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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易小说 > 汉末孤锋 > 荆州落日 第三章 擢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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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谦——或者说,身体是关翊,灵魂却已是融合了现代特种兵张锐与士族子弟裴谦的复杂存在——缓缓睁开了眼睛。

    没有初醒的迷茫,那双眸子在睁开的瞬间便是一片沉静的清明的,如同雨后被洗刷过的寒潭,深邃而锐利。剧烈的头痛和灵魂层面的撕裂感已经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特的、仿佛破茧重生后的通透与疲惫。两种人生的记忆不再互相冲撞,而是如同泾渭分流后又汇入大江般,虽源流不同,却已奔涌向同一个方向。

    他能清晰地回忆起作为“雷暴”在雨林中拉响手雷的决绝,也能感受到作为“关翊”对那位同乡英雄近乎本能的崇敬与追随,更能调动起“裴谦”所学的经史子集与对天下大势的敏锐嗅觉。

    “呃……”他尝试动弹了一下,全身立刻传来散架般的酸痛,尤其是胸口被朱灵亲兵踹中的地方,呼吸间都带着隐痛。喉咙干得像是要冒烟。

    轻微的响动立刻惊动了帐外值守的军士。一名年轻士卒端着一碗温水快步走进来,脸上带着惊喜:“关司马醒转矣!实乃大幸!司马已昏睡一日一夜!”

    裴谦就着对方的手,贪婪地喝了几口水,温热的液体划过喉咙,稍稍驱散了那股灼烧感。他的声音沙哑异常:“兄弟?怎么称呼?咱不是在麦城吧?”说话的方式跟词汇与当时有些格格不入,那年轻士卒愣愣的思索了一阵儿道:“想来司马是问小人姓名?小人唤作李鱼,麦城?麦城属南郡,吾等现于偃城,偃城司马知否?”

    裴谦一听,行,能交流,也能听明白。心下稍安,入乡随俗么,都是中国人这难不倒咱,对着李鱼笑了笑又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想想暂时还是少说话免得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多听,多学,只要不是在麦城就一切皆有可为不是。

    李鱼看样子也是专门用来照顾裴谦的,难得见军中武官说话这么和气,李鱼立刻脑补了一下关司马的状态,安慰裴谦道:“想是司马昨日摔倒时撞了头,有些失记,不妨事的,不妨事的,小人在军中常见,不日便可恢复如初。”接下来李鱼对着裴谦是一顿吹捧,讨好巴结的意图十分明显。

    裴谦学习了一阵儿后尝试着问了一句,“外面……情形如何?关将军安否?”

    李鱼脸上原本的喜色黯淡了几分,压低声音道:“少将军无恙,正在整军。唯有……唯有军中近来有些不利的传闻,人心惶惶。少将军为此大发雷霆,今晨还……还斩了几个惑乱军心的。”

    裴谦的现代灵魂对历史上关羽失荆州的过程也不甚了了,只知道前因是关羽北伐兵锋甚锐,逼得曹操跟东吴联手算计,结果是关羽跟关平周仓等亲近的将领兵败麦城被杀,目前来看自己“重生”的时机还算有利,

    “不利的传闻?”裴谦重复着李鱼的话只是改了语气。

    李鱼点了点头,十分小心的四处看了看,又把头凑近了裴谦几分,把那些流言挑几条说给裴谦听。

    裴谦的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现代信息战的案例,与“裴谦”对权谋的理解相互印证,立刻将当前的危局看得清清楚楚。

    “呃...那樊城...现在...呃...当下”

    李鱼心领神会的把关羽正亲率精兵两万围困樊城已三月有余,派遣关平领军三千及关羽本部六百校刀手前出偃城以为大军屏障的战况介绍了一遍。

    “我知道了。”他不动声色地点点头,“有劳告知。”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一阵沉稳而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甲叶轻微的摩擦声。帐帘被猛地掀开,一股冰冷的夜气涌入,随之而来的是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几乎堵住了整个帐门。

    来人正是已年过四旬的关平。

    他已卸去大部分甲胄,只着一身暗色战袍,但眉宇间的杀伐之气与身居高位的威势却丝毫未减。连日苦战的疲惫刻在他的眼角眉梢,嘴唇因缺水而有些干裂,但那双眼睛,却如同困守领地的头狼,依旧燃烧着不屈的意志和深深的忧虑。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就锁定了草席上已然苏醒的裴谦,复杂的神色在那已饱经风霜的脸上迅速闪过——有关切,有感激,但更多的是一种审视和疑惑。

    亲卫们跟李鱼无声地退至帐外,帐内只剩下他们二人。油灯的火焰被关平带入的风吹得一阵摇曳,光影在两人脸上明灭不定。

    关平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比平日更加低沉,带着一丝不沙哑:“关司马,可有何不适?”语气中带着主帅对麾下士卒惯有的关切。

    裴谦挣扎着想要起身行礼,却被关平抬手制止了。

    “我...末将...有劳少将军挂心,已无大碍。”裴谦依言靠坐回去,声音依旧沙哑,但语气平稳。

    关平走到帐中唯一的一张简陋马扎前坐下,目光落在裴谦脸上:“若非你昨日舍身相救,关平已殁于阵前。此恩,关平铭记于心。”他顿了顿,话锋一转道:“然,平有一事不明,如鲠在喉,不得不问。”

