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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往前走,人类活动的痕迹就越明显。被踩出来的小径,路边偶尔可见的简易捕兽夹,还有远处山腰上升起的袅袅炊烟,都让向拯民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至少,这证明阿朵没有骗他,前面确实有一个人类聚居地。
雪魄似乎对这条路很熟悉,它时而快步走在前面,时而停下来,用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回望向拯民,像是在催促,又像是在确认他是否跟上。它那庞大的白色身躯在翠绿的山林间格外显眼,行走间自带一股百兽之王的从容与威仪。
“勇士,前面就是我们的巴寨了。”阿朵指着远处隐约可见的木制寨墙,语气中带着回到家的轻松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
随着距离拉近,巴寨的全貌逐渐清晰。寨子依山而建,外围是用粗大圆木扎成的围墙,看上去有些年头了,不少地方爬满了青苔。寨门是两扇厚重的木门,上面钉着粗大的铜钉,门楼上站着几个手持长矛、穿着土布短褂的汉子,正警惕地眺望着远方。
当门楼上的寨丁看到阿朵,以及她身后那个穿着怪异、脸上花花绿绿的向拯民,尤其是那头亦步亦趋、体型骇人的白色巨虎时,所有人都惊呆了。
“是阿朵!阿朵回来了!”
“她身后那是什么人?”
“老天爷!那……那是老虎?!白色的老虎!”
“快!快去禀报寨主!有情况!”
寨门上顿时一阵骚动。有人飞奔下门楼去报信,有人紧张地举起了手中的长矛和弓箭,对准了下方的一人一虎,尽管手在微微发抖。
“别放箭!是自己人!是祖灵庇佑!”阿朵见状,急忙挥舞着手臂,用土家语大声呼喊,“快开门!”
寨丁们面面相觑,看着那头安静站在向拯民身边的雪魄,又看看一脸急切的阿朵,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寨门“嘎吱”一声被从里面推开一条缝。一个身材魁梧、皮肤黝黑、穿着对襟短褂的中年汉子带着十几个手持武器的精壮青年冲了出来,迅速在寨门前摆开了防御阵势。这中年汉子方脸阔口,眼神锐利,太阳穴微微鼓起,一看就是练家子,身上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他应该就是巴寨的寨主,阿朵的父亲,巴图。
“阿朵!”巴图看到女儿无恙,先是松了口气,随即目光如电,瞬间锁定了打扮奇特的向拯民,以及他身旁那头极具视觉冲击力的雪魄。他的瞳孔猛地一缩,脸上充满了震惊和警惕。
“阿爹!”阿朵跑到巴图身边,急切地解释道:“是这位勇士救了我!还有白虎祖灵!我们遇到了唐崖土司手下的山匪,是勇士打跑了他们,祖灵也现身了!”
她语速很快,将遭遇山匪、向拯民神兵天降、雪魄啸退群匪的经过简要说了一遍,重点强调了向拯民不可思议的身手和雪魄对向拯民的亲昵态度。
巴图听着女儿的叙述,脸上的惊疑之色越来越浓。他打量着向拯民:寸头(在这个时代堪称怪异),一身从未见过的紧身墨绿“衣衫”(作战服),脸上是洗掉一部分后仍残留的油彩,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奇怪背囊,手里还拿着一根带着奇怪镜筒的“铁棍”(狙击步枪)。这人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格格不入的诡异气息。
而更让他心惊的是那头白虎。作为土家人,他对白虎有着天然的敬畏。族中世代相传,白虎是他们的祖先廪君魂魄所化,是守护神。寨子的祠堂里,就供奉着白虎图腾的木雕。可眼前这头活生生的、体型远超寻常老虎的白色巨兽,竟然对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如此温顺?
“这位……好汉。”巴图压下心中的波澜,抱了抱拳,用的是带着浓重口音的官话,语气谨慎而疏离,“多谢你救了小女。不知好汉从何处来?到此有何贵干?这白虎……又是怎么回事?”
