喝完的矿泉水,拧开盖子。
“哗——”
他直接从张龙的头顶浇了下去。
冰凉的水顺着张龙的短发流下,划过古铜色的胸膛和腹肌,在昏暗的仓库灯光下,反射出晶莹的光。
“卧槽!导演你干嘛!”张龙被浇得一个哆嗦。
“别动!保持这个姿势!”顾彻完全不理会他的抗议,转头对小白低吼,“拍啊!还等什么呢?!机位放低!对,仰拍!给他一个挥洒汗水的特写!再配上字幕——‘最穷的剧组,最硬的汉子’!”
小白手忙脚乱地举起手机,对着眼前这充满“艺术感”的一幕,按下了录制键。
他感觉自己不是在片场,而是在一个行为艺术的现场。
导演,比他还像个老六!
……
从那天起,小白正式从一个商业间谍,“晋升”为了剧组的御用“导演”。
他的工作,不再是偷偷摸摸地记录,而是光明正大地在总导演顾彻的亲自指导下,进行“艺术创作”。
画风,也变得越来越离谱。
比如,拍陈冠老师看剧本。
以前小白只会拍他疲惫的样子。
现在,在顾彻的指导下,陈冠老师必须得蹲在仓库最阴暗的角落里,佝偻着背,借着从墙壁破洞里透进来的一缕微光看剧本。
旁边,还得摆上一个从垃圾堆里扒拉出来的,带豁口的破碗。
碗里放着半个冷馒头。
镜头从破碗缓缓摇到陈冠老师布满皱纹的脸上,再配上顾彻钦定的BGM——钢琴悲伤版《世上只有妈妈好》。
那画面,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不知道的还以为陈冠老师是被绑架到这里拍戏的。
再比如,拍摄剧组灯光师赵虎。
“虎哥,你今天气色不太好啊。”顾彻围着赵虎转了两圈。
“昨天熬夜,没睡好。”赵虎推了推厚厚的眼镜。
“来,我给你化个妆!”
顾彻不由分说,抓起地上一把灰,就往赵虎脸上抹。
“导演你……”
“别动!我这是在帮你突出‘为艺术憔悴’的人设!”
顾彻抹完,还退后两步,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然后对小白一挥手。
“拍!特写!就拍他那双因为熬夜而布满血丝的眼睛!字幕我都想好了——‘灯光师为梦想一夜白头’!”
小白:“……”
他觉得自己已经麻木了。
这些经过“艺术加工”的视频,一经发布,效果拔群。
之前嘲笑他们的网友,现在笑得更欢了。
“哈哈哈哈!救命!这个剧组是打算走谐星路线出道吗?”
“每天的快乐源泉!今天丐帮剧组又整什么新活儿了?”
“那个破碗是认真的吗?陈冠老师下一秒是不是就要站起来说:‘行行好吧,给个三连不过分吧?’”
“我宣布,陆鸣的最佳损友奖,应该颁给顾彻!太他妈能整活了!”
拜这些沙雕网友所赐,顾彻脑海里的打脸值,一路“噌噌”往上涨。
短短几天,就从五万,突破了十万大关!
顾彻每天看着后台不断跳动的数字,嘴都快笑歪了。
他和陆鸣,简直是双赢!
陆鸣赢了面子,觉得自己把顾彻踩在了脚下,让他成了全网笑柄。
而顾彻,赢了里子,闷声发大财!
至于小白,他赢得了……精神分裂。
一方面,他要忠实地执行顾彻的指示,拍出各种离谱的卖惨视频,发给营销号,完成陆鸣交代的任务。
另一方面,当他放下手机,真正用自己的眼睛去看这个剧组时,他所看到的,却是另一番景象。
那天,有一场戏,需要林枫扛着摄影机,拍摄一个主角在泥地里挣扎的低角度镜头。
为了追求最真实的视角,林枫二话没说,直接整个人趴进了那片下过雨后,混杂着泥水和杂草的烂地里。
泥浆瞬间就浸透了他的衣服,沾满了他半边脸。
他却毫不在意,全神贯注地盯着取景器,嘴里还喊着:“再近一点!情绪再爆发一点!”
那场戏,拍了十几遍。
林枫就在泥里滚了十几圈,最后被张龙拉起来的时候,已经成了一个泥人,只剩下一双眼睛,亮得吓人。
这一幕,小白没有拍。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还有陈冠老师。
在小白的视频里,他是个晚节不保,被忽悠进贼船的可怜老头。
可现实中呢?
为了揣摩一句台词——“我已经忘了,太阳是什么味道。”
就这么一句简单的台词,陈冠老师把自己关在仓库的小黑屋里,念叨了整整一个下午。
小白从门缝里看进去,看到他时而抬头望天,时而低头苦思,嘴里反反复复,用上百种不同的语气,去念那句话。
或悲伤,或麻木,或自嘲,或疯癫……
他手中的剧本,已经被翻得起了毛边,上面用各种颜色的笔,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注释。
那一刻,小白感觉脸上火辣辣的。
他想起了陆鸣的片场。
那里有舒适的休息椅,有冰镇的饮料,有成群的助理。
那里的演员,拿着天价片酬,却连台词都背不下来,一张嘴就是“1234567”。
而这里呢?
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群疯子。
一群为了电影,可以不要钱,不要脸,不要命的疯子!
他们虽然穷得叮当响,但他们每个人的眼睛里,都有一种东西。
小白说不清楚那是什么。
或许,那就是……光。
一种足以灼伤他这种活在阴影里的人的光。
他的内心,开始剧烈地动摇。
自己这么做,真的对吗?
……
电影的拍摄,已经进入了最核心的阶段。
剧本里,有一场至关重要的独角戏。
活了14000年的主角约翰,在被所有人质疑、逼问之后,独自一人坐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
他需要在这场戏里,展现出一种超越了人类情感的,非人非神的孤独与沧桑。
那是看遍了文明兴衰,见证了沧海桑田之后,沉淀在灵魂最深处的疲惫与麻木。
这种感觉,太抽象了。
“Action!”
顾彻一声令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场地中央的陈冠身上。
陈冠坐在椅子上,低着头,沉默着。
镜头缓缓推近。
按照剧本,他应该慢慢抬起头,看向窗外那并不存在的月亮,眼神里,要包含着一万四千年的时光。
一秒。
两秒。
十秒。
陈冠没有动。
他的肩膀,在微微颤抖。
“卡!”
顾彻皱了皱眉。
“陈老师,怎么了?”
陈冠抬起头,满脸都是汗,眼神里透着一丝茫然和痛苦。
“不行……我找不到那种感觉。”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我能演出一个活了八十年的老人的沧桑,但我演不出一个活了一万四千年的‘怪物’的孤独。那种……那种已经不把自己当人的感觉,我……我抓不住。”
一个老戏骨,坦然地承认自己“不行”。
这比任何的掩饰,都更让人感到沉重。
“没事,陈老师,我们休息一下,慢慢来。”顾彻安慰道。
然而,接下来的几次尝试,结果都一样。
陈冠要么是演得太过“人性”,充满了悲伤;要么是演得太过“神性”,显得空洞麻木。
他始终无法将那种“非人非神”的临界点,精准地表现出来。
他卡住了。
整个剧组,也因为这一场最关键的戏,彻底停滞了下来。
仓库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所有人都束手无策。
小白站在角落里,默默地看着这一切。
他看到顾彻紧锁着眉头,在原地来回踱步,一根接一根地抽着闷烟。
这也是小白第一次,在这个永远都乐呵呵的年轻导演脸上,看到了如此凝重的表情。
他……也遇到难题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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