    “少将军但问无妨。”裴谦迎着他的目光,平静地回答。

    “观你昨日击杀敌酋的身手,”关平的身体微微前倾,带来一股无形的压力,“绝非我军中惯常路数,前所未见。汝究竟……何人?”。

    裴谦沉默了片刻,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沉郁与挣扎,仿佛内心经过了一番激烈的搏斗。他缓缓叹了口气,声音低沉了下去:“少将军明鉴。末将……并非有意欺瞒。末将裴谦,草字行之。出身……河东郡。”

    “裴行之?河东郡人?”关平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目光中的审视并未减少。一个河东人,跑到荆州来从军,还化了名,此事本身就透着不寻常。他微微颔首:“河东裴氏,海内望族。汝与闻喜裴氏,可有干系?”

    裴谦闻言,脸上闪过一丝极快的窘迫。沉默了片刻,才艰难地低声承认:“……末将祖上,确与闻喜裴氏同宗。然……”他语气一顿,带着几分落寞,“……乃是早已疏远宗祠的旁支,家道陵替,实不敢玷辱宗族清望。”

    关平不动声色地听着,他见过形形色色的人,自然不会因一面之词尽信。:“既为世家子弟,纵是旁支,亦非无路可走。何以远避荆州,隐姓埋名,甘于我军中一军司马之位?”他的目光如炬,等待着合理的解释。

    裴谦抬起头,目光中骤然焕发出一种奇异的神采,那是一种混合着追忆、狂热与坚定的光芒。

    “只因八年前,末将听闻了关君侯斩颜良、诛文丑,又挂印封金,千里独行的壮举!”他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提高,“其时心驰神荡,只觉大丈夫生于天地间,若不能提三尺剑,扫平天下奸佞,还世间以清明,岂非枉度此生?”

    “而天下英雄,能当此‘忠义’二字,唯君侯一人!”他目光灼灼地看向关平,语气恳切,“故而,卑职毅然决然,西投荆州,便以‘关’为姓,化名‘翊’(辅佐之意),只盼能投身君侯麾下。此乃卑职平生之志,绝非一时冲动,更非有所图谋!!”

    这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关平听在耳中,神色稍霁。他在父亲麾下统领大军多年,深知父亲威名对天下豪杰的影响。这番说辞,于情于理都讲得通。

    心中的疑虑去了七八分,但长久以来养成的谨慎,让他不会立刻表现出过度的热情和信任。他只是微微颔首,语气缓和了些许:“原来如此。君侯之威,确能令人倾心相附。”算是初步认可了这个解释。

    随即,他话锋回到最初的原点,也是他最为关切的实际问题:“汝昨日所用搏杀之术,凌厉狠绝,迥异寻常,又作何解释?”

    裴谦脸上露出一丝苦笑:“这粗鄙的搏杀之术……让少将军见笑了。末将家道中落后,曾一度避入河东山麓,以狩猎采撷为生。”

    他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地比划了一个极短的发力动作,快如闪电:“山中狩猎,并非总是弓矢为先。时常需与凶豺、野猪,甚至偶遇的熊罴等猛兽近身缠斗,生死一线间,只为求生罢了。那些畜生扑来时,哪容得你摆开架势?唯有护住要害,攻击其最脆弱之处,眼、喉、关节……力求一击毙命或使其瞬间丧失扑咬之力。久而久之,便总结出些只求实效、不顾章法的蠢笨办法。”

    这番解释,天衣无缝。来源清晰(山中狩猎),动机纯粹(为了求生),风格合理(无章法、只求实效、攻击要害),姿态低调(自称“粗鄙”、“笨办法”、“野人”)。完美地解释了其现代近身格斗术与古代军阵武艺的迥异之处。

    关平的身体不由放松了几分,对方那有如鬼魅的强悍身手会让人心生忌惮。然而裴谦的态度与说辞,已经足够说服他暂时接纳常这个家道中落、避世山林、又心怀忠义的世家子弟了。

    “原来如此……非常之时,自有非常之法。”关平缓缓颔首,算是最终接受了这个说法。

    目光对着裴谦上下左右的又扫视了一遍,看样子确实不像有什么暗伤在,关平略一沉吟,眼中满含期待的开口道:“昨日一场恶斗,某的亲军都尉身负重伤无法履职,汝可愿继其位,为我执掌亲军?”

    坦率地说裴谦对此早有预期,并且也是满含期待,逢此乱世想要改变命运必然要身居高位才有希望,裴谦赶忙学着方才关平亲卫们施礼的模样照猫画虎的一拜,来了句后世网文作品名场面中的常见台词应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关平闻言哈哈一笑,伸手将裴谦拉起又拍了拍他的肩头道:“行之倒有几分诙谐,罢了,汝且再修养一阵再来履职不迟。”

    裴谦心理明白关平十有八九是在说客气话,从苏醒到现在应该已经超过两个小时也就是一个时辰了,他能十分肯定自己的肉身已无大碍,如今在未来的前途乃至生命都晦暗不明的前提下他也没有闲心修身养性。

    “末将伤病已愈,敢不效犬马之劳!”

    “既如此,那便随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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