他的问题直指核心,目光灼灼地盯着向拯民,同时身体微微侧倾,保持着随时可以出手的戒备姿态。他身后的那些寨中青年,也都一脸紧张地看着向拯民和雪魄,尤其是雪魄,它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就给了他们巨大的压力。
向拯民能感受到对方的警惕和怀疑。他深吸一口气,用尽量平缓的语气,同样用有些生硬的官话回答:“寨主客气了。我叫向拯民,来自……很远的地方。途中遭遇意外,流落至此。救下令媛只是碰巧,举手之劳。至于它……”
他看了一眼身边的雪魄,伸手摸了摸它的脖颈,雪魄舒服地眯起眼,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呼噜声。“它叫雪魄,是我的伙伴。”
“伙伴?”巴图眉头皱得更紧。一个人,以一头如此神异的白虎为伙伴?这简直闻所未闻。他心中的疑团不仅没有解开,反而更大了。这人来历不明,手段诡异,还带着一头被视为祖灵的白虎,是福是祸,实在难以预料。
就在这时,一个苍老却沉稳的声音从寨门内传来:
“都让开,让我看看。”
人群分开,一个穿着土家族传统深色布衣、头包布帕、手持一根古朴藤杖的老者,在一个年轻人的搀扶下,缓缓走了出来。这老者满脸皱纹,眼神却异常清澈明亮,仿佛能看透人心。他就是巴寨的老祭祀,巴洪,寨子里最受尊敬的长者,掌管着祭祀、医药和与“祖灵”沟通的职责。
老祭祀的目光先是落在雪魄身上,他的身体微微一震,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他挣脱了搀扶他的年轻人,颤巍巍地走上前几步,仔细端详着雪魄那雪白的毛皮、威严的琥珀色瞳孔和矫健庞大的身躯,嘴里喃喃念叨着古老的土家语祷词。
然后,他的目光转向向拯民,上下打量着他,最后,定格在他那张洗去大部分油彩后露出的、棱角分明且带着现代军人特有坚毅气质脸庞上。
老祭祀的目光与向拯民坦然的目光在空中相遇。
片刻的沉默后,老祭祀深吸一口气,转身对巴图和所有紧张的寨民们,用苍老却极具穿透力的声音说道:
“不必惊慌,更不可无礼!”
他举起手中的藤杖,指向雪魄,又指向向拯民,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虔诚:
“你们看这白虎,通体雪白,神骏非凡,与我族祠堂供奉的白虎祖灵图腾,何其神似!此乃祖灵显化,绝非寻常山野猛兽!”
“再看这位向壮士,虽衣着奇异,然气度不凡,眼神清正,更得祖灵化身如此亲近依赖!此乃天意!”
老祭祀的声音越来越高亢:“祖灵化身现世,并追随此人而来,此乃大吉之兆!意味着祖灵并未抛弃我们巴寨,派来了守护者!向壮士,定是祖灵选中的,指引来庇护我巴寨的贵人!”
这一番话,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寨民们面面相觑,脸上的警惕和怀疑逐渐被震惊、疑惑,以及一丝隐隐的兴奋和期待所取代。老祭祀在寨中威望极高,他的话,很大程度上代表了“神谕”。
巴图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他看了看目光坚定的老祭祀,又看了看一脸“果然如此”表情的女儿阿朵,最后目光复杂地落在向拯民和温顺的雪魄身上。老祭祀的解释,虽然离奇,但似乎是目前最能解释这诡异一幕的说法。而且,如果这人真是祖灵派来的,那对目前处境艰难的巴寨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
他沉吟片刻,终于缓缓放下了戒备的姿态,对着向拯民抱拳,语气缓和了许多:“既然老祭祀如此说……向壮士,方才多有得罪。请入寨一叙。”
寨主发话,寨民们虽然心中仍有好奇和一丝畏惧,但也纷纷让开了道路。
向拯民心中暗暗松了口气。这老祭祀的出现和他的“神解释”,可以说是帮了他大忙,省去了他无数口舌,甚至可能是一场冲突。他对着老祭祀和巴图点了点头:“多谢寨主,多谢老祭祀。”
他拍了拍雪魄的脑袋,低声道:“走吧,伙计。”
雪魄低吼一声,迈动步伐,跟在向拯民身边,在一众寨民既敬畏又好奇的目光注视下,坦然走进了巴寨的大门。
