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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谢观棋只收了书,问:“真的龙珠不能入药吗?”
林争渡:“可以是可以……”
谢观棋:“那你收着吧。”
他把书往自己怀里一揣,低头拿起护腕往自己手臂上套。
护腕是系绳的,单手不好打结。谢观棋很熟练的用牙齿咬住其中一根绳子,单手扯着另外一条绳子,交错着打上了结。
等他要如法炮制给另外一个护腕穿绳时,林争渡很轻的叹了口气,走到他面前:“把手给我。”
她拉住谢观棋手臂,素白掌心从下面托住他护腕。
谢观棋的衣服是黑的,护腕也是黑色,甚至不是皮革,而是一种更加粗糙又坚硬的布料,叠了好几层——林争渡摸到了夹层,里面似乎塞了压薄的铁片。
她记得剑宗并不穷,统一给发的衣服都是上好的法衣,布料柔软裁剪贴身,又不论男女都一水的裤装配小腿靴,仙气而飒爽。
很多剑修把存下来的灵石拿去养剑,没钱买衣服了就穿宗门统一套装来充门面。
但是林争渡从来没有见过谢观棋穿剑宗的衣服。
他身上衣服不是黑色就是灰黑色,款式永远简单而朴素,护腕也总是这一个样式的。林争渡很怀疑谢观棋这身衣服,如果出去打架的话,一刻钟都坚持不了,马上就会被对面轰成飞灰。
护腕绑好了,林争渡松开手。
绑护腕时她一直低着头,也没有抬起眼皮看半眼谢观棋,更没有问谢观棋关于衣服的问题。
林争渡没有看谢观棋,但是谢观棋却低着眼睫在看林争渡。等林争渡松开手要转身时,谢观棋拉住了她的衣袖——
素白的窄袖,是很轻薄的棉纱,握在手里跟一阵轻烟似的。
林争渡愣了一下,迟疑而缓慢的抬起眼睛,同谢观棋对视:“还有事?”
谢观棋:“你——”
话到口边,谢观棋停了一下,有些语塞。
上一次林争渡躲他,谢观棋堵着追问,看出林大夫回答敷衍,顾盼左右而言它。
有些时候,不知道就是不想说,下次再聚就是三十二号,我没有躲你就是我同你玩不到一块——逼问太过对双方都没有好处,所以谢观棋没有刨根问底,自己很失落的回剑宗去了。
回去路上看见药宗大门口的布告栏,林争渡的一条悬赏委托在上面挂了好几年。
他想就当报恩,一条龙也不算什么,遂揭了悬赏走。走之前还特意嘱咐管布告栏的药宗弟子,不要跟别人说他的名字——想着悄悄把任务做了,再悄悄把珠子放到林大夫门口。
谢观棋预想的是不见面,放完东西就走。
他是很喜欢林大夫的性情没错,但又不是非要交这个朋友不可。林大夫不喜欢他,他绕着点走就行了,但没想过上门去贴着讨好。
谢观棋也是很有骨气的,绝不会舔着脸和讨厌自己的人交朋友。
但是等到了药山小院,谢观棋脚底就像生了根。许多理由自然而然的冒出来——龙身好像也是不错的药材,既然要报恩,不如一起都送给林大夫。
这么大的雨,珠子还是亲手交给林大夫比较好,不然放在门口,被风刮走了怎么办?
来都来了,雨这么大,淋得他身上直冒寒气,跟林大夫讨一杯热水,那也不算厚脸皮。
……
结果理由想了那么多,现在谢观棋还是想问——你之前为什么讨厌我啊?
我做错什么了吗?
他盯着林争渡的脸,最后憋出一句:“我得回剑宗去上早课了。”
林争渡愣了下:“你还要上早课?”
谢观棋:“要上的,早练剑,晚读书。”
林争渡更吃惊了:“剑宗还有文化课?”
谢观棋:“当然有。”
林争渡后退两步,让出房门:“那你快去,别迟到了。”
谢观棋点点头,快步出去。前几步他走得同手同脚,多走几步后就正常了,走到台阶上时他回头看,见林争渡两手撑在栏杆上,蹙着眉在目送他。
四目相对,林争渡因为他突然回头,吓了一跳,不自觉站直了,眼睛睁大,肩膀也绷紧。
有种偷看别人被抓包的心虚。
不等林争渡调整好心态——谢观棋一下子回过身来,两步跨过台阶。
腿长带来的好处是步子迈得大,林争渡一下眼睛还没眨完的功夫,谢观棋已经走回到她面前,带来一阵风,扑到林争渡脸上。
他重新抓住林争渡衣袖,神色认真:“我还是想问,你之前为什么不理我,现在怎么又好了?我不明白。”
谢观棋还是想知道答案。
他不能忍受那种不清不楚,含糊暧昧的东西缠绕着自己。
林争渡惊得下意识后退,又因为被谢观棋抓住了衣袖,所以没退两步便停住了脚,心脏怦怦乱跳,好悬没从喉咙里蹦出来。
年轻剑修的目光就像他的剑一样,锋利直白,大有一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林争渡心慌了一会,渐渐镇定下来。这种事情一回生二回熟,她强作镇定的抬起头去看谢观棋双眼,道:“我什么时候不理你了?”
谢观棋:“我上回走的前两天——我做了让你讨厌的事情吗?”