寨子里的景象展现在向拯民眼前。大多是木质结构的吊脚楼,依着山势层层叠叠。街道是泥土路,不算宽敞,但还算整洁。不少寨民听到动静,都从家里探出头来,看到雪魄时,无不发出惊呼,但当他们看到老祭祀和寨主都陪同在侧,又听到旁边人低声的解释,惊呼便渐渐变成了低声的议论和带着敬畏的指指点点。
阿朵兴奋地跟在父亲身边,不时向相熟的伙伴投去得意的眼神,仿佛在说:“看,我没骗你们吧!”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接受了老祭祀的说法。
在人群中,一个身材高大、肌肉虬结、眉眼间带着一股桀骜之气的青年,正死死地盯着向拯民,眼神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怀疑和……敌意。他是巴图的儿子,阿朵的哥哥,巴勇。他自幼习武,是寨子里年轻一辈中最勇猛善战者,向来以巴寨未来的守护者自居。此刻,看到一个来历不明的外人,尤其还带着一头古怪的白虎,被老祭祀和父亲如此礼遇,甚至被冠以“祖灵指引”的名头,他心中极为不服。
“装神弄鬼!”巴勇低声啐了一口,拳头握得咯咯作响。
而在另一边,一个穿着打铁围裙、皮肤被炉火熏得黑红、手臂粗壮的年轻汉子,则对向拯民身上那套从未见过的装备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是寨子里的铁匠,阿铁。他盯着向拯民战术背心上的卡扣、腰间的奇怪“铁匣”(手枪套)、还有那把造型奇特的“铁棍”(狙击步枪),眼中闪烁着工匠特有的好奇光芒。“他那些家伙事儿……是啥做的?咋从来没见过?”
向拯民被暂时安置在寨子东头一间闲置的吊脚楼里。巴图吩咐人送来了干净的衣物(一套土家男子的普通布衣)和一些食物(腊肉、糍粑和山泉水)。
“向壮士暂且在此歇息,晚间设宴为你接风。”巴图说完,便带着老祭祀和众人离开了,他需要时间去消化今天发生的一切,也需要和寨子里的核心人物商议。
吊脚楼里只剩下向拯民和雪魄。向拯民仔细检查了一下房间,确认安全后,才开始整理自己的装备。他卸下背包,清点里面的物品:压缩饼干、能量棒、多功能军刀、打火机、急救包、一小瓶净水片、一张防水地形图(可惜对这个时代可能没用),还有一个备用的手枪弹夹。***的子弹不算多了,必须省着用。
雪魄似乎对新的环境很适应,它在屋子里踱步了一圈,然后找了个靠窗的干燥角落,慵懒地趴了下来,打了个哈欠,闭上了眼睛。
夜幕渐渐降临,寨子里点起了松明火把。
向拯民换上了那身土布衣服,虽然有些不习惯,但入乡随俗。他正准备带着雪魄去参加晚宴,突然,他耳朵微微一动,听到了窗外传来极其轻微的、窸窸窣窣的声响。
有人!
他眼神一凛,对雪魄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雪魄立刻睁开了眼睛,琥珀色的瞳孔在黑暗中闪烁着微光,耳朵警惕地竖了起来。
窗外,两个黑影正偷偷摸摸地靠近,试图透过木板的缝隙窥视屋内的情形。他们是巴勇派来的心腹寨丁,奉命来摸摸这个“外来者”的底细。
就在他们刚刚凑近缝隙的刹那——
“嗷——!”
原本趴着的雪魄猛地站起身,发出一声低沉却充满警告意味的咆哮,庞大的身躯如同鬼魅般瞬间窜到窗边!
“妈呀!”
那两个寨丁吓得魂飞魄散,一屁股坐在地上,连滚带爬地向后逃去,生怕慢了一步就会被那白色巨兽撕成碎片。
向拯民走到窗边,看着那两个狼狈逃窜的背影,摇了摇头。他知道,虽然老祭祀的话暂时稳住了局面,但寨子里对他的怀疑和试探,绝不会就此停止。
他拍了拍雪魄的脑袋,轻声道:“干得好,伙计。看来,我们想在这里安稳待下去,没那么容易。”
雪魄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手,喉咙里发出安慰般的呼噜声。
夜色中,巴寨的接风宴即将开始,而暗流,已然在静谧的村寨中涌动。向拯民的明末生存之路,第一关,算是勉强过了,但真正的挑战,或许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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