林争渡:“没有那种事,我只是……”
总不好说自己做了春梦。但也不能再用含糊的借口敷衍。
林争渡忖度片刻,道:“我只是做了噩梦。”
“梦魇的翅膀挂在配药室里,那天晚上我又在配药室睡着,结果梦见我把你治死了,你师父提着剑上门来找我要说法。”
她叹了一口气,眼眸向上幽幽望着谢观棋:“吓死我了,梦醒之后就有点怕你。我都和你说了,我自己缓几天就好——结果你自己走了,莫名其妙的。”
谢观棋一愣,被林争渡望着,底气慢慢虚了,手也松开林争渡袖口。
他低声:“我,我不知道——对不起。”
林争渡宽慰他:“也不能全怪你,当时我也没说真话。”
停顿了一下,林争渡笑笑,说:“总觉得当着你的面,说我在梦里把你治死了,挺怪的。”
她这个笑是发自内心的笑,毕竟如果要那时候的林争渡当着谢观棋的面,说我在梦里把你睡了——那已经不是怪,而是有些下流了。
当然,现在的林争渡也不打算说出这句话。
*
谢观棋没有撒谎,剑宗确实有早课。但剑宗的早课并没有强制要求必须人到。
你爱到不到,反正每月都有文考,考不及格了在成绩单排名上被公开处刑,被师父吊起来揍,也不关文化课老师的事。
当然,不是每个文考成绩不好的弟子都会倒霉,也有例外,比如谢观棋。
云省长老对他的要求是别考倒数第一就行,其他弟子也不会觉得谢观棋文考成绩一般般有什么问题。
一般般就行了——剑都已经练得那么好,好到让人根本不想和他呆在同一个宗门了,要是文化成绩也名列前茅,那让她们这些同期弟子怎么办?去上吊吗?
令同门见之就想上吊的谢观棋靠在门口等了许久,终于等到小师妹背着书包放学。
她嘴里还含着一块糖,乐呵乐呵的和朋友挥手告别,一转头看见大师兄面无表情立在门口,吓得把糖干咽了下去,哽得面色发紫。
小师妹喏喏叫人:“大师兄……你回来了啊?”
谢观棋:“嗯。”
小师妹思来想去,老实道:“我,我最近有好好练剑,二师兄说我进步了,明年就可以自己去秘境里历练了。”
谢观棋眼风一扫,立即看出了对方虚实,“他骗你,你这修为,单独进去,两天就死了。”
小师妹:“……”
谢观棋:“你这个月早课有做笔记吗?”
小师妹连忙回答:“做了的!我上课绝对没有走神开小差,老师讲的每句话我都记下来了!”
谢观棋向她伸出一只手:“借我抄下。”
小师妹:“?”
她茫然的从书包里掏出书册给谢观棋,谢观棋把书册粗略一翻,发现小师妹确实笔记做得很全。
他满意的拿着笔记走了,边走路边在心里计算,自己还有几天可以用来死记硬背。这趟出去了太久,谢观棋缺了快两个月的课,不补一下笔记,说不定真的会变成倒数第一。
与此同时,林争渡正在收拾那条死得很透的龙。
龙的身体实在是太大了,即使林争渡觉得它完整的样子很威风很好看,但实在没办法将它原模原样的留在家里。
而且龙死后,身上的气息也还有残留,会惊吓到小院附近的低阶灵兽,同时也会影响院子里的植物。所以为了药山的生态环境着想,还是得把这条龙给拆了。
林争渡辛辛苦苦勤勤恳恳的拆了一整天,终于把它拆成几个大块。看见每块都比她这个人还大的躯体,林争渡也懒得做细致活了,把它们全部打包往储物法器里塞。
昨天晚上煮的红薯和土豆已经凉透了,林争渡把土豆捣烂成泥,拌上酱汁凑合了一顿。
凑合完晚饭,林争渡瘫在椅子上晕碳。歇息了一会儿之后,林争渡又从怀里掏出那颗莹润皎洁的龙珠,把它捏在指尖转来转去。
龙珠很漂亮,但林争渡的心思却并不在龙珠身上。她有些走神,想着那个帮她带来了龙珠的少年剑修。
林争渡拿不准谢观棋是什么意思,他口口声声说要和自己交朋友的,可是行为举止又不像交朋友。
就,挺暧昧的,一种微妙的暧昧。
林争渡有过两次十七岁,上一次十七岁的时候她倒是正在谈恋爱,但也没人会为了追女朋友跑去杀一条龙。
想来想去,想不出答案。既觉得暧昧,又怕是自己多想,更何况十七岁好小,十七岁好麻烦,林争渡一细想,便觉得不好下嘴。
她正自顾自思索,忽然院门被拍得震天响——林争渡翻身起来,把龙珠收好,快步出去开门。
门外是青岚,哇哇大哭的扑进林争渡怀里,大声哭诉:“师姐!陆圆圆扯我头发!”
冒着猫耳朵的少年跟在青岚后面,顶着脸上数道抓痕,翻了个白眼:“是你先说要给我绝育的!”
林争渡低头一看,见小师妹发髻散了一边,珠花也不见了。
她在心里叹气,一只手牵青岚,一只手拉住陆圆圆,把两个人都带进屋。
林争渡先把陆圆圆按到椅子上,给他的脸上了药,然后再拿手帕擦干净青岚的眼泪,帮她重新梳头发。
林争渡:“你珠花呢?”
青岚吸着鼻子:“不知道掉哪去了。”
林争渡翻开自己梳妆台上的匣子,找到了一支紫色的成串珠花。她记得这个珠花似乎是一对,但是在匣子里找了找,却没有找到另外一支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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